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第696节

此番入京,他可是承载了居延、九原、朔方、北地、天水、陇右、太原、云中十余郡,数百万军民和上百万的为汉军服务的各族人民群众的殷殷期望而来的。

北方边塞郡国的士大夫贵族和将校军官、乌恒各部义从首领、月氏义从贵族、辉渠义从们,无不伸长了脖子,像渴望甘露的庄稼一样渴望他带回来自长安的命令——天子有令:出击匈奴!

所以,尽管知道,他这样做等于是给张越积累名望和树立西域政策的权威。

但没有办法。

张越这样的新贵的威胁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则是必须尽快让国家做出决断,让他能顺利带回天子允许作战的命令。

这就是饮鸩止渴,明知道有毒,也不得不喝下这杯毒酒。

就像在沙漠中饥渴将死之人,看到一处水洼,哪里还管喝了它会不会生病?

而天子一听李广利都这么说了,自然得意万分,对张越更是充满期待——既然是神君指引的小留候,那么就应该和留候一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高帝当年每有疑难,都是问于留候,于是一切迎刃而解。

现在,他有小留候,也该如此!

想到这里,天子就充满期待的看向张越,问道:“卿可有良策,能为朕解此疑难?”

“匈奴质子即位,绝不允许!”他起身,为这个事情定下基调,然后又道:“而卿与贰师将军所言的‘李代桃僵’之法……”他微微踌躇片刻,随即摇头:“亦不能行!”

张越听着,却是有些懵逼,挠了挠头,感觉棘手不已。

他甚至觉得,这位陛下大约老顽童的性子又犯了。

这既不同意匈奴方面的质子即位,汉家也不能送出那个没有小勾勾的质子,还不能派傀儡去冒充。

这可如何是好?

但……

张越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也知道,他必须在这位陛下面前保持好自己的‘小留候’人设。

才能让这位陛下对他信任不疑。

也唯有君王的信任,能让可以推行自己的理想,实践自己的抱负。

第三百七十二节 天子的难题(2)

张越挠了挠头,对这个问题自然感到棘手无比。

现在天子的态度,分明是想鱼与熊掌兼得。

又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这简直是……

一副丑恶的帝国主义嘴脸啊!

不过……

张越喜欢!

诸夏的帝国主义与欧陆的帝国主义是两码事。

欧陆帝国主义者,外残内暴,既对殖民地敲骨吸髓,又将本国人民视为猪狗牲畜。

但诸夏的帝国主义,却非如此。

哪怕是现在被批倒斗臭,都快与桀纣相提并论的秦政,其实对于底层人民,也充满了脉脉温情。

而秦之亡,与其说亡于暴政,倒不如说因为秦的基本盘——老秦人抛弃了秦庭。

刘邦能得天下,除了山东老兄弟们给力,不离不弃外,最大的物质保证,就是关中的老秦人们提供的。

至于如今的汉室,在未来的史书上,虽然被批评为‘穷兵黩武’。

然而在事实上,战争的人民的影响,甚至还没有脚下这座建章宫修建之时来的大。

相反,战争甚至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发展。

正是通过战争,汉室的冶铁技术和冶铁规模不断扩大。

随之在中原地区和北方,大规模的铁器农具开始被应用。

未来赵过推行二牛抬杠技术,也是因为汉室通过战争,得到了大量耕牛的缘故。

是故,中国的帝国主义,还真干不出外残内暴,对外欺凌,对内镇压的事情来。

历史上所有开疆拓土的帝王,在其赫赫武功的同时,其文治水平也不差。

商汤、周武、周公、成康、周宣、齐恒晋文,以及之后的魏文侯、魏武侯、齐威王、秦孝公等先王先君们,皆是内抚百姓,外征敌国(夷狄)。

哪怕是秦始皇和当今这位,其实在文治方面,也是鲜有人能及。

旁的不说,书同文、车同轨的秦始皇和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实行盐铁官营,将郡县制贯彻到底的当今。

于诸夏的人民和士大夫们,对于君王和国家,有着异常苛刻的要求。

失道者,就会灭亡。

而生活在这片土地和成长在这个社会里的君王,哪怕再怎么残暴、昏庸、无能,有一个事情他们清清楚楚——四海穷困,天禄永终。

国家失道,神器易主。

夏桀自称自己是太阳神,结果,他的人民高呼着‘时日皆丧,吾与汝惧亡’,不惜与之同归于尽,也要干掉这个太阳神。

周厉王觉得自己很牛逼,不顾他的人民的意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横征暴敛,虐待百姓,于是他就只能去彘地养老了。

是故,诸夏的帝国主义者的信条,从来都是内王外霸,内诸夏外夷狄。

就像诗经所言: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君王天子的责任,就是要喂饱自己的子民,让他们吃饱肚子,不受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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