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浪潮般的欢呼,广播继续喊道:
“他的对手是,蓝色方选手,凛冬之雪,年龄二十一岁,身高一八三,体重七十七千克,MMA次中量级,六擂战绩十三胜零负。我们更愿意称他为——凛冬之血!”
场馆里,爆发出了比刚才更激烈的呼声,一波人喊“凛冬”,一波人接“之血”。
陆雪睁开眼睛,慢吞吞地从座位站起身,揉了揉眼睛,
“差点睡着了。”
关文苏拍着他的后背,扬了扬下巴:“大干一场吧。”
陆雪点点头,迈步走进八角笼中,与地狮面对面站立。
两人脚下,染血的巨大“武”字格外刺目。
它既代表“武学”、“武术”、“武力”。
也代表“武山市”。
以此为中心,这里曾是堆尸成山,血流成河的武山斗兽场。
历经岁月更迭,斗兽演变为斗人,继而发展成地下拳赛。
凭借深厚的历史底蕴,武山市地下拳坛成为了九州地下格斗界的“龙头”。
规模最大,奖金最高,同时也最残忍。
在现代化进程中,因其暴力血腥的特质,被多次禁止。
然而随着社会发展趋于平稳,它又悄然重生,逐步形成庞大的资金产业链。
如今,尽管它不被公开承认,却也成了各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存在。
它收留一切城市化进程中未被消化的暴力残渣:
不管是头脑发昏想赚快钱的混混,还是负债太多被被逼入绝境的羔羊,亦或是因犯规而被终身禁赛的职业拳手,甚至是纯粹为了满足杀戮欲望的变态……
上了擂台,获胜方式只有一种——Knock Out,KO。
实力是唯一通行证。
斗兽,开始。
地狮眼神凶狠地盯着陆雪,似乎要生生喷出火来。
按照地下拳赛惯例,选手登台前还有个“互飙垃圾话”环节,通过言语挑衅激起对手怒气,以此增加比赛的火药味和观赏性。
但陆雪压根没理会这套,始终留在休息区闭目冥想。
独留地狮一人站在“垃圾话讲台”上,对着空气足足僵了五分钟,最后灰溜溜离开。
酝酿了一下午的垃圾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这让地狮一腔怒火没处喷,誓要全部发泄在擂台上。
他伸出左手,放在右手手腕上,往外一扭,似乎在用肢体语言宣告要在这场比赛里折断陆雪的手。
陆雪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语气淡然:“手痛?”
地狮:“?”
刚要发作,裁判跨步走到两人中间,张开手臂,示意两人各退一步:“请选手做最后调整。”
“地狮与凛冬之雪,一个轻重量级,一个次中量级,两位选手整整差了两个量级!但凛冬之雪身处六擂一年多未尝败绩。本场比赛到底是地狮打败凛冬之雪,晋级成功,还是凛冬之雪续写自己的不败神话,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声音响彻场馆,将气氛推至顶点后才安然退场。
裁判高举手臂往下一挥。
第55章 雪..
陆雪有些昏昏欲睡,他还没从刚才的冥想中彻底醒来。
十分钟冥想,虽然摒弃了外在的嘈杂,但内心的纷乱却不减反增。
这是他从奥子大陆回来后参加的第一场正式拳赛。
七年的拳场空白,与,七年的异世界奇遇,交织、重叠,让他有些恍惚。
自己是怎么步入地下拳坛这条黑路并且在此越走越远的呢?
回忆被眼泪和鲜血浸染模糊,从中浮出来的,是悲伤,崩溃,迷茫,和仇恨……
陆雪的父亲,陆天寒,九州综合格斗职业运动员。
与曾经的传奇拳手天鹰一样,陆天寒29岁首次夺得九州综合格斗联赛轻量级冠军金腰带。
那年陆雪7岁,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也走上了习拳之路。
年幼的他就展现出惊人天赋,不仅反应速度远超常人,步伐移动更是轻盈灵活,
就如同他的名字里的“雪”一样。
面对凌厉的攻势,他总能以恰到好处的角度侧身、后撤,无形之中卸去对方的力道,将危机悄然化解。
10岁那年,陆雪跟着父亲去了拳赛现场。
小小的他挤在观众席里,看着父亲再夺冠军,攥着拳头暗自发誓,将来也要像父亲一样,站在那最高领奖台上。
变故发生在三年后。
母亲冀婉清确诊慢性肾衰竭,随着病情逐渐加重,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料。
陆天寒不得不放弃以前那种整个九州到处飞的参赛生活。
他需要将更多精力放在照顾妻子上。
曾经叱咤赛场的冠军选手,渐渐退居二线,把对格斗事业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儿子陆雪身上。
陆雪15岁那年,陆天寒迎来职业生涯最后一战。
那是邻国发起并邀请的明星赛。
37岁高龄的陆天寒对阵比自己小10岁的拳场新星,以极其干净利落的拳风击败了他。
一代传奇本该就此完美谢幕。
然而比赛结束,休息中的陆天寒却收到对手加赛的请求。
出于切磋交流的想法,他再次登上擂台。
没想到在加赛中,落败的拳手恼羞成怒,违规用肘恶意击打了陆天寒后脑。
裁判紧急叫停,但造成的伤害却不可逆。
陆天寒倒在擂台,在一片混乱之中,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改变了陆雪的人生。
它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冷漠地横亘在陆家面前。
从这天开始,失去父亲陪伴的陆雪在赛场上屡屡受挫。
每次比赛结束,他都落得一身伤。
输拳后的不甘,加上内心对父亲的愧疚,让他不顾伤口未痊愈,又匆匆投入下一场比赛。
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身上的淤青和伤口愈发触目惊心。
丈夫去世,儿子自残式参赛,让冀婉清的身体每况愈下。
直到有一天,在陆雪又一次输拳后,冀婉清狠下心来,严令禁止儿子再继续打拳,只求他能平安度日。
看着母亲苍白脸上的泪水,陆雪终于清醒过来。
自己软弱无力的拳头,既无法挽救重病缠身的母亲,也唤不回已逝的父亲,更无法将深陷泥潭的自己拉出来。
他放弃了拳击,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
靠着陆天寒生前积攒的积蓄,冀婉清的病情没有持续恶化,一家人的生活也勉强能维持下去。
十六岁那年,陆雪在奶茶店将一杯芋泥波波奶茶递给一个满头银发的壮汉时,对方突然对他说:“那个畜生出现了。”
这个壮汉正是关文苏,陆天寒的挚友,经纪人,兼拳击教练。
陆雪当然认得他,父亲的葬礼,几乎全由他一手操办。
“这畜生现在在九州武山市地下拳坛混,代号蜘蛛,想报仇吗,我教你。”
离开之前,关文苏留下了这句话和一张名片。
“报仇”二字像根刺,反复扎着陆雪的神经。
这些年他摘掉了拳套,搁置了梦想,可他从来没有放下过憎恨。
瞒着母亲,陆雪找到关文苏,拜他为师,在城郊破旧拳馆开始了“关式魔鬼训练”。
关文苏手把手指导他训练,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陆雪将一天分成三份,八个小时兼顾学业与照料母亲,八个小时用于睡眠恢复,剩下八个小时全部投入训练。
凭借过人天赋,加上复仇执念的驱使,陆雪的实力以惊人速度提升。
为了消除陆雪的顾虑,关文苏特地向他说明,地下拳属于灰色产业,信息流通闭塞,参与者眼里只有利益,没有荣誉。
“有我的帮助,只要你自己闭紧嘴巴,你母亲永远不会知道你重拾拳击的事。”
两年后,陆雪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考进了武山科技大学,然后在关文苏的运作下,加入了武山市地下拳坛。
新星首秀便以十五胜零负的战绩横扫前三擂。
亮眼表现为他赢得了一次跨擂挑战资格,并且可以自选对手。
这场蓄谋已久的复仇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在上走进八角笼之前,关文苏对陆雪说:“你可以假装失误,然后杀了他。”
神色冷峻,语气严厉,不掺杂一丝玩笑。
然而陆雪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平静。
仿佛这场比赛无关个人恩怨,只是一场普通的拳艺切磋。
面对蜘蛛的垃圾话挑衅以及天罗地网般的进攻,他一直沉着应对。
蜘蛛不知道,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选择自己当对手的毛头小子,竟是当年被自己恶意伤害的拳王之子。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一场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残酷对决,正悄然降临。
这场鏖战持续六个回合仍胜负难分。
陆雪始终只躲不攻,观众逐渐失去耐心,此起彼伏的嘘声中夹杂着“撕碎他”的嘶吼。
第七个回合,蜘蛛的体力渐渐不支。
第八个回合,蜘蛛的拳法出现破绽。
第九个回合,反击打响。
积攒三年的怒火化作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每一拳都避开致命部位,让蜘蛛感受到极痛的同时又不会立马倒地。
擂台下的观众看得清楚,蜘蛛被逼到擂台边,后背紧紧贴着铁笼,全身上下都在密集的拳头下抽搐,整个人如同一只在暴雪天飘零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