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湘南省的高速限速问题，被全国人民诟病也不是一两年了，但相比起破烂还常堵车的县道，限速什么的都是小问题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一路畅通无阻，6点40多陈序就到家了，陈序老家的村子很大，之前差不多就有两千多户人家，国家撤乡并村后，规模再次扩大，现在足足有三千多户人家，一万多在籍登记人口，就这规模放整个全国来说都是个大村了。
村子很大，也走出过很多有成就的人，但很无奈的是，村子实在是太偏远了，是真正的山沟沟里了，当地最高的山还是五岳之一的南岳，七十二支脉中的一个。
算是真正的深山野林了，在山上看到野猪啥的都不算什么，几十年前都还有华南虎的，陈序家里就有一个老虎的前爪骨头，据说还是太爷爷那个时候的，少说都有六七十年了。
陈序拐了个弯，车子才开到路口，就看到奶奶已经在路边等着了，老人家就是这样的，每次得知孩子们要回去的时候，都会高兴的整晚睡不着，提前准备这准备那的。
走的时候自然就是舍不得了，每次都是要送到路口，直到车子走远了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
“奶奶”陈序把车停在路口，然后下车和奶奶打招呼
“吃早饭了吗？”奶奶慈祥的上下打量了陈序一下，似乎是在看他瘦了没
“还没呢，一大早赶回来，不就是来蹭您早饭的吗？”陈序笑着说道
“就知道你没吃早饭，我们也还没吃呢，就等着你了”
“嗯，我们别挡在路口了，奶奶来，我们先上车”陈序搀扶着奶奶
“不用，就这么一点路，你先回去我等会就跟上来”奶奶摇了摇头，老人家晕车不喜欢车子的味道
陈序也不推脱知道奶奶的性格，所以直接就上车先把车子开回去再说。
把车停在院子里的停车位，陈序也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不用想他老人家估计是在后面的园子里，侍弄着他的花花草草。
陈序老家的布置是这样的，房子是建在小山坡的半山腰上，后面开垦了很大一片的园子，门口左边是一个池塘，右边就是坡度不是很陡的梯田，可以说得上是依山傍水傍田了。
待到陈序反身回去的时候，奶奶也才走到一半而已，老人虽然走路慢，但看得出她走得比往常要急，陈序立马小跑着过去，牵起奶奶的手。
“不用牵，奶奶还走得动路呢”奶奶笑着对陈序说道
“嗯，您气色还是挺好的，但不影响我牵您走啊，就像小时候那样，您牵着我，您老了自然就是我牵着您了”陈序紧紧的握住老人满是茧的手
他很庆幸，在他长大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身体还很健康，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尽孝，陪几位老人慢慢变老，而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嗯，我们家的小序，奶奶知道最孝顺了”奶奶笑眯眯的说道，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很多
老人走得慢，陈序也不着急，牵着她陪她慢悠悠的回去，一路上陪她闲聊说说自己的近况，什么养了一只猫啊，最近在学吉他啊，几乎事无大小什么都说。
他知道老人喜欢的不是闲聊，她也不懂怎么养猫，怎么弹吉他，她喜欢的只是这种和孙儿无话不说的氛围。
其实老人的要求从来都不多，她只想知道儿孙过得好不好，是胖了还是瘦了，工作累不累，仅此而已，有空就多回家看看他们，没空就多打打电话，让他们知道你最近的近况也是好的。
也许你回家陪她吃的一顿饭，你睡一晚就离开的房间，可能是她提早很多天就给你准备的，她从来都不会怕麻烦，而是怕你明明离得很近，却都不愿意回来陪她吃一顿饭，仅此而已。
第31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回来了，陈序笑着和爷爷打了个招呼，爷爷也只是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嗯，回来啦”
然而这就引起了奶奶的严重不满，毫不留情不给爷爷面子的说道
“别理他这个糟老头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昨天跟我说了几次了，要我给你打电话，问你今天回不回来，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明明之前喜欢得不得了，等你回来后就立马绷着个脸”
这一点，陈序当然是知道的，他爷爷就是这个性格，毕竟之前也是当过几年镇长的人，身上自然是有些官威的，更何况身为一家之主，表现得严肃一点是很正常的事。
其实在国内这样的老人很常见，毕竟都是传统的中国式家长，但在陈序眼里，他其实就是个可爱的小老头而已，所以有事没事，陈序就很喜欢拿老人家调侃。
其实他和老爸相爱相杀的相处方式，实际上最早开始是他和爷爷的相处方式，他老爸和爷爷的相处方式也是这样的，似乎这东西有点像是代代相处，算是属于他们家的独特相处方式了。
“哈哈，奶奶您别说了，给我爷爷留点面子嘛，我们去厨房看看，您老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陈序看到爷爷似乎脸皮有些挂不住了，连忙笑着和奶奶说道
“嗯，我们不理他，走我们去厨房”
老家的厨房是典型的农村厨房，房子的旁边挨着建一个小一点的房子用来做厨房，保留着传统的柴火灶，以前是叫土灶，但现在其实跟土灶已经是完全不搭边了。
就陈序家这个灶，当初打造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该有的什么都有，还考虑了便捷性，耐用性，美观性，就这一个灶如果全部都使用上的话，办个十多桌的酒席完全是不在话下的。
看着锅子里正咕嘟咕嘟冒着泡，裸露出里面的鸡骨和猪骨等，和已经完全呈现奶白色的汤，陈序欣喜的说道。
“哟，奶奶您还吊着汤呢？”
“嗯，昨晚就开始准备了，就弄个简单的”看到陈序惊喜的样子，奶奶也显得非常的开心
“就算是简单的，但吊汤还是太麻烦了，您老都七十多了，没必要的”陈序摇了摇头的说道
奶奶虽说是简单的吊个汤，但就算是最简单的吊汤，也比熬汤麻烦很多，对做菜要求非常严格的厨师来说，吊汤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方菜系，吊汤的方式也不完全是一样的，但吊汤的难度或者说麻烦程度却是一样的。
“人老咯，的确是不中用了，我没有你外公那么有精力，还研究新菜，反而现在的我，是一年里都难得吊几次汤了，真是完全是看心情了”奶奶感叹的说道
“奶奶您别这么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您说等我长大了找到媳妇后，您还继续给我带重孙呢”
陈序心头有些发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那个大半夜背着他走十里路的去看医生的奶奶，那个一生都在和外公较劲不服输的奶奶，如今却已经佝偻了背，早是满头的白发了。
“唉！人不服老不行咯，不说这个了，今早我们就拿这个做底汤，简单的吃个粉吧”奶奶笑眯眯的说道
说实话，也就您老能说得出这种话了，平常我下的粉都只是清汤粉，也就是所谓的白开水做汤而已，您老花那么长时间吊的汤，却拿它用来做米粉的底汤，结果还说简单？这可不简单啊。
我的亲奶奶哟，论凡尔赛您老是比谁都强啊，陈序内心默默的吐槽着，但他不敢说出来怕被奶奶打，他敢调侃爷爷，但绝对是不敢随便调侃奶奶的，陈家人的女主内，是真的女主内，大事不插手只发言，但小事是真的一手包，而且是绝对的权威。
————
粉是奶奶昨天磨的，今早起来蒸的，现在只需要切一下，就可以下锅煮了。
奶奶舀上一勺洁白的猪油，调好料后在每个碗里都舀上一勺吊好的骨头汤，然后就把切好的手工粉，放入另一口烧开水的锅中，稍微烫熟一下就出锅了。
而整个过程中，陈序连打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灶，说实话就看灶，一般人奶奶都不给的，陈序不在的时候就是爷爷。
老爸老妈他们还得往后排，在做菜这方面，奶奶在家里就是权威，谁都没法撼动，反正陈序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一辈子能有奶奶的一半水平，他都心满意足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外公在厨艺上争锋，而不落下风的，至于外公的厨艺还有身份，之后再提。
有这功夫，陈序拍了几张照发在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群里就五个人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和陈序。
没有梦想的闲鱼：“@老爸 看看这是什么？（图片）（图片）（图片）”
老爸：“老太太是越来越不公平了，上次我回去可没特意吊汤”
爷爷：“微笑（表情）”
老爸：“老爷子，您也不管管？这也太偏心了吧？”
爷爷：“要不你和她说说？”
老爸：“别，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我撤回”
老爸撤回一条信息
老爸撤回一条信息
没有梦想的咸鱼：“我截图了，放心老爸，我会帮你传达给奶奶的，坏笑（表情）”
老爸：“微笑（表情）”
————
当然，最后陈序是不会给奶奶看的，就是普通的玩闹而已，他和老爸可是同一条战线的战友，挚爱亲朋，怎么能背后捅刀子呢。
不得不说奶奶的厨艺是真的厉害，米粉放哪里都能吃到，但这个汤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到的，就是吃粉的时候，老爷子还总是瞄着陈序碗里呢。
“爷爷，不用看了，我俩碗里的东西是一样的，我就米粉比你多而已”被爷爷用余光瞄了几次后，陈序直接开玩笑的说道
“你这糟老头子，案板上还有粉没下呢，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年轻人比”奶奶拍了爷爷一下，笑骂着说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爷爷傲娇的嘟囔着，然后端起碗续粉去了
“啧啧，爷爷这胃口是真的好”陈序笑着感叹说道
“可不是嘛，小序你多吃点，要不要奶奶再给你续点？上午要扫几座墓呢，路又不怎么好走，得多吃点才行”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碗里夹了几筷子排骨，放到陈序碗里
“奶奶，够了够了，您这一碗粉，都够两个人吃的份量了”陈序苦笑着阻止
陈序可不是开玩笑的，就他这一碗粉，准确说是一盆粉，真就够两个人吃了，这可是家里用来盛汤的汤盆啊，满满一大盆呢。
也不怪爷爷总是瞄着他的碗，放谁见到都会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第32章 魂归故里，青山为伴
吃完早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陈序就提着奶奶早就准备好的祭品上山了，是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放着一个小扫把，龙眼，苹果，香蕉，还有一条白鲢，一碗面条，一瓶奶奶自己酿的米酒。
哦，还有几束爷爷种的白菊花，以及自己用来喝的矿泉水，至于钱纸爆竹香啥的，村里也禁止好几年了。
陈序左手提着篮子，右手也没闲着，拿着一把弯刀（柴刀），这刀的作用除了用来清理墓旁边的杂草以外，最重要的是用来开路的。
自爷爷这一辈人都老了以后，山里基本已经没有人去了，久而久之上山的路，已经被杂草灌木给占据了。
要不是陈序从小在乡下长大，田里打滚山里乱窜，不然他也没法进山，先不说路不熟的问题，就这一路上的杂草灌木，都得让人叫苦连天。
一路上披荆斩棘，本是被杂草灌木掩盖的路，硬生生的被陈序给重新开辟了出来，关键是手上还提着祭品呢，里面的鱼和面条虽然没有汤汁，但总还是有点油的，所以还得防止把碗给倾倒了。
另外还得感谢老天爷今天赏脸，虽然是阴雨天气，但至少到现在还没有下雨的，不然就更难顶了。
自爷爷老了以后，上山扫墓的事就交给老爸和陈序了，这几年来，上山扫墓的不是陈序就是老爸，或者说他们两个一起，但清明就基本没有不下雨的时候，所以每次扫墓，父子俩一碰上下雨，就搞得非常狼狈。
历经千辛万苦，陈序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太爷爷和太奶奶，也就是他的曾祖父母墓前，这两位长辈陈序没有见过，陈序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去世了。
墓的两边有两棵松树，这是爷爷在曾祖父去世的时候种下的，经过三十年的生长，现在已经是非常的高大了，墓的周边都用水泥砌过的。
所以陈序不用管水泥地以外的杂草，只是需要用弯刀把新长出来的灌木给砍掉就行了，然后拿出扫把扫掉地上的树枝树叶。
摆上祭品和白菊花还有一小杯酒，陈序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也没急着走，用他们这边的话来说，是要等老祖宗享用一段时间才行。
趁着这段时间，陈序在周边转悠了一下，还别说竹子山遍地都是宝啊，看着到处都是刚冒出尖尖的春笋，陈序感慨。
是的，没错，陈序老家的山上全是竹子而不是树，据说最开始也全都是树的，但经过老祖宗们一代又一代的栽种，以及竹子天然生长的优势，他们整个村子连绵几十里的山林，现在已经全部都是竹子了。
甚至县里都在这挂了牌，潭州县万亩楠竹林基地，村里都还有竹制品相关的小厂呢。
要是放到没见过这种漫山遍野都是春笋的人身上，看到眼前的场景绝对会兴奋到用麻袋来背笋了，但说实话，陈序是真没所谓了。
老家的后山，就只需要走几步路而已，那里的春笋每年都很多，甚至都长到菜地里了，爷爷每年都要挖不知道多少，用来给奶奶晒笋干。
能让陈序心动的是小笋，就是只有拇指粗细的小竹子长的笋，这种小笋又鲜又嫩，做之前氽一下水，去掉点点苦味和涩味，切成丁然后无论是和肉沫还是腊肉放一起爆炒，那味道那下饭程度是一绝。
陈序在附近到处找了找，果然还是被他找到了几根，陈序当然是没放过全给拔了，几根是当然不够的，但还有两座墓要扫呢，再加上回去的路上，还会缺这个？
估摸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十多分钟了，老祖宗也该“享用”完了，陈序内心默念和太爷爷太奶奶告别，把杯里的米酒恭敬的洒在墓前，收拾好祭品只留下白菊花，然后就去往下一个长辈的墓地。
在山里绕了半个小时，陈序到了第二个墓地，也就是陈序的姑奶奶墓前，她是曾祖父的小女儿，爷爷一共有六兄妹，他排行最大，然后是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姑奶奶排行第五，其实算来今年也才六十多不到七十的，可惜的是前几年得了癌症去世的，她的儿女都在外地安家了，当初也想把她安葬在那边，也方便他们经常祭拜。
但姑奶奶只想魂归故里落叶归根，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她安葬回老家，因此儿女也是遂了老人的遗愿，不远千里送老人骨灰回来安葬。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儿女远在外地，一年也只能回来一次，祭拜他们的母亲，但时间上不一定是清明的时候回来，说实话每年都回来一次，也是不容易了。
所以就拜托了他们的表兄，也就陈序的老爸，每年清明以及过年扫墓祭祖的时候，也帮他们祭拜一下母亲，其实不用他们说，老爸也会做的，毕竟是他的亲姑姑，现在老爸没来，自然就是陈序代劳了。
姑奶奶陈序是见过很多次的，小时候还经常买小零食给他吃，可天不遂人愿过早的去世了，也是经过这件事，家里也开始重视身体这方面的，每年年底都会固定做一次全身检查。
闲话不多说，陈序照样先把周边的小树、小灌木给砍掉，然后清理周边的树枝树叶，摆好祭品和白菊花，酒就没摆了，姑奶奶在他的印象中是不喝酒的。
然后恭敬的磕三个头，稍等一会，同时也在附近到处找了一下，又找到几根看起来就壮实的小笋，陈序乐滋滋的全都给拔了放入篮子里。
————
最后一位祭拜的，是陈序的堂叔，也就是爷爷他弟弟的儿子，老爸的堂弟，他是十五年前去世的，也是那一次，陈序第一次体会到了亲人去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