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修辞,没有解释,没有争夺,这一句直接钉碎了选帝侯制度的基础。
文官听得懂,这是在警告他们皇权不是工具。
旧贵族听得懂,军务部以及军团们不会允许八家染指皇位。
八大家族也听得懂,那是界线。
他随后补上一句,更冷:“皇帝失踪,不代表你们能分肉。”
这句话落地时,御宸厅像被巨石压住。
地方贵族噎住,新贵噤声,八大家族也停顿半瞬。
没有怒意,却全是威压,但也没压住,短暂的沉默中后,开始继续的争吵。
林泽试图重新拉住局面,他大喊:“肃静——!”
声音在回响阵列中炸开,如沉钟撞在石壁上。
但这次已经无人理会,地方贵族继续吼,新贵撕破礼仪,旧贵族也失去分寸。
这是皇帝失踪以来第一次,连表面秩序都维持不住。
“静一静。”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黑曜皇座前,阿伦斯的手撑着扶手,吵声压得他喘不过气。
动作缓慢,可他还是站起来了。
恒火的光照在他脸上,让他像一盏随时会灭,却仍倔强亮着的蜡烛。
就是这身影,让全厅安静。
那一瞬间的凝固,是属于皇权的残影。
阿伦斯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被阵列放得清晰:“皇帝……未死。”
大厅像被硬生生按住,有人倒吸气,有人僵住。
他抬头,眼睛因灵素果而亮得异常:“皇权尚在继承序列之中,若皇帝未薨,任何选帝……皆为僭越。”
梅斯的提案在此刻从“选项”变成禁忌。
阿伦斯的声音虚浮,却没有人敢忽视:“帝国……不容今日之乱,不容八家争权,不容军部自立,不容行省越线,不容新贵发狂。”
每一句都像刀,插在刚刚叫得最响的派系胸口。
他的声音发颤,却沉稳:“在我未死之前,帝国不许分裂。”
这很可能是摄政王一生中最后一次压住全场,将死的雄狮发出最后的吼叫。
阿伦斯缓缓坐回皇座,扶着扶手稳住气息:“今日之议,悉数暂缓,下次议程,听本王另行召集。”
无人反对。
御宸厅不是因为秩序,也不是贵族应有的体面,而是被皇权残影按住的死寂。
御宸厅的门被推开,那层死寂并未被粗暴撕碎,只是被外头的凉风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脚步声随之流入外廊,却保持着压抑的克制,每个人都在努力让情绪维持在礼仪允许的边界内。
混乱没有散,却换了形态,从公开的争吵转为暗层的试探。
卡列恩走在最前,步伐依旧稳定。
他的气息比入场时更薄,却被他藏得极深,像刚从前线下马的将军,把疲惫、伤势、怒意都压在甲胄底下,不让外人看出分毫。
在此刻卡列恩在心中已将局势拆解干净,莱茵启动布局,梅斯与八大家族是推手,选帝侯制度已成明线,文官派逼他。
军务部若不收紧,他将无翻盘可能。
下一次会议前,必须重新掌控军务部。
必须更快、更硬、更直接地布置。
他的偏执并非暴躁,而是像战场上意识到补给线被斩断时的冷意收缩。
另一侧,文官队列安静地散开。
莱茵被侍从簇拥着向外走,步态平稳,没有喜色,也没有挫败。
他与身旁的文官轻声交换几句,仿佛只是结束了下午例行的政务。
今天虽未推进结果,却成功将旧制放进可谈范围。
皇权仍空悬,八大家族分裂加深,行省试探中央,新贵开始不安所有他需要的僵局基础,都向前推了一步。
乱不能快到失控,但必须延长到无人能重新扶正中心。
这是莱茵的战场。
他无需高声,只要让局势维持在无人能赢的位置,他便是最终的掌控者。
兰帕德最后离场。
步伐自然得像在散步,姿态无比安静,连侍从都未特别在意他。
可他心中落下了三条最关键的线,中央威望已塌,行省开始脱离,八家裂缝足够宗教势力介入。
接下来,他的行动不会落在御宸厅,而会地方贵族之中。
帝国分裂,将在下一次混乱时自然浮出,而非今天硬推。
八大家族散出御宸厅时也没有任何喧哗。
这些家族的力量从不靠吼叫表达,而是靠下一步的动作。
其他地方贵族离开御宸厅时同样维持礼仪,只是语调压得更低,话语里的焦虑再也压不住:
“若旧制返回,行省的议价权必被削。”
“帝都的财政撑不了长线战事。”
“行省之间要先建立互通的线。”
这是第一次公开以贵族身份讨论中央可能失能的现实。
地方自治联盟的雏形就在此刻形成了框架,而靠共识的自然汇聚。
新贵们也没有失序奔逃,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旧制若重提,新贵便是最先被淘汰的一批。
埃莉诺立在外廊,安静观察着这一切:压低的讨论、迅速的试探、谨慎的行动、被迫的收缩。
没有吼,没有争,也没有失控。
可正因所有人都在这份克制里同向行动,更表明帝国开始裂开了。
埃莉诺心里已经开始构一句话的开头:“帝都局势需重新评估。”
皇权残影尚存,行省开始松动,八家的沉默在分向,新贵提前收缩,军务部随时可能失控。
卡尔文公爵那位老狐狸最擅长从一句开头里看出十步后的局面。
她只需要把这些线索整理成能让对方做判断的素材,而不是给出结论。
真正的信,她会回到鸢塔宅邸再写,再由家族自己来决定接下来该如何布置。
今日会议不过是混乱的开端,而东南卡尔文家族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断裂提前换好风向。
帝国的第一道裂缝,已经无法再合上。
第384章 路易斯的女儿诞生
清晨的寒意悄悄浸进房间,炉火还亮着余温,却驱不散窗外雪后的静气。
希芙侧身睡在路易斯身旁,白色短发已经长到肩头,在枕上散开几缕,呼吸平稳,眉眼却依旧带着那股野性的锐气。
十个月的腹部隆起得明显,却没有削弱她的姿态,反倒让她身上的力量感更鲜明。
路易斯轻轻看了她一眼,手指落在她小腹旁微微停顿。
大概就是这几天了。
他压下心底一瞬掠过的紧张,悄然下床,披上一件厚袍,走向窗边。
赤潮城的屋顶被雾和雪叠成浅浅的白,远处蒸汽工坊的烟囱正冒着细烟。
路易斯抬起右手,手指轻轻一挥。
一阵熟悉的轻鸣声响起。淡蓝色半透明光幕在空气中铺开。
【每日情报更新完成】
【1:雷蒙特家族以土地收益、商路分成与未来封赏为诱饵,持续游说第七军团长阿克曼·格雷尔,据探员回报其已开始密会对方代表。】
【2:曙光港商队平安抵达翡翠联邦碧潮行会,货物售出顺利,行会长对矿物质量评价极高,有加强长期合作的意愿。】
【3:赤潮机造小组完成蒸汽战车一代原型,性能稳定,可投入试用。】
【4:希芙孕期良好,今日顺利产下一名女婴。】
路易斯的目光在第一条情报上停了几秒,自从龙座会议结束后,帝国政局就像被扔进深海的巨石,每天都在继续下沉。
但路易斯有每日情报这个金手指,几乎等同于开了天眼,能在远离帝都的北境,用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方式俯瞰整个权力格局的流动。
三位皇子如今都在各显神通,疯狂拉拢帝国的贵族与军团长。
五皇子则绕得更远,试图一步步靠近卡尔文家族,试图把东南行省全部揽入怀中。
但最显眼、最危险的那一股,却不是这几个皇子,而是雷德蒙家族的雷德特公爵。
路易斯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在光幕边缘轻敲。
雷德特看似仍挂着二皇子的旗号,实则早把手伸进帝国军部,从第七军团到西南预备军都成了他的试探对象。
那些军团长口头仍拥护皇族,却都在暗里盘算未来到底该押在哪一边。
更麻烦的是,第七军团驻扎在北境边缘。
名义上是镇守极寒封线,实际上更像是帝国专门留在北境的一只眼。
路易斯虽已让整片北境安静得像一块稳固的铁板,但这一只眼始终盯着他,不足以威胁赤潮,却总能挑出些麻烦。
帝国从不放心北境,所以那只眼永远不会被收回。
如今帝国的军权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旧网,再轻轻一扯就会崩开。
所有人都在等那个爆点,也许是摄政王的倒下,也许是军团一次失控的动作,又或者是哪位皇子忽然亮出真正的底牌。
而路易斯很清楚,雷德特绝不是想当臣子,那人的动作完全是奔着自立军权去的,一旦帝国裂开,他希望捞到最大的一块。
路易斯心底看似冷静,可越来越有强烈的危机感。
北境离帝都远,看似置身事外,可一旦乱象真的炸开,无论他愿不愿意,北境都会被卷进去。
赤潮若不能彻底站稳根基,等帝国的线头崩断,北境就会像被连根拔起的树一样,被风暴拖走。
所以他必须比所有人都走得更快。粮仓、矿脉、铁路、军械、学堂……
这些看似平稳推进的建设,其实每一步都踩在时间的刀锋上。
他必须在帝国彻底裂开之前,让赤潮拥有一整套能独立运转、独立武装、独立供给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