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们也不是孩子,我不会再容忍失误。赤潮给过你们生路,不就要浪费。”
看着路易斯转身下台,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反而更紧张。
那位领主大人没有发怒,决定了更冷静、更全面的整顿。
而从今天开始,而所有村庄都会被更严厉的管理。
有代表想上前试探表达些忠心,却发现没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
路易斯没等他们回神,便走向远处等候的骑士队列。
刑场早已清理,血水在冻土上结成斑驳的暗色痕迹。
路易斯收起手中写着裁决要点的本子,把它递给了一旁的随侍。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仍然沉默站立的蛮族代表们,又望向身侧的希芙。
“走吧。”他说,“该撤了。”
“嗯。”她点头。
…………
夜深了。
壁炉的余温还未散尽,烛火跳动着微光。
映出屋内被揉皱的被褥和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
希芙背对着路易斯,头发披散在肩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路易斯靠在床边,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今天……不太说话。”
希芙没有立刻回应,片刻后才转过身来,眼神不像白日在刑场上那种近乎无情的坚硬:“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我以为看他们一个个被吊起来,我会很解气。”希芙勾了下嘴角,像是要笑,又像只是肌肉抽动。
“我明明已经不在乎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心痛?
他们喊着蛮族的尊严,喊得挺响……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小时候也喊过。”
希芙低下头:“你给了他们屋子,配了衣服,也放了粮食,他们不至于冻死,也不会饿死。”
她顿了顿,语气轻得像雪落:“你给得够多了,他们还是要背叛你。
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他们早就在去年那场雪里全死光了。
他们怎么敢……”
可希芙也明白,哪怕说得再狠,她心里终究还是为那些人留了些空间。
她不是不恨那些人,但她也不想看他们一个个吊死在木台上。
想为他们争取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路易斯说什么,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名字太过于仁慈。
她不是寒月部落的公主了,她只路易斯的妻子。
路易斯坐在她身边,一直没有打断,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你会心痛,是因为你比他们清醒。”
路易斯说这话时语气平淡,没有任何炫耀或说教,只是陈述。
“边卫村的制度,确实有问题。”他低头,语气微顿,“我原以为,把人圈起来供养几年,就能教出一代顺民……可能,是我太急了。”
他转向希芙,看着她的眼睛:“接下来,我会做些调整。
让他们看到一条往上的路。忠诚的人会有晋升的渠道,年轻人里有天分的,能被送去赤潮城受训。
想服从的家庭,不只是被看守,也能参与治理不是为了恩惠,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不服从就会被掐死,服从……至少有出路。”
希芙侧头望着他,眼神平静了许多。
“以后这些边卫村,”他缓缓说,“就由你来管。不是作为蛮族的女儿,而是作为赤潮的主人。
这片雪原,迟早要变成我们的土地。”
屋里沉默了几秒。
希芙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我会努力帮你。”
路易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那就先谢谢你了。”
希芙耳尖还是红了一点,本来想翻身背对他,但才动一下就被拉回来了。
“你……”她咬着下唇,没抬头。
“要不要再试一次?”他低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为了赤潮……可以多努力一点。”
希芙咬牙,伸手推了他一下,却没有用力。
接着火光更暖了些,床也更乱了一点。
第339章 托兰的选择
雪势渐缓,但边境线上仍是一片压抑。
七十三座边卫村的大门口,几乎在同一时刻出现了同样的队伍。
披赤潮纹章长披风的骑士团成员,身后是提着文匣的行政官员。
“全员必须到。”
声音不大,但没有人敢抗拒。
…………
在边卫村口那块废弃图腾石前,通事展开羊皮卷,高声宣读。
“赤潮领政务第三四七号文:《蛮族自治试行条款·初修版》,自即日起施行。”
他逐条念出:“其一,军户身份确认,归顺蛮族统一编号归档,签署军户誓言,废除世袭制,改为职能制,每年考核,三年评优,依绩升降。
其二,升迁制度开放,凡有军事功绩、学识资质、技艺才能者,皆可参与赤潮官员选拔考试,不限出身,不分部族。
其三,自治评议试行,每村设立自治评议小组,可派员旁听赤潮边境军政例会,提出质询与申诉。
其四,在赤潮设混编教导营,由赤潮骑士与老蛮军共同授课,选派少年入驻赤潮军校试训,优者可列入近卫、工程、指挥方向……”
官员念得很快,仿佛不容村民慢慢反应。
但话说完后,他还是停了一下,换了个语气,缓缓补上一段:“领主大人说了,赤潮不分出身,只认忠诚。
惩罚的是背叛者,奖赏的是守法者。
你们不再是被放逐的蛮族,是赤潮的盾,是守护这片雪地的人。”
宣读结束后,骑士们留下了一份写有七条条例的木牌,被竖在村口:“各村由本村识字者解释条文细节,三日内村中全员必须读懂。”
识字的蛮族中年人是村长,曾是部落贵族。
他接过副本,额角渗着汗,背后还有三名骑士没走,他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这上面说的……是好事。”他扫了一圈村民的脸,“咱们只要老老实实干活,日子会越来越稳。”
“你们记住,不是要我们永远当军户,做得好,还能升迁。以后村里谁的孩子被挑去军校,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
“哗啦!哗啦!”众人鼓掌。
大多数人其实根本听不太懂,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杀人犯吊死了。”
“我们没被连坐。”
“领主还发了冬衣。”
火堆旁,有个壮汉小声嘀咕:“只要不再拉全村陪葬……那就好。”
另一个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安分点吧,帝国人……也不是不讲理。”
他们并不喜欢这些条文,甚至觉得全是废话。
但对比之前整村一起掉脑袋的恐慌,如今只觉得还能接受。
妇人们围在火堆边,披着赤潮发下的羊皮袄,手指缝里还残着洗衣留下的裂口。
她们比男人更快反应过来,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真的能分粮?”一个年纪最大的婆婆眯起眼问。
“听村长说的,干粮、冬衣,还有什么报名的事……”旁边人点点头。
“你说我那小子要是去得了军营,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回这种村子了?”
没人回答,但有人低声回了句:“能不当蛮族,谁还想当蛮族啊。”
“有口饭吃,有衣裳穿,打个工还能换盐巴和米面,这不比以前强?”
她们没有什么族群的荣耀,也不去想那些被吊死的人值不值得。
对她们来说,只要不用饿着,只要小孩能有个去处,就比什么都强。
“村长说,听话的孩子以后能当官,跟以前部落的老族长差不多。”
“真的啊?”有人眼睛亮了。
“那我可管不着别的,反正我家孩子要是能去,我第一个送他去。”
识字的蛮族不多,但每个村子里总有几个。
他们抄下内容,回到自己屋里、牲棚里、或灶房后面的小空地,一点点读,与旧部落出身的同伴交头接耳。
那场对话,不属于村民,而属于旧蛮族贵族。
识字的蛮族基本上某部的贵族,曾在联盟上发言、在宴会誓血分肉、在攻城战后率先进入帝国庄园。
如今他们的子嗣必须报名服役,妻子要排队领粮,他们自己要看赤潮人的眼色过活。
身份落了地,声音也低了。
他们对这份《蛮族自治试行条款》的态度各不相同。
有人说:“这是圈养。”
也有人咬牙说:“这至少比雪里冻死强。”
更多人则沉默,手指摩挲着抄写纸页的边缘,眼神在某一处停留许久。
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这些条文写得不算狠,甚至还透出一丝给机会的意味。
服役可得军功,军功可换身份,孩子还能送去赤潮军校,这算得上是一条出路。
可他们清楚,那套蛮族靠血统的体系,真的要被这几个写在木牌上的赤潮文字,彻底埋进雪底了。
他们都不是傻子,只是从部族统治者跌落为赤潮村民这件事,有人接受得很快,有人还卡在半路。
于是反应都有些不同,有的人把这张纸当成羞辱,觉得那是一块写着被驯服的铁牌,钉在自己额头上。
也有人把它当成救命的木板,哪怕这块木头布满铁钉,也比再沉入海底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