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的逃生故事比《汤姆历险记》还精彩。“
莱特的后颈渗出细密汗珠。他当然知道局长在暗示什么——现场的血迹分布显示西蒙中弹后至少移动了二十米,这不符合“装死逃生“的说法。
但所有证据又奇妙地支持西蒙的证词。
包括贾斯伯身上被虐待时候留下的伤,还有被处决方式,以及厂区外围树林里出现的神秘小队的脚印,都印证着西蒙报告里所描述的失败原因——他们被偷袭了,被人从背后干掉。
“关于莫拉迪“
莱特谨慎地转移话题。
“我们驻柏林的情报员确认,革命卫队确实在监视他在慕尼黑的情妇。“
文森特站起身,阴影笼罩了半个会议室。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比外面天空上的乌云还要黑。
“启动'夜莺撤离计划',四十八小时内必须把莫拉迪带出来,绝对不能让他落入阿凡提手里,他知道得太多了,尤其是我们在革命卫队内部发展的绝大部分内线,都曾经和他有过接触。“
他走向门口时停顿了一下:“莱特,你亲自去医院再问西蒙一次——为什么只有他活着。“
几小时后。
沃尔特·里德医疗中心·特护病房。
西蒙数着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第三十七滴时,病房门被推开。
莱特的身影逆光而立,手里拿着录音笔和一份文件。
和他设想的完全一样。
自己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必须接受内部调查。
这是CIA在行动失败之后的惯常做法,也是必要的程序。
“好消息,局长批准了你的一等英勇勋章。
“莱特拖过椅子坐下,文件袋扔在床上,“坏消息,内审委员会要你解释这份行动日志的第七页。“
西蒙的指尖微微发凉。
他认得那个文件袋——是贾斯伯的作战记录本,本该在炼油厂化为灰烬。
翻开第七页,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上面详细记录了贾斯伯私自和坎贝尔协商,秘密调用“撒旦“兵团的过程,而批准签名栏赫然是他西蒙的名字。
“笔迹鉴定专家很困惑。“
莱特俯身调整西蒙的输液速度。
“你说贾斯伯是擅自行动,但这签名确实是你的。“
他突然按住西蒙正在输液的手背。
“除非.有人能完美模仿你的签名?“
西蒙感到针头在血管里偏移的刺痛。
莱特的眼神让他想起在阿富干审讯塔利班俘虏的日子——那种猫玩老鼠的残忍耐心。
“他是行动的第一负责人,很多文件都是他让我签署的,我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只不过他对我……”
说到这,他故意干咳了两声。
“咳咳——莱特,你是知道贾斯伯为人的,他对我一向有偏见,我多次正确的建议他都要阻拦,这次他私自和坎贝尔接触调动‘撒旦’雇佣兵,估计也知道是违反局里规定的,也早就考虑好将来万一捅出篓子后的推卸方案,想要让我背黑锅,你该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特工,想要套取我的签名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至于这个签名,很抱歉……”
他摇摇头:“我的确忘了是什么时候签下的,也许根本没签过,我无法解释,你如实向调查委员会报告吧,我清者自清,问心无愧。”
莱特盯着西蒙看了许久,似乎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丁点的破绽。
但是没有。
西蒙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除此之外就是委屈。
莱特突然笑了。
他松开手,从公文包取出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炼油厂的卫星热成像图,时间戳显示交火前两小时,“你别太担心,热源显示你们的确被一支突然出现的神秘的小分队偷袭了所以才导致了失败。“
冷汗浸透了西蒙的病号服。
他没想到总部调用了军用卫星数据。
幸亏自己是在树林子里杀死的贾斯伯。
否则……
“不过局长还有一个问题想让我亲口问问你。“
莱特意味深长地说:“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这可不像宋和平做事的风格。“
西蒙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他再次将痛苦和愤怒堆到了脸上:“他是在羞辱我!FUCK!他可以杀我,但是没有这么做,你看看他对贾斯伯所作的,在他身上刻字!他这是在羞辱我,羞辱我们局!”
他越说越激动,非常入戏。
一旁的心率监控器画面上的曲线开始不稳定,滴滴发出警告音。
护士立即出现在病房门口,紧张地冲过来检查了一下仪器,确定不是仪器出错后才对莱特说道:“病人的情绪很激动。”
言下之意是别刺激这货了,会死人的。
“OK!”莱特安抚西蒙道:“这是按照惯例的例行问询,一切都会记录在案交给审查小组的专家进行审核,你放心,不会冤枉你的,西蒙,很高兴你能活着回来,我们都很高兴。”
说着,莱特伸出了手,在西蒙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上轻轻拍了拍道:“安心养伤,我们等着你重返岗位。”
西蒙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意味着他的故事暂时被接受了。
第852章 交换
三天后。
波斯,革命卫队某个秘密营地。
莫拉迪的茶杯在托盘上咔嗒作响。
他的手在抖。
这个鬓角灰白的情报军官盯着阿凡提手中的档案袋,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东西堵塞在自己的气管里,有了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他很清楚,自己大难临头了。
“四年零七个月。“
阿凡提用裁纸刀划开封口,从里头抽出一份档案,拿出其中一张纸扔在桌上。
“你在慕尼黑'偶遇'的那个芭蕾舞演员,其实她是个CIA的特工。“
他抽出照片甩在茶几上。
“需要我继续念你去年在伊斯坦布尔四季酒店的消费记录吗?“
莫拉迪的目光开始涣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鬓角处,一滴豆大的汗珠慢慢滑落。
“你让我很失望,莫拉迪。”
阿凡提摇了摇头。
只看刚才莫拉迪的反应,他就知道宋和平的情报没错。
面前这个就是内鬼。
毋庸置疑了。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痛心。
“你是我当初在特种作战营里任职时候最得意的连长之一,也是我一手将你提拔到边境情报处工作的,这次送到波斯,你是负责边境接应的具体负责人,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出卖我。”
阿凡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脸几乎贴在莫拉迪的鼻尖上。
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每一根在莫拉迪眼中都是如此的清晰,但每一根都在释放出浓烈的杀意。
莫拉迪突然扑向腰间配枪,却被身后的卫兵一枪托砸在颈椎上。
噗通——
他像像搁浅的鱼般在地上抽搐时,阿凡提慢条斯理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翻开档案第二页。
“有趣的是,我们刚逮捕你十分钟,美国大使馆就提出了外交照会。“
阿凡提站了起来,走到莫拉迪的身旁。
坚硬的军用皮靴碾过莫拉迪的手指。
“看来宋和平说的没错,我们的情报系统确实漏得像筛子。“
说到这,他忽然叹了口气。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审讯。
“进来。”
阿凡提转身看向门口。
莫拉迪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敲门声如此急促,显然有非常紧要的事情。
也许美国人会用别的手段来拯救自己……
他心中腾起了无限遐想。
不过,这种如同肥皂泡一样的梦幻般的遐想很快被破门而入的士兵浇灭——几个如狼似虎的波斯革命卫队特种作战旅士兵押着个满脸是血的金发男子走了进来。
“阿凡提先生,我们在莫拉迪的住处附近抓到了这个人,他是CIA派来的杀手。”
阿凡提看了一眼那个金发男子,又看看狼狈的莫拉迪,摇了摇头,用充满讥讽的语调说道:“瞧瞧,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在营救上多下点功夫,而是为你准备了一名‘清道夫’。”
莫拉迪绝望地开始筛糠,身子抖动得像风中的火苗。
阿凡提来到金发男子面前,打量了一番对方,冷冷地朝旁边的几名军官和士兵使了个眼色:“拉出去,处理了。”
几名军官士兵又如狼似虎地把人像刚才架进来一样又架了出去。
阿凡提拿出一张纸,还有一支笔,示意手下把莫拉迪扶起坐在桌子旁,然后将纸笔扔在他的面前。
“写下你知道的一切,一切在我们内部的所有内鬼的名字,如果你如实交待,也许可以换一个终身囚禁,不至于丧命。”
莫拉迪盯着桌上的纸笔,像一座泥塑,许久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阿凡提似乎看出点端倪来了。
他知道莫拉迪肯定还有致命弱点被美国人掌握着,否则事到如今不可能还硬撑着不反水。
正当他打算进入下一步的时候,窗外的远处突然传来直升机轰鸣。
很快有人过来敲门。
“客人到了,阿凡提先生。”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