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帮王虎给娃找药引子之前，岳峰来二食堂这边送货，就给牛师傅提醒过一嘴，吴清山被拿下的事儿。
岳峰脑袋里有上辈子关于这个人落马带出一连串问题的记忆。
当时给邹大爷带话八字方针，壮士断腕，风险隔离。
早点做决断，肯定能减少很多的损失，岳峰以为，牛师傅老丈杆子这一边的人，能过这个坎儿呢。
但是看现在牛师傅的落寞表情，好像事儿没岳峰想的那么简单。
“老吴把事儿扛了，上面不再往下追究！但是要求，我爸那边，还有矿务局那边的几个人，要退下来！算是给彼此留了点体面！”
这话说完，岳峰心里咯噔一下子。
原以为，壮士断腕能解决问题，现在问题确实解决了，但是基本盘没有保住。
这下，牛师傅在食堂这边的靠山没了，付清和那边该搞事情了。
不光那边搞事情，就连邹大爷给岳峰大哥大嫂安排的工作，说不定都会受牵连。
毕竟，树倒猢狲散，体制内，人走茶凉是基本操作。
“现在出结果了？那您在单位这边……”
“我…我爸说跟对面提了条件，我在单位的工作啥的，都不变！
但是我觉得，够吊呛。
这才几天的功夫，付清和那边的手伸的越来越长了！
短时间里估计能呆，时间长了，羽翼剪除的差不多了，我最终还是得走人！”
“小毛跟小李他们几个，都被撵回家了？”岳峰听到这，越发的凝重起来。
“对！最近矿上，上下不少人事调动，就连你哥跟你嫂子那边，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职位，也不好说。
你如果有想法，能找别的人说上话，现在使使劲儿，应该还来得及！！”
牛师傅看着岳峰的眼睛，有些没心气儿的说道。
该说不说，牛师傅还算是敞亮的，他没有瞒着岳峰，而是将相对客观的情况，及时准确的告知了岳峰，这也算对得起朋友了。
人嘛，此一时彼一时，受了关系的提携升了职，就打上了这一系人员的烙印。
一旦靠山倒了，那后续的事情显而易见。
岳峰虽然没在体制里混过，但对这种事儿还是看的比较清楚的。
“那……你将来啥打算啊？”岳峰继续问。
“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些年，家里也有些积蓄，食堂这边现在也不用我上灶干活儿，我也落得个清闲！”
牛师傅这是打算彻底摆烂？？
第562章 迂回一下
“行，那我有数了！今天的鹿肉，我先拉走了。
回头那边如果问你，你就说我只认你！
那边如果给你挤走了，食堂这边的活禽跟野味儿，我就不送了！”
岳峰听完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决定撑自己朋友一把。
牛师傅听完岳峰的话心头一暖。
“你…这是何苦呢！没必要的事儿。
你手里掐着野味的来源，付清和那边肯定是希望跟你交好的！
你趁机提点要求，说不定你哥跟嫂子的工作都能沾你的光保住！”
岳峰撇撇嘴：“咱们哥俩，可不是送货收钱的交情！
你帮我的忙我一直记着呢，落井下石的事儿，哥们儿做不出来！”
这还真不是岳峰说场面话玩虚的，他骨子里就是这么个讲义气的人。
他跟牛师傅从合作关系认识熟识不假，但处到后面，已经成了朋友。
牛师傅把老丈杆子林业局的关系都介绍给岳峰认识了，这也没拿岳峰当外人。
另外，这煤矿的工作，岳峰打心底里还真看不上。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正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节点呢。
只要有想法，有的是赚钱的门路跟机会。
再过几年，矿产资源主导的东北经济开始在国家引导下转型。
到时候大量的煤矿工人下岗，从现在算，满打满算也干不了几年了。
大哥大嫂那边在单位如果有大佬当靠山提携罩着，能继续往上爬的话，岳峰多少还有点小想法。
如果哥嫂俩人在单位改制之前能混上个中层小领导，等原单位重组的时候，想招儿找找人，可能还能换个坑儿落脚。
等到安稳落地退休，也算一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出路。
现在还是基层呢，原地踏步混几年，到时候挪窝也是小兵喽啰，再算上后台倒了跟着吃瓜落，这班儿不上也罢。
“你现在手下归拢着那么多人，如果野味不往食堂这边送，那送哪里去？”牛师傅继续问道。
就从这一句话，岳峰就听出，牛师傅是真不打算在二食堂长时间呆下去了，要不然他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岳峰一摊手：“再去找别的门路呗，问问林业局那边我杜大爷，其他单位小食堂啥的，肯定对这些东西也有需求！”
“行，你这家伙岁数不大，但是够意思！
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打算在食堂这边待下去了！
就哥们这身手艺，天大地大，有的是容身的地方！
我正在托人研究私人饭店的手续问题呢。
如果能弄下个体工商户的照牌手续，等手续落地了，立马闪人！”
“开私营饭店？？”岳峰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
目前的饭店，还都是国营大饭店，服务差，价格高，还要收票，早已经被诟病多时了。
而且，现在到88年新的动物保护法出台之前，各种山珍海味加持下，东北菜还是非常有牌面的。
别的东西岳峰不够了解，但是牛师傅做菜的手艺，绝对没的挑，一顶一的高手，吃家。
他如果开个私人饭馆儿，搭配上岳峰提供的新鲜野味，再把毕生所学都用出来，生意绝对比国营饭店要赚钱的多。
“对！个体工商户的政策，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试行了，但是牌照现在当地还没开放注册。
我老丈杆子正托人帮忙想办法呢，但是没有先例的事儿有些棘手！找了好几个人，都说等消息。
等手续弄下来，哥们就闪人，不受现在的鸟气！”
牛师傅应了一声，很显然是已经去意已决了。
“行，您这么说我就心里有底了！那最近这段时间的野味我就先正常送着，等您啥时候走，我再停也来得及！”
“嗯呢！你的心心意，哥领你情了，但是咱还要过日子，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
哥俩又小声聊了一会儿，岳峰这才从牛师傅的休息室走出来。
回到后院，岳峰把野味交接给新来的生面孔，查看一遍开的单子去财务那边领了钱，离开了二食堂。
在跟牛师傅沟通完之后，岳峰心底一直在琢磨着关于他开饭店的事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丰城这个小地方，开放个体|工商|户应该是在8|2年还是8|3年前后。
那时候，城里的商业街已经开始有第一批商户开店做买卖了，有消息灵通又有经商头脑的人，从南方一些地方捣腾时兴的服饰、小家电等销售。
岳峰还记得李文同问过开店的卖家，对方很骄傲的说是第一批注册个体工商户的，名额紧俏。
古往今来，开饭店都是个好生意，尤其是像牛师傅这种真正有底蕴跟传承的地道东北菜大师傅。
如果真能在丰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开起第一家私人大饭店来，那挣的钱可不止在单位上班这点工资跟灰色油水。
该说不说，岳峰挺上心的，如果牛师傅能干这行，岳峰甚至有心入股当个饭店股东。
不过关于个体工商户的手续，岳峰也不够了解，心里想归想，还是暂时没有门路。
骑着摩托车出了煤矿食堂这条路口，在平常准备顺手拐弯的时候，岳峰突然想起来。
这都回来好多天了，也没再去王虎家看看，也不知道大侄子的病恢复的咋样了。
想到这里，岳峰扭头看了一眼车斗里原本打算带给李丽的几斤鹿肉，车把一扭，军挎子摩托拐了个弯，朝着军管会宿舍那边骑了过去。
军挎子连续过了几条街道，很快就骑到了王虎家这边的胡同。
摩托车开到门口，岳峰没下车隔着大门门缝往院里扫了一眼。
门口没挂锁，说明家里有人，院里还挂着不少娃娃用的白色棉布尿戒子，说明孩子还在家里呢。
确定了大侄子在家，岳峰这才熄了火儿下车，拎着那块鹿肉开了王虎家的大门。
“虎哥在家吗？”岳峰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是我岳峰兄弟来了！在家在家呢，快进屋！！”
听到招呼的王虎，只穿了个贴身的小短袄，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看得出来，虎哥心情跟状态都不错。
“去二食堂送货，顺道过来瞅一眼，这是我从山上打的马鹿鹿肉，尝个鲜儿！”岳峰随口说道。
“咱们兄弟那么外道干嘛，往后来我家，空手来就行，啥时候哥都不挑你理！！”
王虎接过岳峰拎的肉，拉着岳峰就进了屋。
屋里烧着煤，炉管子都红了半截，呜呜的非常旺，怪不得虎哥在屋里穿个贴身小棉袄就行呢，屋里得三十度。
“他兄弟来了，快坐，嫂子给你泡茶水儿！”
见岳峰来了，王虎媳妇儿也迎了出来，麻溜的给岳峰泡上茶。
岳峰一时间，对王家两口子的亲热劲儿有点不适应。
往常过来就够客气的了，现在过来，这待遇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峰用下巴指了指里屋，小声问道：“大侄子咋样了？都好了呗？”
“全好了，现在能吃能睡，几天就变一个样儿长得可快了！
上回的事儿，可多亏你了！
撒出去那么多人马，都特么糊弄事儿的，关键时候，还得是你靠得住！
我爸回去了，现在家里就我们三口加上表姨，你放松点就行，不用那么拘谨！”王虎嗓门不小的说道。
“都好利索了那就行！自从回来，我也一直没过来！”
“老爷子走之前还跟我提过一嘴呢，等啥时候你有闲功夫的，让我带你去家里认认门儿！咱哥俩这把兄弟儿，我爸可是认的！”王虎很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