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杰喜笑颜开,仿佛只有得到方言的认可就心满意足了。
瞧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被晾在一旁的众人颇为不悦,有人立马站了出来:
“我们非常欢迎渊杰同志加入我们的讨论,不知道你对西方文学有多少了解?”
“不是很了解。”
郑渊杰摇了摇头。
又有一个提问:“你知道萨特、加缪的存在主义文学吗?”
郑渊杰依然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
于德利追问:“那你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吗?”
得到的回答始终是“不知道”,不少人的眼里难以掩饰鄙夷之色:
“你竟然连他的书都没看过?”
“你们……”
不等方言开口,郑渊杰笑着摆了摆手,反问了一句:“你们看过北方大国当红女作家库斯卡娅的作品吗?我最近看了她的书,颇受启发。”
“库斯卡娅?”
于德利闻所未闻,只觉陌生,但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说自己看过,也不甘落后地点头。
看着七八成的人点头,方言强忍笑意道:“我没看过库斯卡娅的书,也从来没听过她这个人。”
然后抬起手,掩住嘴问,“渊杰,库斯卡娅是谁?哪国人?”
“方老师,您不知道就对了。”郑渊杰淡淡地说,“这名字是我瞎编的。”
一时间,鸦雀无声,方才百般刁难郑渊杰的众人一下子愣住,脸上写满了尴尬。
特别是那些不懂装懂的一个个,羞愧地低下头,心虚地回避其他人的目光。
气氛在一片死寂中,变得紧张又滑稽。
“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就要开会了,我看就散了吧。”
方言强压下嘴角的笑容,主动地给丢了脸的他们一个台阶。
望着作鸟兽散的众人,郑渊杰再也不藏着掩着,“呸,什么玩意儿!”
方言摇头失笑,“也亏你能想出这个把戏,呵呵,库斯卡娅……”
“方老师,不瞒您说,我本来想说‘库斯雕雅’,也就是‘裤子掉了’的谐音。”
郑渊杰说:“不过想到大庭广众的,可能不雅,就把词儿改成了‘库斯卡娅’。”
“你这么一折腾,恐怕他们以后见到你,都要躲得远远的。”方言调侃了句。
“那正好,省得他们将来在我面前叽叽喳喳的。”郑渊杰不屑道。
方言说:“不错,融不进的圈子,没必要强挤,反倒会委屈了自己。”
“您还别说,我最烦这些装逼的,仗着自己学了点西方文学的皮毛,就能对着别人吆五喝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拿了诺贝尔文学奖呢。”郑渊杰道,“特别是那些瞧不上我们儿童文学的。”
方言意味深长道:“改天我们约个时间,坐下好好聊一聊。”
“方老师,您也好儿童文学此道?”郑渊杰又惊又喜。
“略感兴趣。”
方言以小妹的名义,向郑渊杰索要签名,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惦记上郑渊杰的童话IP。
不管是舒克和贝塔,还是皮皮鲁和鲁西西,对儿童而言,都是核武级别的大杀器。
童装、童鞋、书包、文具等等,只要能带上这些IP,这钱还不得哗哗地往兜里流。
鲁迅先生说得好,女人跟孩子的钱最容易赚,毕竟“唯女子与小孩,难养也”。
…………
过了会儿,第四届文代会正式开幕。
胡木桥宣读了上头对大会的祝词,重点提到了“创作必须是自由的”。
“作家必须用自己的头脑来思维,有选择题材、主题和艺术表现方法的充分自由,有抒发自己感情、激情和表达自己的思想的充分自由,这样才能写出真正有感染力的能够起教育作用的作品……”
“无论是谁,都应该坚定地保证作家的这种自由!”
“啪啪啪。”
此话一出,掌声如雷。
毕竟,没有哪个作家喜欢河蟹大神,喜欢被条条框框限制自己的创作自由。
紧接着,身为方言师兄的章光年站了起来,作了个《新时期华夏文学在阔步前进》的报告。
“我们所讲的创作自由,有两个方面的涵义。”
“一方面,是指社会为作家的创作才能的自由发挥所提供的保证,也就是客观上形成的鼓励和保护创作的明朗健康的政治局面;另一方面,是指作家在创作活动中进入的自由状态,也就是作家主观上完全掌握表现对象时达到的由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精神飞跃……”
“唰唰唰。”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的人个个埋头做着笔记,也不知道是真记,还是假记。
就在此时,章光年突然提到了“寻根文学”:
“就比如近期倍受文坛关注和议论的‘文学寻根’,在世界文学的参照下,在本土文化的滋润下,诞生出这种扎根在我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当代文学,就是一个‘创作自由’的良好典范。”
“由惯性写作向自觉写作转化,在小说的叙事方式和题材立意上取得了可贵的突破!”
顷刻间,一片安静,就连“唰唰唰”的写字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针落可闻。
方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经文代会这么一点名,寻根文学毫无疑问地得到了官方的认证和支持。
这下子,攻守彻底异形啦!
反对、质疑和否定包括《霸王别姬》在内的寻根文学的,已经不是一般的作家了,必须出重拳!
第410章 最炫民族风(二合一)
第四届文代会将持续10天之久,除了提倡“创作自由”以外,还会选出新一届的作协班子。
由李尧堂担任主席,王朦这位副主席,负责作协的日常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丁铃、艾清、冯木、章光年、陈荒煤等人也担任副手。
尽管方言没有更进一步,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
整个大会肯定了寻根文学的正面意义,越来越多的青年作家就会抛开创作上的顾虑,而不会一窝蜂地往西方文学、先锋文学的道路上挤,方言这个指路明灯已经指明了“寻根文学”是条正道。
尤其是,“创作自由”帮《霸王别姬》抵消了之前种种关于同性问题引发的负面争议。
一时间,“寻根派”成了这届文代会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同样也是最受关注的新兴群体。
方言、贾平洼、铁甯、郑义、钟阿城等人,只要在会场一亮相,就会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不是交流寻根文学,就是在交流寻根文学的路上。
甚至于一些对文学风向极度敏感的出版社,已经四处出击,找寻根文学流派的成员们约稿。
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方司令,不得不想方设法地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采访、约稿和交流。
恰恰就在此时,负责现场拍摄的中央台记者受领导的委派,把他带到了一间小型会议室里。
“方老师!”
“我还在想是谁要找我,原来是黄导啊!”
看到面带微笑的黄一鹤,方言顿时心里有数,“该不会是为了春晚而来的吧?”
“方老师真的是料事如神。”黄一鹤竖起大拇指。
方言咂摸着嘴,除了央视春晚,还真的想不出中央台迫不及待地找自己的理由。
“本来我们也不想再劳烦您,因为已经有去年春晚的成功经验,但是您也知道。”
黄一鹤道:“人最怕的就是知足,办春晚也是一样的道理。”
“听上去,黄导想在春晚上寻求突破?”方言不禁意会。
人对胜利和成功的渴望犹如攀登高峰,总期望自己能够有更大的成就。
显然,有点飘了的黄一鹤就是这种状况,准备在1985年的春晚整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新花样。
不但要超越前两次的春晚,更是要把这届春晚做成划时代的盛宴,为人所津津乐道。
“黄导准备从哪些方面突破呢?”
方言倍感兴趣,洗耳恭听。
“前两届的春晚都是在中央台的演播大厅举行,场地只能容纳几百名观众,实在是太小了。”
黄一鹤觉得春晚是全国瞩目的大型节目,不应该再在这么寒酸的小地方举行。
按照洛杉矶奥运会的启发,准备把春晚舞台搬到可以容纳1.5万人的燕京工人体育馆。
毕竟,更大的场地会呈现更加恢宏的演出效果。
“嘶!”
听到“燕京工人体育馆”,方言一个激灵,脑袋嗡嗡作响,猛地回想起来——
这次春晚,不就是被称之为历届春晚里最糟糕、最失败、最杂乱无章的一次春晚。
依稀记得,播出以后,立马收到成千上万的观众来信和来电,骂声一片,批评不断。
“方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黄一鹤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思路。
方言道:“我认为吧,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扯淡?”黄一鹤皱了皱眉,“您也觉得搬到燕京工人体育场是不切实际吗!”
方言诧异不已,一问才知,春晚节目组的不少同志同样不赞成春晚舞台变更的主意。
“这些同志反对的理由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有些事情如果你没有做过就很容易犯错误。”
黄一鹤道:“可他们忘了,春晚不也是从无到有,从零到一,一届一届办起来的嘛!”
说话间,霍地站起身,“春晚如果就这么按部就班下去,那对除夕夜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必须拿出更大的诚意,把春晚办得更好,办得更有惊喜才行!”
“黄导,你看你,又急。”
方言拍了下黄一鹤的肩,让他重新落座,“别激动,咱们先好好地捋一捋。”
黄一鹤纳闷地发问:“方老师想怎么个捋法?”
“我们可以在头脑里预演一遍。”
“预演?”
“不错。”
方言道:“不瞒你说,我是在洛杉矶奥运会的现场呆过的,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亲身感受。”
“那您给讲讲。”黄一鹤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