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笑笑，收起签收单离开。
“没人没监控的绝对安全的地方……去哪？”宋河把信封揣进兜里，“回宿舍？”
“宿舍太远，我知道有个地方更近，而且你也去过。”相晓桐灵机一动。
……
片刻后。
脑院院长办公室，小厕所。
师徒俩蹲在马桶旁，大眼瞪小眼。
“老师我感觉这地方有点奇怪，领导来信不得找个正经地方读吗？”宋河忍不住道。
“少废话，赶紧拆了看看。”相晓桐期待地盯着信。
宋河上手，小心翼翼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出。
师徒俩肩并肩蹲在马桶前，脑袋凑到一起，阅读信纸上的字迹。
“领导字挺烂啊。”宋河吐槽，“怎么感觉不重视咱们报告一样。”
“恰恰相反，字烂说明是领导亲自写的，极为重视！如果字迹工整美观，说明是交给秘书写的。”相晓桐摇头。
宋河恍然，听上去有道理。
认真看信，信的内容很快让他满面严肃。
【相晓桐同志、宋河同志：】
【有关报告已收到，现由此信答复你二位同志，请认真阅读，阅后即焚】
【关于批量生产天才一事，早在三十年前，已有目光长远的资深学者递上报告，此后陆续又收到多份报告，今年又收到你们二位同志的报告】
【即便已有众多相似报告在前，但你们二位的报告依旧引起我们高度关注，原因是时代不同了，许多事情比起三十年前，发生了重大变化】
【三十年前，批量生产天才仅仅是镜花水月，其与现实的距离还很遥远，堪比书店里的科幻小说】
【我们当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仅限于知道有这样一种未来变局的可能性，但并未想过付诸实践，因为有太多其他触手可及的发展方向可以走】
【但三十年后，生物科技的发展突飞猛进，按照我们的计算，生物领域的进步远远快于其他任何大学科的进步，呈现指数爆炸式上升】
【尤其是你们二位同志，在脑科学领域进展重大，在诸多细分小领域里甚至做出了堪称开天辟地的技术，无论是短眠片、梦片、神经肽药物还是脑泉饮料，都让我们直接看到了人类大脑的人工可塑性，甚至这种可塑性还可以极为廉价】
【因此，在技术领域，我们相信大突破近在眼前，如果脑泉饮料属于第一代健脑药物，目前我们做的准备是在二十年内出现第二代健脑药物，标准是能将100智商的幼儿提升到智商130以上】
【二十年，恰好是重大军事项目从秘密立项到出产样品的平均周期，因此眼下我们面临非常艰难的抉择】
【技术爆炸的背景暂时谈到这里，再谈另外两个大背景，国际和星际】
【三十年前，我国在高精尖技术领域还总体处于追赶状态，国际形势尚处于一超多强状态，世界秩序总体稳定】
【三十年后的今天，大多数高精尖技术我们已经追平甚至领先，国际形势进入多极化，同时广大第三世界迎来迅猛发展期，世界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加】
【按照当下的地缘状况，多极化或将稳定持续近一个世纪，但世界发展并不完全取决于地缘情况，眼下一个重大变数即是技术爆炸，尤其是生物领域的技术爆炸，极有可能彻底颠覆现有世界秩序】
【我们研判认为，这种颠覆可能是史无前例的】
【事实上，根据我们的确切情报，已有多个国家在秘密进行人类进化实验】
【实验的形式很简单，胚胎基因编辑】
【胚胎基因编辑的婴儿，在我国和世界范围内都是被严令禁止的，主要涉及伦理道德问题、社会公平问题、基因污染问题】
【一个被编辑过基因的婴儿，究竟算不算父母的孩子？编辑多少比例的基因算父母的孩子？严格的区分界限在哪里？或者究竟有没有严格的区分界限？监护权继承权该如何界定？】
【举一个极端例子，如果出现100%基因被编辑的婴儿，究竟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人造人？人造人是否该享有和普通人一样的社会权利？什么机构可以被允许生产人造人？廉价的人造人是否会威胁普通人的社会地位？】
【基因编辑婴儿的目的，往往是让婴儿具备某种稀有的基因优势，那么基因编辑婴儿长大后，是否会高度垄断社会资源，成为基因层面上的“贵族”？】
【譬如有一万个基因编辑婴儿，它们被编辑的基因都和学习有关，那么等他们高考那一年，就会出现清华北大全体新生都是基因编辑婴儿的景象，这副景象无疑极端可怕】
【譬如有一万个基因编辑婴儿，被编辑基因都和运动有关，那么就会有一届奥运会，站在所有跑道上的运动员都是基因编辑者】
【总之，基因编辑婴儿必然挤压普通人的生存空间，极易演变成不折不扣的人造灾难，犹如羊群生下了狼崽子】
【尽管社会上有许多与生俱来的不公平，譬如富裕地区和穷困地区享受教育资源的不公平，和平地区和战乱地区生命安全的不公平，每个人继承父母财产多寡的不公平】
【但基因编辑婴儿所造成的不公平，将远远超过上述所有不公平情况，它所造成的差距，几乎无法通过后天努力来弥补，因为一个人是否善于吃苦努力，很多时候也是基因导致，据我所知宋河同志高强度工作时，甚至可以每夜只睡一小时，相晓桐同志也曾三天三夜不停地研究一道数学题，你们无疑都有远超常人的吃苦基因】
【同时，基因编辑婴儿在长大成人后，还有可能和普通人结婚产子】
【那么被编辑的基因，就将融入整个人类的基因池中】
【无从判断这种基因污染是好是坏，某些基因能增强人的一个方面，却会对另一个方面造成极大副作用，甚至基因编辑技术还可以导入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基因，譬如导入植物基因，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宋河眉头紧皱，扭头看了相晓桐一眼。
“看完了，翻页。”相晓桐点头。
宋河翻页，两人继续看后面的内容，没想到后面信纸上写的东西更炸裂。
第952章 鳄鱼伪装成的浮木
【以上种种风险，想必你们也听说过，这也是全世界严禁基因编辑婴儿的原因】
【但严禁的事情总有人会做，世界上多个国家已开始小范围基因编辑婴儿，人选往往是权贵子女，编辑方向包括长相、抗病、智力、运动等等方面的改良】
【根据可靠情报，首批基因编辑婴儿已长大成人，我们正在努力确定这些基因编辑婴儿的身份，他们可能是你知道的任何一个年轻人】
【接下来几年，或许会有一些基因编辑人获得较大知名度，一旦他们在人类社会取得成功，那么相关技术就会得到证实，各国很可能秘密扩大基因编辑婴儿的数量】
【这突破了底线，但木已成舟，从人类历史上看，人类就是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线的生物】
【各国的基因编辑婴儿数量一旦扩大，不可避免地将对我们构成压力】
【在我们的内部会议上，有人谈到宋河同志的时候说，十年一亿个高中生里，都未必能出现一个宋河，但如果基因编辑婴儿成熟，完全可以廉价培养出成百上千个宋河】
【如果敌人阵营里出现了一千个宋河，我们该如何与之匹敌？这是个很荒谬的场景，但同时也是极其严肃的现实威胁】
【甚至已经有人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宋河同志你一定还记得维罗妮卡，维罗妮卡的使命除了从你手中拿到医药技术，还有就是拿到你的基因样本，有人在努力搜集世界各国天才少年的基因样本，其目的不言而喻】
【这就像核武器，核武器无疑是突破底线的技术，如果大家都不制造核武器，那自然很好，但一旦有人突破底线拥有了核武器，其他人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做出核武器，谁坚守底线，谁就会处于彻底的劣势】
【我们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可怕的局面】
【讲完国际背景，再讲星际背景】
【你想必听说过戴森球，直径上亿公里的人造天体，包裹住恒星，吸收恒星释放的能量】
【物理学家认为，跨星际的社会，很难依靠行星里的矿石能源来满足需要，宇宙中最大最廉价的能源来自恒星，想要发展成星际文明，建造人工装置把太阳包住吸收能量，是一个较为可行的技术方案】
【如果这种猜测可行，那我们就可以通过观测宇宙中是否有戴森球，来寻找外星文明】
【我们找到了】
【起初我们找到了一两个可疑目标，为了确认，我们建造了更大的太空望远镜、更多的地基红外望远镜、发射了更多的太空观测卫星】
【有了更大规模的望向太空的“眼睛”，我们立刻找到了更多可疑目标，起初是十来个，然后是五十多个，一百多个，三百多个，越来越多】
【有很多遥远的恒星，出现了异常高的红外热信号，现有的宇宙理论难以解释这种红外辐射过剩，而戴森球在为其星际文明供能的同时，会释放出远超正常水平的热量，这种热量外溢很难避免，就像你用一些廉价手机打游戏，手机电池供电的同时也会发热】
【当然，我们不能确定那些异常恒星真的有戴森球，但数目繁多的异常恒星让我们忧心】
【这感觉就像什么？原本你无忧无虑地在湖泊边玩耍，突然你看到一块警示牌，说如果湖里有鳄鱼，鳄鱼看上去会很像在水面上来回移动的浮木。这时你放眼望去，发现整个湖泊里到处都是来回移动的浮木，已经将你包围】
【我们面对的星空，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第二页读完了。
“卧槽。”宋河人傻了。
“卧槽。”相晓桐也傻了，“翻页。”
宋河翻页，看信件的末尾。
第953章 老师你也有系统？
【很多年前，我们建立了近地小行星防御系统，名义上是为了防御小行星，实际上就是以防万一，用于拦截将来可能出现的太空武器】
【当然，只是拦截在我们理解范围内的太空武器，很难说如果真出现地外文明，它们的武器会是何种形态】
【不止我们发现了戴森球，世界多个国家也看到了戴森球，这也是引爆国际太空竞赛的重要原因，大家都看到了向太空发展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一方面要提前准备安全防御，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和地外文明的接触】
【理想状况是，和地外文明的接触总体和平，甚至能产生某种合作，但现实往往要做最坏打算】
【一旦我们在短期内和外星文明接触，并触发战事，现有人类技术很难应对，那么技术快速爆炸的手段是什么？重要手段就是改变人类自身，延长寿命或提高智商，继而突破技术上限】
【当然，也有其他技术爆炸的可行路线，譬如制造真正的智能机器，代替我们思考创造，这一路线你们也知道，就是仿脑计算机】
【言归正传，国际和星际背景都介绍了，两个大背景都在对我们施加压力，逼迫我们通过进化人类的禁忌手段来求生存，但基因编辑人类无疑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脑泉的诞生，让我们看到了一丝曙光，不突破底线，同时还能破局的希望】
【基因编辑的风险未知而恐怖，但脑泉并不改变基因，只是通过改变大脑神经元，让儿童智力发生飞跃，同时它又极度廉价，不仅仅是个别权贵才用得起，普通人也喝得起】
【这就相继破除了基因池污染和社会公平的两大壁垒，而伦理壁垒也被削弱到很低】
【如果不得不进行人类进化，我们希望是以非基因编辑的药物手段来完成，但相关药物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研发出来？药效是否能和基因编辑相匹敌？如前文所说，多国已有首批基因编辑婴儿长大成人，我们在制造新人类领域已落后了十八年，药物能否弥补这一时间差距？】
【我们开会讨论此事时，你二位同志正在对富山医工的脑癌药进行安全验收，验收结果似乎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与此同时，你们的团队似乎正在研制新脑癌药？】
【我们相信，你们做安全验收是秉持科学公正无私心的态度，那么我们相信富山医工的脑癌药有问题】
【不如这样，你们尽快做出安全可靠的新脑癌药，来证明你们在大脑药物领域已登峰造极，之后你们可以再写一份报告，谈谈你们对技术爆炸路线的看法，如何？】
【预祝二位同志事业顺利、再创佳绩！】
宋河往后翻了一页，信的正文结束了，但最后一页还有一点小备注。
【最后，闲聊几句】
【我们在月球和火星上还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出于保密条例，暂时不能告诉你们具体是什么，有朝一日若你们前往月球科研基地，有机会亲眼见到】
【相晓桐同志，是否有兴趣参评院士？请提前做好准备】
【组织上也很关心二位的生活问题，通过基因编辑获得优良基因婴儿是禁止的，但自然婚育获得优良基因婴儿却是值得鼓励的，二位是否有婚育打算？是否需要组织介绍？请列举筛选条件】
信件到此结束。
相晓桐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了信，宋河掀开马桶盖，拿着信纸等它烧的差不多，再松手丢进马桶里。
冲水，灰烬旋转着消失。
师徒俩依旧蹲在马桶旁，陷入沉思。
“我有一些想法。”宋河说。
“我也有一些想法，但信上的意思是，咱们先把脑癌药做出来，才能写回信提想法！”相晓桐起身，突然踉跄一下，“靠，脚蹲麻了！”
宋河猛地起身，眼前突然发黑，连忙伸手扶墙，“靠，起猛了！”
“不行啊宋河，小小年纪这么虚？你这个年龄应该生龙活虎！”
“老师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天天工作将近二十个小时，没瘫痪在床已经是非常强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