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二位老人家也可以的……我其实没这么多的要求,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已经很满足了,我不需要……也很担心改变现状。”
黄灿灿尽量把话说的坦诚,她知道“爸爸”很聪明,所以根本不会撒谎。
但是,刚说完她又开始后悔。
明明是这样好的机会,能够更贴近“主人”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呢?
就在这患得患失的踌躇中,手机“嗡”的响了一下,黄灿灿连忙打开。
陈着:你别给自己加那么多心理戏,只是吃顿饭而已。记得七点到,这是授予你的一项任务,务必完成!
“好!”
黄灿灿突然又干脆的答道。
圈里混过的人都知道,“M小姐”就是这样的,你和她讲半天道理,不如一句直截了当“这是我授予你的任务”。
她的大脑皮层会优先接受带有明确指向性的指令,连充满疑惑的“为什么”,也会被具体的“做什么”取代。
反正,只要“S大人”的一句话,那些思考的重负和选择的不安,“M小姐”都会一并卸下,她们能在绝对服从中,找到一种奇异的秩序与归属。
……
相对于胸颤姐的忐忑不安,陈着的心思要单纯很多。
昨晚他故意放出“要带一个【非俞弦】的女生回家里吃饭”的消息,估计父母误以为都是宋时微。
只是狗男人也猜不到,父母有没有针对性的做一些部署。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最好了,说明他们不打算在外公外婆面前捅开此事。
如果有的话,那也没有关系,胸颤姐的意外出现,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说这步棋,不仅老陈毛医生,黄灿灿,还有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他们,全部都成为陈委员的“棋子”。
只是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就当是提前看春晚罢了。
六点一刻左右,从河源来的几辆车在东湖北院小区缓缓停下,陈培松早已下来等着了。
老陈还是很会做人的。
这和陈着没有关系,前世这个儿子老老实实读书的时候,作为家里混得最好的省城街道办主任,他每次也都是礼貌对待外公外婆那边的亲戚。
毛晓琴就不需要那么客气了,再说她正在楼上做饭。
可是俯瞰楼底下这些熙熙攘攘的身影,尤其是儿子也在其中,毛晓琴意识到,“微微”即将上门。
而自己,正准备亲手碾碎她的期待!
“喀嚓!”
一截萝卜在案板上,被毛晓琴一刀切为两段。
那斩钉截铁的脆响,仿佛是她现在内心的回音。
“今天以后,明天我就再也不当恶人了!”
毛太后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中复述着那些想好的“狠话”。
······
(老柳没进过那个圈子哈,今晚还一章,太晚不用等了。)
第690章 心里的弓
十来个亲戚往家里一坐,三室一厅的房子立刻显得很狭窄了。
陈着感觉,“换房子”这个提议也到拿上日程了。
他之前问过一次,不过老陈和毛太后都拒绝了,他们在这个小区住了很久,有了感情不愿意再折腾。
渣男很狡猾,他紧紧跟在外婆身边,亲妈果然没办法赶走他。
毛太后只是瞪过来一眼,有生气,有难过,还有一种【终极决断前】的释然。
陈着挠挠头,暗中体会着母亲眼神背后的深层含义。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哪怕一年没见面,但是随便说两句话,大家就能热络起来。
大舅二舅喝完一杯热茶,很快就和老陈聊了起来,聊村镇上的领导,聊侍家的覆灭,聊自己对相关社会问题的看法……
两个舅舅无疑是很疼陈着这个外甥,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也很爱吹牛。
反而是老陈这种见过世面的人,他除非特意和陈着讨论某个现象,公开场合很少发表什么意见。
陈着思考过,大舅二舅这类中年人,也许是残存的国家主人翁意识,和日常生活中缺乏被尊重形成了矛盾心理。
也许是对社会不公和压力的宣泄。
也许是对自身生存环境的焦虑,在快速变迁的社会环境中,努力寻找着存在感。
但是不管怎么说,没必要嘲讽他们,这也是多元社会中的一类声音。
然后陈着发现,外公其实是个很有智慧的小老头,他在湖边小院,旱烟几乎不离手。
但是来省城闺女家里,他就好像戒烟了一样,偶尔听到儿子说的太偏激了。
外公就抿了口热茶,心平气和的反对道:“国家怎么不好了,村头老吴做一场手术花了2万块钱,但是报销了1万多,没有这些政策,我们生得起病吗……”
外婆呢,她就和女儿聊着一些地里和鱼塘里收成。
今年哪一季的哪一场雨,外婆都记得很清楚。
提起初夏那场蔓延至庭院的大水,不过是损失了几百块的鱼苗,外婆提起来,依旧重重的拍腿叹息。
外婆当然不是要女儿,把这几百块补贴给她。
父母年老后,他们会产生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依赖,看似诉说自己的“小损失”和“小烦恼”。
其实是在表达,孩子,我想你了。
毛晓琴拍着母亲的肩膀安慰,顺便询问两个侄子的生活。
毛晓琴是那个年代村里凤毛麟角的大学生,作为经常被提起的“有能耐的姑姑”,毛川和毛睿无疑是尊重且敬畏的。
毛川比陈着大几岁,出来工作几年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毛晓琴托关系找的。
后来毛川想开中介门店,毛晓琴也很支持这个比较憨厚的侄子。
另一个侄子毛睿就更老实了,他从小就被灌输以“姑姑”和“表哥”为学习榜样,虽然在当地学校里成绩还可以,但是放在全省压根不够看。
听到毛睿汇报期末考的成绩,毛晓琴一直紧锁眉心。
她很清楚这是天赋问题,这个侄子平时已经很用功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给予孩子压力。
“大姑啊,毛睿万一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二舅母打趣的说道:“高中毕业后就去给他哥跑腿。”
“他哥”就是指陈着。
陈着笑着没说话。
老陈和毛晓琴也没吭声。
“二娘你想什么呢?”
婴儿肥的毛欣桐出声了:“能帮陈着跑腿的总经办员工,第一学历就没有985本科以下的,毛睿高中生进去能做啥,读不了大学以后也别出去了,去继承我奶的鱼塘吧。”
“哪能呢!”
二舅母马上嚷嚷道:“我就是开个玩笑,砸锅卖铁也要供毛睿读大学啊!小桐你也不想着你弟一点好……陈着,帮你跑腿现在要求都那么高了吗?”
“也不是。”
陈着笑眯眯的打个太极:“不过对毛睿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考虑将来给我跑腿,而是抓住高二这个关键期,先考上一个好大学~”
沙发另一端的陈培松,自豪又感慨的看着,陈着这回应的多得体。
在单位大院里,市委林秘书长经常提起自家儿子。
第一次提起时,他笑着说:“老陈啊,你儿子……”
后来呢,他惊讶的说:“陈着……”
现在呢,他稳重的说:“陈总……”
这种微妙的语气变化,怎么瞒得过基层一路打拼上来的陈培松。
连老陈在单位里的“地位”,也在水涨船高。
政策研究室的一把手计主任,据说年后就要调往其他局担任非领导职务了,但是又没有继任者的风吹过来,根据习惯应该是内部升迁。
虽然陈培松向来谦虚,但也知道这个位置应该属于自己。
陈着和林秘书长不熟悉,但是和市委朱书记熟悉,林秘书长又是朱书记的大管家。
市委的大管家,这点东西厘不清吗?
可是这么优秀的儿子,为什么在感情上一塌糊涂呢?
真是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正在老陈慨叹的时候,陈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通几句后说道:“那个……朋友要过来了,我下去接一下。”
此话一出,吵吵闹闹的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半晌后,大舅母才笑着说道:“陈着女朋友要来了,我们要看看大城市的女孩长什么样。”
“那一定是又漂亮又时髦的。”
二舅母也是饱含期待。
在陈着下去接人的时候,家里亲戚都很期待“新娘子”的出现,连外公外婆都笑呵呵瞧着门口。
毛欣桐在想,到底是哪个弟妹呢?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谁都没说过。
陈培松和毛晓琴则对视一眼。
终于要来了吗?
毛晓琴深吸一口气,似乎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擂动的声音,这种紧张的感觉,不亚于当年第一次上手术台。
很快,“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道间出现,同时伴随儿子讲话的动静。
此时的毛太后,反而逐渐冷静下来。
这是一种弓箭拉满后,不再后退的决心。
“咯嘣~”
很快,门锁被打开。
毛晓琴脸上瞬间堆起笑容,不管怎么说,自己真的很喜欢微微这个孩子……
嗯……
嗯?
微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