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伱知道我们上次化学课的时候真正地做了一次实验吗？”
“数学很难，真的很难，我用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痛恨数学，但我们数学老师真的是一个有趣的绅士，我喜欢他说宇宙时候的样子，他说如同想要成为天文学家或者宇航员，那就必须学好数学。”
“天呐，上帝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试炼。”
“啊，啊啊啊，学校下个月会排练一出莎士比亚，那可是莎士比亚，我想去试镜看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吧啦吧啦。
安森没有打断少年，只是看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重新找回喜悦和幸福——
对呀，中学，那就应该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龄。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之后，少年窘迫地挠了挠头，“啊，抱歉，我好像太多话了。”
“哈哈。”安森笑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你梦想的生活吗？”
少年用力点头，满脸喜悦。
对其他孩子来说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却是他的全部愿望。
安森心底吐出一口气，“所以，现在有新的梦想吗？”
“宇航员！”少年瞪大眼睛，那双清澈的瞳孔里全部都是对未来的期许和希冀，但马上就害羞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安森握拳，“当然可以。在你这个年龄，想要成为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哪怕别人说你不切实际也没有关系，如果现在不做梦的话，那什么时候做梦呢？”
长大以后，他们会被现实一点一点磨平棱角和锋芒，变得平庸而普通起来，不断说服自己这就是成长；但现实却是，这是自我的消亡和个性的泯灭，然后他们就再也找不回曾经闪耀的自己。
如果还有梦想，那就应该敢于做梦。
疯狂一点也没有关系。
第521章 少年烦恼
少年静静地注视着安森，尽管安森始终带着笑容，但他却能够在那片明亮和绚烂里捕捉到淡淡的哀伤。
这是错觉吗？
“你的梦想是什么？”少年询问到。
安森一愣，“啊……”发出低低的感叹，记忆顺着时间长河一路回溯，前世青春的那些记忆着实太遥远，以至于记不清楚，哪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哪些又是自己记忆编排的事情。
他的梦想，早就已经在时间长河里颠沛流离散落天涯。
“我的梦想就是像你一样。”安森说——
即使伤痕累累也依旧热爱生活，即使身陷囹圄也依旧毅然前行，即使坠落深渊也依旧咬牙坚持。
少年不理解。
安森现在也就是十九岁而已，和他的年龄相差无几，但为什么安森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历经沧桑的失落和脆弱，时间的力量矛盾而错杂地落在他的肩头。
少年想了想，“你想要回到过去吗？”
“嗯。”安森轻轻点头。
少年，“伱最怀念那时候的什么事？”
安森没有立刻开口，拨开迷雾，把脑海里深深隐藏在角落里的前世记忆翻找出来，想着想着就不由展露笑容——
那些纯粹而简单的岁月，他以为自己会怀念那些幸福时光，然而，并不是。
“想念那些担忧。”
“担忧那些做不完的作业、担忧考试发挥失常的卷子、担忧上课传纸条被老师抓包结果被要求家长前来学校的麻烦、担忧周末准备和朋友外出玩耍却不知道如何向父母开口……”
“担忧学校舞台剧表演可能出错、担忧偷偷摸摸玩游戏机的事情可能被父母发现、担忧心心念念暗恋的女孩不喜欢我……”
曾经，他们以为那些担忧就是全世界最可怕最糟糕的事情；但长大以后才知道，那些担忧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言语，在空气里缱绻蔓延，声音清脆地落下眨眼就消失，但隐藏其中的哀伤和失落却氤氲了开来。
少年不由屏住呼吸——
他理解，他百分之百理解。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拥有那些青少年的烦恼、他想拥有普普通通的青春期。
显然，安森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如同两条平行线，却在某个时刻交汇到了一起。
安森注意到少年的眼神，略显狼狈，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开口了，那些话语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但他知道，他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真心实意地，安森希望少年能够彻底摆脱阴影真正过上青少年的生活，为那些琐碎的烦恼而担忧。
咳。
安森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表情，“也许你可以成为一名演员，学校里的舞台剧可以报名试试看。”
少年眼睛一亮，“真的吗？你相信我可以成为演员吗？就好像你一样？”
安森眉尾轻轻一挑，“噢，你认出我了？”
“嘿嘿。”少年傻笑起来，“不止我，妈妈也认出你了。告诉你一个秘密，‘蜘蛛侠’我已经看了四遍，我也像你一样成为超级英雄，肩负起保护妈妈的重任。”
朴实的话语却隐藏太多太多伤痕。
原来，这就是电影的力量——
远远不止是一种娱乐手段而已。
安森轻轻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挑战演员试试看。这次，我过来波特兰就是为了拍摄一部作品，导演应该会在你们中学展开选角试镜，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导演。”
“真的吗！”少年瞪大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安森，“我真的可以成为演员吗？而且还是和你一起表演？”
幸福，井喷。
然而，仅仅持续半秒，少年的脸色就马上暗淡下来。
“不，我不行。”
“我，呃，如果我成为演员的话，就会暴露我和妈妈的存在，我不想被找到，至少现在还不行，在我具备能力保护妈妈之前。”
“下次吧，也许下次还有机会。”
安森看着少年脸上的挣扎与犹豫，劝说的话语终究还是停留在嘴边。
也许事情还有很多解决办法，但这终究是对方的生活，他们作为旁观者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只能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给予一些帮忙，而最后的决策与选择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迈开脚步。
至少，他们已经离开纽约并且开始新生活，这就是好事，剩下的事情一步一步来，也好。
“这次，我们在这里拍摄，欢迎你随时前来探班，你可以看看自己是否感兴趣，拍摄电影和想象的非常不同。”
“结束之后，你可以报名学校舞台剧，自己上阵挑战看看，那可是莎士比亚，谁不想要挑战莎士比亚呢！”
短短两句话，就让少年的表情再次明朗了起来。
“对，对对对，就是这样。”少年也忍不住跳跃起来，他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上课铃声打断。
少年露出悲伤的表情，“啊，烦恼。”
“哈哈。”安森一下就被逗乐了。
少年也重新展露笑容，一边迈开脚步一边跑向教室，才刚刚跑出去几步，少年又停下脚步望了回来。
“安森，非常开心能够再次看见你。”
“谢谢，我想说，谢谢！”
少年对着安森高呼着，笑容盛开，正好一缕金色阳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条金边，和上一次纽约街头碰面的阴霾与灰暗截然不同。
“嘿！”安森呼唤了一句，少年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我们见面了两次，但我们依旧没有自我介绍，这不公平。”
“哈哈，抱歉。”少年挠了挠头。
停步，转身。
少年注视着安森，隔着一段距离，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地扬声喊到。
“杰克-福瑞斯特（Jake-Forest）。”
“我叫杰克-福瑞斯特，非常开心认识你。”
如此明朗如此阳光，这样的杰克才是他原本的面貌吧。
甚至不需要更多话语，一个自我介绍，安森的嘴角就已经上扬起来，然后他也依葫芦画瓢地写着杰克，伸出右手，隔空握手。
“伍德。安森-伍德。”
“嘿，杰克，非常开心认识你。”
两个人之间，隔着大老远，十米以上，甚至就连对话都需要用喊的；但两右手隔空完成了握手，甚至还击掌了一下，一股默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然后，杰克没有再多停留，一边挥手一边后撤。
“安森，拍摄一切顺利哦。”
目送着杰克转身离开的背影，安森一直站在原地，最后操场重新安静下来，那些学生全部进入教室，所有嘈杂好和喧嚣转眼就沉淀下来。
安森注视着杰克离开的方向。
“能够再次相遇，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第522章 独立导演
当格斯-范-桑特抵达中学的时候，时间刚刚过正午，阳光懒洋洋地洒落下来，却全然不显得燥热，残留些许春天依旧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的清爽。
这是一个适合拍电影的好天气。
格斯决定散步一小会儿，可以晒晒太阳，还可以整理一下思绪，他正在思考“大象”这个项目的选角工作，放慢脚步能够让脑海里的线索清晰起来。
其实，格斯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不需要多么漂亮多么张扬，普通就好，就是普通中学生；当然，前提是不害怕上镜，站在镜头面前依旧能够保持自如，忽略镜头的存在坚持自己。
这，就已经足够。
不过，格斯也知道，这一个要求往往就难倒大部分孩子，明知道摄像机正在拍摄自己却假装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也是格斯考虑主要角色还是采用专业演员的原因。
他准备用伪纪录片的方式拍摄，真实的校园日常是核心；但本质依旧是一部剧情电影，他需要演员的配合，同时也需要摄像机的隐形——
不能被察觉。
想着想着，思绪发散开来。
从演员的选择到机位的设置再到画面的构图以及运动的轨道等等等等。
空间位置是电影镜头充满魔力的一部分，越是干净简洁的电影，往往就越是考验导演功力。
如何呈现人物在空间里的位置，宽阔空间里的渺小存在、还是狭窄空间里的拥挤压迫；如何呈现镜头视角带来的主观感受，居高临下的俯瞰还是自下往上的仰视；如何呈现空间里人物和人物的关系，亲密还是疏离、对峙还是依靠。
诸如此类。
一个视角，一个镜头。
这些往往就已经在传达导演的想法，叙事不止是通过台词和剧本来完成。
上次，拍摄“杰瑞”的时候，格斯采用一种拍摄方式；这次，他准备利用“杰瑞”的经验做一些不同尝试，这也意味着，镜头的位置和调度格外重要。
格斯希望能够用镜头呈现出那种隐藏在平静底下的暗流，不止是孤独，同时也是一种压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