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无数观众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甚至有情绪激动的女生,失声痛哭。
特别是结尾的时候,白若雪梨花带雨、声情并茂地念着老三的那封未寄出的情书: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
就像一把把刀,扎在观众的心尖上,到处都能听到幽幽的抽泣声。
但最气人的是,英答他们嫌哭得还不够惨,竟然偷偷地拿出双喇叭录音机。
仿佛彩排过很多回的样子,熟练地瞅准时机,在尾声处放起了《山楂树》的音乐。
上过台的历史系,和准备上台的法律系话剧队成员大眼瞪小眼,忍不住想要抗议。
犯规!
他们放BGM,犯规!
关键是这个BGM,太犯规了!
“孺子可教也。”
方言面带微笑,自己的主意没白出。
电影和音乐是相辅相成,跟话剧也是一样,有了音乐,更能烘托出现场演出的气氛。
果然,效果拔群,男默女泪。
忍着不哭的终于撑不住,哭了出来。
本来就在哭的,这下子哭得更凶了。
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哭,都给我哭!
季羡霖、封凤子等人见多识广,但看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哭也算时间哦!
本来一个下午三场话剧,时间安排得相当紧张,再这么任由学生哭下去,留给法律系话剧队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在催促声中,萧峰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和白若雪携手向观众谢幕。
紧接着,其他的演员们纷纷从侧幕走到舞台中央,向观众们鞠躬致意。
白若雪面对着灯光,面对着评委和观众,面对着第二排的方言,心潮澎湃。
“啪啪啪。”
最先平复心情的学生们鼓起了掌。
随后反应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掌声也越来越热烈,到最高潮时如山呼海啸一般。
直到演员们谢幕结束,舞台上的大幕缓缓拉上,台上观众们的掌声仍在继续。
“岩子,这部剧不得了。”
万芳眼神炙热道:“这个舞台太小了,它应该出现在更大的舞台上。”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方言扬起淡淡的笑容,还用比下去吗?
结束咧!已经结束咧!
第127章 您管这叫只懂一点点?
不出意外的话,没有出现意外。
《山楂树之恋》高票胜出,将代表燕京大学参加全国大学生话剧文艺汇演。
“哗哗哗。”
消息一出,立刻引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众望所归,观众欢呼着,喝彩着,热潮久久才平息下来,开始一个个陆陆续续地退场。
坐在前排的方言少不了要跟戏剧界的领导、评论家、编辑们聊一聊《山楂树之恋》。
季羡霖等人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留下来鼓励胜出的队伍,戒骄戒躁,争取给燕京大学拿个好成绩,同时也给安抚败选的队伍,
历史系话剧队也不气馁,打算之后再排演《美狄亚》、《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把古希腊三大经典悲剧,挨个演一遍。
“胡闹,这么多的好剧本你们不演,干嘛非要演儿子娶妈的戏。”戏剧局的领导颇为不满,“就算要演,为什么不演《雷雨》呢?”
“《雷雨》就是抄《俄狄浦斯王》!”
话剧队当中,有人很不服气。
姜闻听到这话,偷偷摸摸地和李宝田从中戏的队伍中脱离,凑上去看热闹。
只见万芳和方言两人,也走了过来。
万芳听到了“抄”这個字眼,脸瞬间地阴沉了下来,就要跟学生们好好理论一番。
方言也加入其中,耐心地解释。
虽然《雷雨》借鉴了《俄狄浦斯王》,但两者的内核完全不一样,一部是命运主题,一部不仅仅是宿命悲剧,更是社会悲剧。
“没想到方老师这么懂戏剧。”
李宝田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姜闻皱了皱眉,“不对啊,我刚刚瞧院长她们跟方老师讨论戏剧,方老师逢人就说,自己懂一点点,懂一点点,这叫‘一点点’?”
“你听错了吧?”
李宝田露出“刘罗锅”般的笑容。
姜闻撇了撇嘴,“我听错了,我就把耳朵剁了,给你卤了当下酒菜,但要是没听错……”
“停停停,我干嘛吃你的耳朵,吃了还不得跑肚窜稀,拉死在粪坑。”李宝田开玩笑道。
姜闻非但不生气,反而跟着笑,“不闹了,这话不只我一人听着,不信问问陈道名。”
于是乎,两人找到陈道名等同学。
就见他们正在和萧峰交流《山楂树之恋》的表演经验,与此同时,《人民戏剧》、《文艺报》等记者就在不远处,逮着导演兼编剧的英答,以及女主角兼编剧的白若雪,做一个采访,内容报道在下一期的期刊。
“我们能演的这么好,多亏了方老师!”
白若雪、英答等人的回答,出奇的一致。
七嘴八舌,把方言讲给他们听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表现派、方法派、体验派等等,尽可能地跟他们复述了一遍。
其理论和见解之新颖,让人惊喜连连。
姜闻脑海里闪过个念头,这叫懂一点点?
“竟然还有这回事。”
封凤子和阮若珊互看一眼,倍感兴趣。
“方言人呢?
“刚刚还看到他跟我打招呼。”
看到他们在找方言,姜闻立马喊了声”我知道”,接着主动请缨,去请人过来一见。
“是你啊。”
方言眯了下眼。
“嘿嘿,方老师。”
姜闻站在他面前,锋芒也稍显黯淡。
方言拍了拍他的肩,和万芳走了过去,排场可够大的,燕大外国文学教授、中戏的院长老师,戏剧戏曲界大拿,以及戏曲戏剧期刊的负责人都在,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看。
万芳赶紧说了一句,“岩子刚跟着我父亲学习戏剧和话剧没多久,有什么说错的或者不对的地方,各位老师不要见怪。”
“原来是曹公啊。”
“记名弟子”的身份一揭开,众人无不意外,怪不得方言的理论老是一套一套的。
原来戏剧上的半个老师,是万佳宝!
姜闻作为唯一一个在大佬堆里旁听的小辈,感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眼珠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人。
“………”
方言看了眼万芳,心里不禁感动。
这是怕自己说错话,出了糗,事先给自己亮明护身符,毕竟,就算不给沈雁氷几分面子,也得给万佳宝几分薄面,不要存心刁难。
封凤子第一个站出来,由浅入深,交流起来,让他进入状态,其他人随之加入讨论。
话题越来越高端,阮若珊突然抛出问题:
“小方,你觉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梅兰方是不是世界三大戏剧体系?
方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万芳的口中得知,“世界三大戏剧体系”在戏剧界、戏曲界,乃至在文艺界,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根据白若雪等人刚刚的转述,阮若珊误以为他是“世界三大戏剧体系”理论的支持者。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恰恰相反!
“我觉得世界戏剧体系是存在的。”
“但我觉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以及梅兰方,与其称之为戏剧体系,倒不如说是表演艺术体系,更为妥当一点。”
方言语出惊人,让众人侧目。
封凤子、阮若珊她们立刻来了兴趣。
季羡霖慈眉善目地鼓励:
“这里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尽管放心大胆地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方言清了清嗓子,把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以及梅兰方构成的世界三大戏剧体系的说法,事实上是以讹传讹,假的给传成了真的。
这一观点,最早来自1962年。
当时的戏剧评论界,北有焦菊隐,南有黄佐临,就在全国话剧、歌剧、儿童剧创作座谈会,黄佐临发表了《“漫谈”戏剧观》,首次提到布莱希特、梅兰方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但仅仅只是提到了“戏剧观”,初衷是为了弘扬传统戏曲,抬高戏曲的世界地位。
接着就在今年,又发表了类似观点的文章,《梅兰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戏剧观比较》,这一回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称之为“斯坦尼体系”,但并没有说梅兰方、布莱希特有什么理论体系,更没有把三人归纳总结成“世界三大戏剧体系”。
提出这个观点的是,上戏的硕士孙惠柱。
接连发表了《三大戏剧体系审美理想初探》、《三大戏剧体系审美价值的动态考察》,“世界三大戏剧体系”,于是就这么诞生了。
很快就引发争议,而且在争议中越传越广,但跟黄佐临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只突出了梅兰方,却忽视了华夏戏曲。
且不说梅派只是京剧的一个流派,华夏戏曲也不单单只有京剧一个戏种,还有粤剧、越剧、黄梅戏、豫剧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