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冲进来的副手咆哮,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
“头儿!是炮击!东边、南边、西边……据点!我们的据点被炮火覆盖了!”
副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
“伤亡……很惨重!”
卡扎尔冲到布满灰尘的通讯台前,一把抓过话筒,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尖冰冷。
“总部!总部!这里是摩苏尔!我们遭到猛烈炮击!”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敌人炮火太猛!我们需要支援!立刻!马上!”
话筒另一端,短暂的沉默如同无形的重压。
随后,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卡扎尔,冷静。报告袭击者兵力和动向。”
那是远在西利亚边境荒漠深处的自封“哈里发”的巴克达迪发出的声音。
“兵……兵力?”
卡扎尔被这冷漠的问话噎住,混乱的大脑在恐惧中艰难运转。
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副手。
副手小声道:“有零星进攻,但是不猛烈,都是伊利哥民兵,受到了我们坚决还击后撤退了……”
“炮击……炮击之后,城外……城外有步兵在攻击边缘据点!人数……大概……大概上千人!装备很差!是民兵!那些该死的杂种民兵!他们偷袭!只是偷袭!我们还击,他们就跑了!”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强调着对方的不堪一击,试图掩饰自己的巨大损失和无能。
“一千民兵?”
巴克达迪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如同听到一个拙劣的笑话。
“伊利哥的政府军是废物,那些部落民兵更是蝼蚁。他们竟敢挑衅真主的战士?”
短暂的停顿后,冰冷的指令斩钉截铁地传来。
“卡扎尔,我命令你!立刻集结所有能动的力量,追击!碾碎他们!用他们的血,洗刷你今晚的耻辱!让所有胆敢反抗的异教徒知道,真主的怒火不可阻挡!追击!直到杀光最后一个!”
“是!哈里发!遵从您的意志!”
卡扎尔几乎是吼出来的,巴克达迪的命令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下了他心中的恐惧,代之以一种扭曲的狂热和急于证明自己的冲动。
放下话筒,他脸上的惊惶迅速被狰狞取代,对着部下嘶吼:“集合!所有能拿枪的人!上车!追!给我追上那群该死的土狗!把他们撕碎!”
第929章 哈姆达尼耶河谷伏击战(1)
摩苏尔城内残存的八百多名1515极端分子,如同被鞭子抽打的疯狗,从各个建筑物里涌出,在混乱和恐惧中跳上了车辆。
破烂的皮卡、加装了重机枪的民用卡车、几辆缴获的政府军装甲车发出刺耳的轰鸣,车灯胡乱地刺破烟尘弥漫的街道。
卡扎尔跳上领头的一辆武装皮卡,站在机枪手位置,挥舞着手中的AK-47,歇斯底里地咆哮:“为了真主!为了哈里发!追击!杀光他们!”
这支混杂着狂热、恐惧和暴戾的追击车队,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条狂暴的毒龙,冲出摩苏尔残破的城门。
很快,他们在城外的地面上找到了民兵撤退时留下的脚印和杂乱的轮胎印,那些轮胎印和脚印无一例外全都一头扎向南方无边的黑暗。
“一定是‘解放力量’!是萨米尔的人!”
卡扎尔站在颠簸的车斗里,死死盯着南方。
现在的伊利哥西北已经完全是1515武装的地盘了,目前唯一敢跟自己作对的只有龟缩到南部的“伊利哥解放力量”这个民兵组织团体。
夜风吹拂着他布满汗水和灰尘的脸,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奔涌。
“用最快速度给我追!他们的车没我们多,部分还是步行的!不用一个小时,我们就能追上他们!”
他只想追上那些偷袭者,用最残忍的方式撕碎他们,用一场血腥的胜利来洗刷据点被偷袭的耻辱。
毕竟在1515武装里,失败者被视为无能,下场比俘虏好不了多少。
几乎在卡扎尔的车队冲出摩苏尔的同时,几十公里外,哈姆达尼耶郊外一片隐蔽的洼地里,萨米尔手中的卫星电话传来了前沿观察哨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沙暴’!‘沙暴’!目标已出洞!数量庞大,车辆众多,正全速沿预定路线南下!重复,毒蛇已出洞,正扑向陷阱!”
“收到!继续监视,保持隐蔽!”
萨米尔的声音沉稳依旧,但握着电话的手却微微颤抖。
成了!
第一步,成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被冰冷的理智压下。
他猛地站起身,环视四周。
洼地里,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如同潜伏在草丛里的狼群,闪烁着紧张、期待和破釜沉舟的光芒。
这些眼睛属于来自不同部落、不同派别的民兵战士,他们装备简陋,许多人手中的AK-47枪托已经磨得发亮,身上的衣服沾满油污和尘土。
此刻,他们因为共同的仇恨和目标聚集在这里,但恐惧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1515的凶名和残忍手段,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萨米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夜风灌入肺腑。
他跳上一个稍高的土坡,打开了强光手电筒。
刺眼的光柱骤然划破黑暗,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瞬间将所有目光牢牢钉在他身上。
他举起扩音喇叭,声音在寂静的洼地上空炸响,如同滚雷:
“兄弟们!伊利哥的雄鹰们!”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却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
“看看你们脚下的土地!闻闻这风里的味道!这是我们祖先的土地!是养育我们的土地!但现在,它被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毒蝎占据了!他们玷污我们的清真寺,屠杀我们的亲人,把我们的姐妹拖入深渊!”
他猛地指向北方摩苏尔的方向,那里,天际线还残留着炮火和燃烧产生的暗红色光晕。
“就在刚才,我们用复仇的炮火,狠狠砸碎了他们在摩苏尔的毒牙!现在,他们的首领,那个沾满我们同胞鲜血的刽子手卡扎尔,正像一条被打痛了尾巴的疯狗,带着他剩下的爪牙,朝我们这里扑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张张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坚毅或紧张的脸孔。
“他们以为我们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以为我们会被他们的凶名吓破胆!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萨米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今晚,就在哈姆达尼耶!就在我们脚下这片河谷里!我们要用他们的血,洗刷伊利哥的耻辱!用他们的尸骨,告诉所有妄图奴役我们的人——伊利哥人,永不屈服!”
“真主至大!”他振臂高呼。
短暂的死寂后,洼地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真主至大!!!”
“为了家园!”
“为了死去的亲人!”
“杀光他们!”
压抑已久的怒火、被践踏的尊严、对亲人的思念、对复仇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各分队!按预定方案,立即进入伏击阵地!快!”
萨米尔关闭手电,洼地瞬间重归黑暗,只剩下无数急促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铿锵声,如同暗夜中涌动的钢铁潮水,迅速而有序地融入哈姆达尼耶河谷两侧嶙峋的山岩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一张巨大的、致命的死亡之网,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张开。
河谷四周,伊利哥民兵武装的士兵们静静趴在黑暗的岩石和土堆后,彻底和黑暗融为一体。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钢丝,绷紧着每一个潜伏者的神经。
东方天际边,那抹死寂的鱼肚白终于开始艰难地渗透进浓墨般的夜幕。
借着这微弱的天光,可以隐约看到哈姆达尼耶河谷的轮廓——两侧是陡峭、布满风化岩壁和低矮荆棘的坡地,中间一条相对平坦的干涸河道,如同大地裂开的一道缝隙。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低沉的闷响逐渐变成震耳欲聋的咆哮,搅碎了河谷清晨的宁静。
卡扎尔的追击车队终于出现在河谷北端的入口。
打头的几辆破旧皮卡引擎盖冒着黑烟,车斗里挤满了头缠黑巾、手持各式武器的武装分子,脸上混杂着疲惫、暴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后面跟着几辆架着重机枪的卡车,以及两辆漆着1515黑色标志、履带发出沉重金属摩擦声的老式装甲运兵车。
车队毫无章法,如同一条臃肿而躁动不安的巨蟒,一头扎进了狭窄的河谷。
“头儿,前面河谷很窄,两边山坡……”
突然,车队最前方的皮卡里,一个站在车斗里负责侦察的小头目看着前方越来越逼仄的地形,心头掠过强烈的不安,忍不住开口提醒站一旁正用望远镜焦躁地四处张望的卡扎尔。
“闭嘴!”
卡扎尔粗暴地打断他,望远镜的视野里只有前方空荡荡的河道和两侧沉默的山岩。
之前被偷袭的耻辱让他焦躁不安,他渴望一场屠杀来宣泄,来证明自己。
而前方的侦察分队汇报的消息确定脚印和车轮痕迹都指向了这里。
狂躁不安的情绪让他有些丧失理智。
“他们就在前面!一群丧家之犬!加速!给我冲过去!碾死他们!”
他挥舞着手臂咆哮。
车队在狭窄的河道里被迫减速,挤作一团。
皮卡的引擎嘶吼着,装甲车的履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噪音。
就在整个车队大半陷入河谷最狭窄、两侧伏击阵地火力最密集的“口袋”底部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撕裂布帛,骤然划破凝滞的空气!声音来自河谷东侧一块突兀的巨岩之后。
枪声就是信号!
轰——
轰——
轰——
河谷两端传来的爆炸伴随着岩石倒塌的声音,扬起的尘土遮住了夜空。
早就埋设好的炸药崩掉了河谷口两侧的岩壁,堵死了出入口——这是关门打狗的老招数!
招数虽然老,但有效!
沉寂的河谷瞬间被点燃!
“打!!!”
萨米尔的声音通过无线电,如同惊雷在所有伏击者耳机中炸响!
“哒哒哒哒哒——!!!”
“通通通通——!!!”
河谷两侧的岩壁上、灌木丛后、乱石堆中,无数条炽热的火舌猛然喷吐!步枪、机枪、RPG火箭筒……
所有火力在这一刻尽情倾泻!子弹如同暴烈的金属风暴,带着死神的尖啸,劈头盖脸地砸向下方挤成一团的1515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