五朝首辅,老朱说大明没我得散 第89节

  “怎么……就一直往后撤?”

  话音落下,棕黄色军官握着水壶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良久,他才放下水壶,“我们是澳械师。”

  “原本,是和几个兄弟师团在正面战场跟西夷主力联军会战。”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战况一度胶着,但是……中途霉军派来的一个增援旅叛变了。”

  灰蓝色军官手中的动作一顿。

  “我们腹背受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个师加一个教导总队,五万号兄弟,最后,只剩下了我们这四百多号人。”

  他指了指身后那些或坐或躺的士兵。

  “敌人的增援马上就要到了,防线……早就没了。我们实在守不住,只能……往后撤。”

  灰蓝色军官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终于明白,对方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颓丧和疲惫,从何而来。

  “但是……”

  他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还能往哪儿撤?”

  “再往后……就是南京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听的士兵,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难道……连南京都不守了?”

  棕衣军官沉默了。

  篝火的光,映在他侧脸上。

  守?拿什么守?

  拿这四百多个连站都快站不稳的残兵去守?

  去面对数以万计,装备精良,士气正盛的敌军?

  那不是守城,那是送死。

  可不守……

  南京。

  那是六朝古都,是大明的旧都,是无数华夏儿女心中的精神象征。

  更是……一座有着数万还未来得及撤离平民百姓的城市!

  “澳洲那边的远征军大部队……马上就要到了。”

  “这些小日子跟洋鬼子,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垂死挣扎罢了。”

  他像是在说服对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南京总不能不守了吧?!”灰蓝色军官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南京城里的老百姓,可还没有撤完啊!”

  面对质问,棕黄色军官霍然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

  “守?!”

  “我拿什么守?!”

  “就凭我这四百残兵,还是凭你这一个骑兵连?!”

  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士兵,咆哮着,“他们是我那五万号兄弟留下的最后一点火种!是我们澳械师最后的根!”

  “我不能!我不能拿他们去开玩笑!”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我答应过我们师长,一定要把他们活着带出去!”

  灰蓝色军官沉默了。

  他看着对方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所有的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一个背负着四万多条冤魂,拼死护住最后一点火种的人?

  手心是火种,手背是苍生。

  这道题,太难了,难到根本无解。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灰烬,吹得篝火忽明忽灭。

  许久,许久。

  灰蓝色军官默默地坐了回去。

  他拿起那只已经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的烤鸡,没有说话,直接扔给了对面的棕黄色军官。

  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身后那些一直等待着他命令的战士们,一挥手。

  “王小虎,家住南京市,三山街,绫庄巷,升州路口第二户。”

  “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话音落下,他翻身上马,朝着“前线”的方向,决然奔去。

  “连长!”

  他身后的骑兵没有丝毫犹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起身,利落地翻身上马。

  那名澳械军官下意识地站起,从怀中掏出纸笔,颤抖着手开始记录。

  “李狗蛋,家住南京市,鼓楼区,中山北路,挹华里,二排三户!”

  “刘旺国,南京下关火车站龙江桥畔,棚户区,门口有棵槐树的那家!”

  “张家伟,家往南京市,中华门内,新桥,评事街,干鱼巷,门牌号708!”

  一个又一个名字,一声又一声呐喊在寒冷的夜风中回荡。

  直到最后,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年轻士兵牵着马走了过来。

  他没有报家名,而是用那只仅剩的手,将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纸团递给了军官。

  “长官,如果可以,请把这个纸条交给俺媳妇儿,她在南京格物院打杂。”

  “俺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了,请您帮我转告她,我对不起她。”

  “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回来,就让她拿着这个纸条把我休了,随后找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再嫁了吧。”

  说完,这名独臂男子用仅剩的手,郑重地朝着那名军官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便单手拽着缰绳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追着大部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06章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棕黄色军官坐在篝火旁,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支骑兵队伍消失的方向。

  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再也听不到一点马蹄声。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带着部队继续后撤,与即将抵达的澳洲远征军主力汇合。

  保存实力,积蓄力量,然后再回来报仇雪恨。

  这是最正确,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可是……

  他的手,抚上了胸口。

  在那里,藏着一本被磨得起了毛边的《木文正公集》。

  他想起了书中的一句话。

  “格物致知,是为探求真理。”

  “但若真理要以苍生为代价,那这真理,不要也罢。”

  他想起格物院入学的第一天,他和同僚们并肩站在木公的雕像下,高声宣誓:“用理性探求真理,用热血捍卫家国!”

  言犹在耳,可那些与他一同宣誓的挚友呢?

  那个平日里最爱开玩笑的学长,为了掩护他,抱着炸药包冲向敌军坦克。

  他想起了那个在图书馆里总对他笑的女孩,他还没来得及送出那封情书,再见时,她已是上海码头废墟中一具尸体。

  他还想起了这一路,从上海到这里,每一次后撤,都意味着一座城镇的沦陷,都意味着身后那些望眼欲穿的百姓,被他们无情地抛弃。

  何为家?何为国?

  是这片土地,是这土地上的人民。

  如果连人民都保护不了,那他们这些所谓的“火种”,就算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一群苟活于世的懦夫罢了!

  想到此,他霍然站起身,这个动作,吓了周围的士兵一跳。

  “营长……”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军官身后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颤,纷纷抬起头,看向他们的长官。

  他的脸上,是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营长,你……”一个年轻的警卫员,迟疑着开口。

  军官没有理会他,反而走到那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前,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棍。

  高高举起!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重新燃起斗志的脸。

  “警卫连长!”

  “到!”

  “把弟兄们都叫过来。”

  很快,四百多名残兵疲惫地围了过来,不解地看着他们的长官。

  军官环视着这些伤痕累累的面孔,问道:“你们当中,谁的年纪最小?”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士兵,有些怯懦地站了出来。“报告长官,我……我今年十六。”

  军官与身边的几名下属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小兄弟,我要有个任务交给你。”

  那年轻士兵立刻挺直了胸膛,大声道:“长官,您请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保证完成任务!”

  军官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就托你回去带个话,又不是让你去当敢死队。”他将怀中那个写满了地址的纸团,郑重地交到士兵手中。

  “你替我告诉南京朝廷的那帮官僚们,保卫南京,吾往矣。澳械师没有一个孬种。”

首节 上一节 89/211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