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371节

  比如,新华人可以派人指导和组织他们的农业生产,获取更为充分的粮食需求。

  比如,共同抵御外来入侵者(西班牙人)。

  这一过程虽然并非全无波折,但在瘟疫的阴影和西班牙人这个共同敌人的映衬下,倒是较此前推进得相对顺利。

  至十一月初,来自吕宋拓殖区的一艘联络船的到来,为安澜岛运来了大量物资和数十移民外,还带来了吕宋拓殖专员的命令:立即着手攻占圣费尔南多岛(关岛)。

  此时,经过五年多的经营,安澜岛和云汀岛上的新华移民总数已超过七百人,其中青壮年男性占七成以上,装备有火枪和少量火炮,无疑是这片广阔海域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反观西班牙人在圣费尔南多岛的状况,则日益窘迫,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该岛自1565年被西班牙殖民占领后,始终未曾真正用心经营。

  据悉,岛上的纯西班牙裔居民不足百人,即使加上少量混血后裔,其核心力量也不过三百多人。

  而且,西班牙殖民者长期以来依靠暴力压榨土著查莫罗人,搞得双方之间的关系极度紧张,统治基础相当脆弱。

  可以预见,任何外部攻击都将很可能得到饱受压迫的土著居民的积极响应。

  另外,随着大帆船贸易的萎缩,岛上西班牙人生计日渐艰难,日常物资补给极为窘迫。

  甚至,他们还一度派船过来安澜岛,向新华人采购一些“文明世界”的商品。

  待战争爆发后,新华海军封锁西属美洲太平洋沿岸,圣费尔南多岛更加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要知道,岛上的西班牙人几乎不事农业生产,主要依赖外部输入和掠夺土著来维持生存。

  新华人判断,可能无需发动强攻,只要进行有效围困,便能将西班牙人置于绝境。

  十一月中旬,一切准备就绪。

  赵栓柱亲自率领近两百名民兵和三百多土著仆从,乘坐十余艘小船,避开西班牙人重点防守的圣费尔南多港,在岛屿西南部一处偏僻海滩顺利登陆。

  在熟悉地形的土著向导带领下,部队迅速向内陆挺进。

  正如所料,沿途遇到的土著部落大多对新华军队到来报以欢迎或至少是中立的态度,甚至不少人还会主动提供情报和帮助。

  当新华军队进抵那座简陋的圣费尔南多堡下时,西班牙人的抵抗意志只维持了短短两天。

  堡垒内物资匮乏的状况比预想的更糟,仅有的火药受潮严重,更雪上加霜的是,年初的天花疫情也波及到该岛,导致近三十名西班牙者死亡,守备力量大为削弱。

  面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且士气旺盛的新华民兵,以及那两门虽然不大但足以轰塌土墙的火炮,西班牙守军很快便意识到抵抗无异于自取灭亡。

  在获得新华人保证不进行屠杀的承诺后,堡垒中的西班牙人选择了投降。

  至此,这片位于吕宋以东两千多公里的海上战略要冲,正式易主。

  从夏威夷到白沙岛(今威克岛),再至安澜诸岛,最后连接至吕宋,新华人通过十余年的不懈努力和战略布局,终于建立起一条横贯太平洋中西部、节点稳固、又可互为支援的海上补给链。

  这条海上链条不仅保障了新华与东亚之间的联系,更极大地增强了其在太平洋地区的战略存在和影响力,为后续更深远的扩张奠定了坚实基础。

  ——

第560章 海上要津(四)

  1642年11月30日,吕宋,南通堡(今三宝颜市)。

  虽然已至十一月末,但棉兰老岛的海岸边却没有一丝北地的寒意,微醺的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半岛大地(三宝颜半岛),反而让人感到无比的惬意。

  这座位于半岛南端的军事要塞,在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战火后,正逐渐恢复活力,变得富有生机起来。

  清晨的朝阳将堡垒粗糙的土石墙面染成一片赤金,一面鲜艳的赤澜五星旗在望楼上猎猎作响,取代了曾经飘扬于此的西班牙王旗。

  堡墙外不远,是湛蓝的海水,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沙滩,发出舒缓的哗哗声。

  而在广阔的原野上,已有早起的农人身影在田间隐约闪动。。

  堡墙之内,则是另一番景象,一队身着轻甲、手持火枪的新华民兵在教官的指导下,正在一板一眼地进行操演,呼号声、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

  数十名西班牙俘虏在监工的驱使下,清理着一片杂乱的空地,为即将到来的新移民修筑房屋。

  角落里,工匠们叮叮当当地修补加固着库房的大门。

  原西班牙市政厅的公事房里,南通堡负责人梁富水正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前,翻看着几页账册,眉头皱得紧紧的。

  “主事大人,你找我?”南通堡负责农垦的管事吴永年敲门进来后,稍显拘谨地站在梁富水面前。

  他是福建移民,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色黝黑,指节粗大,一身粗布短打沾着泥点,一副老农打扮。

  “老吴,坐!”梁富水将账册推至一旁,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新化(今马尼拉)那边发来文书,说是年后会送来新一批大明移民过来,大概一百八十多人。”

  “加上我们现有的人口,那就有四百多张嘴了,想让所有人不饿肚子,咱们可得费点劲。虽然,专区那边会调拨一些粮食过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找你来,就是想赶紧议定今冬明春的耕种大计。”

  吴永年闻言,精神一振,显然早已思虑过此事。

  他探身向前,语气肯定:“大人放心,这地方我仔细看过了,虽是一片蛮荒,却是块宝地。此间跟吕宋大岛那边气候类似,终年湿热,尽管种不了麦子和土豆,却极适合稻米、红薯和玉米。”

  “尤其是后边这两样,可都是高产耐瘠的好东西,生长期也短。像那红薯,插下藤蔓,三四个月便能收获,最能解燃眉之急。”

  他边说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画了个示意图:“堡外东北面那片缓坡,地势高,土壤燥,排水好,日照也足,正好拿来种红薯和玉米。至于水稻,靠近河口的那片冲积洼地,稍加整治,引水修渠,打理得当,一年收两季稻谷绝非难事。”

  梁富水仔细听着,不时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好,好,好!难得老吴这般早做筹划,倒让我省了心。一切就按你说的办,人手方面,皆受你调派,除了堡寨里的移民统统参与垦荒外,那些西班牙俘虏也别让他们闲着,重活、苦活都派给他们。哦,对了,工具、种子可都齐备充足?”

  “回大人,从吕宋那边带来的薯藤和玉米种子都妥帖收着,稻种也备了一些。只是……只是开荒所需的铁器农具,还略有短缺。”

  “这个我会向拓殖区申请,下次补给船来时,让他们优先调拨一批锄头、犁铧过来。”梁富水语气坚定:“老吴,这南通堡,是咱们新华在这座岛上扎根的支点。把地种好了,粮仓满了,咱们才算真正立住了脚跟,后续的开拓才有了底气。此事,我就全权交予你了!”

  吴永年连忙拱手应道:“主事大人,小人定不负所托,尽快让咱们堡周围,都长出绿油油的庄稼来!”

  “主事大人,堡寨外来了一小队人马,看装束是当地的土人,为首者自称是马什么脑子的(马京达瑙素丹国)素丹国使者,要求入堡见你。”

  正说着话,一名寨墙值守的民兵匆匆跑来报告。

  “土人使者?”梁富水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好嘛,他们终于来了。带他们进来,稍微客气一点。”

  片刻后,三名土人在民兵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为首者是一位土人贵族模样,头缠白色头巾,身着长袍,面容肃穆,眼神中带着审视与矜持。

  他身后跟着两名皮肤黝黑、身形瘦小但极为彪悍的护卫,腰间佩着镶嵌宝石的波浪形刀鞘(短刀已被收走),神情警惕而凶狠。

  “以真主之名,愿平安与你们同在。”那名土人贵族模样的使者右手抚胸,微微欠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马来语说道。

  旁边一位略通马来语的通译连忙低声向梁富水转述。

  “我是素丹库达拉特陛下的书记官,乌纳伊。”他自我介绍,语气不卑不亢,“我奉伟大的马京达瑙素丹、真神教的信徒保护者、棉兰老之主--库达拉特素丹之命,前来传达陛下的旨意。”

  梁富水听完通译的传话,不由怔了一下,转头认真地看了看通译。

  “……传达陛下的旨意”?

  几个意思?

  将我们新华人当做你们土人小邦的臣属了吗?

  “使者请讲!”他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

  乌纳伊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片土地,从蜿蜒的河流到深邃的丛林,从脚下的海岸到远方的山峦,自古以来便是伟大素丹库达拉特陛下无可争议的领地。”

  “西班牙人曾是窃贼,亵渎并窃取了我们的土地。如今真主显威,他们被无情地驱逐,此乃大快人心之事。我们素丹陛下非常赞赏你们击败我们共同敌人的勇气。”

  “然而,西班牙强盗的离去,并不意味着外人可以随意占据此地。你们未经许可,便擅自于此修筑堡垒,驻扎军队,此举已侵犯了素丹陛下的权威。”

  “素丹陛下仁慈,只要你们承诺拆除堡垒,人员与船只尽数退出该地,贵我双方仍可和平共处,甚至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

  话音一落,厅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海风穿过窗隙的呜咽声。

  梁富水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看着乌纳伊:“贵使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新华人用鲜血和生命从西班牙人手中夺下的南通堡需要立即拆除,然后还要离开此地。你们素丹陛下的意思……是这样吗?”

  “是的。”乌纳伊面无表情地点头应道:“只有这样,你们新华人才会赢得我们素丹陛下的宽恕,同时也能获得我们的友谊。”

  “当年,西班牙人占据这里时,你们素丹陛下也曾对他们说过这些话吗?”梁富水轻笑两声。

  “……”乌纳伊听罢通译的传话,脸色立时变了,眼神阴郁地望了过来。

  梁富水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位使者,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这座堡垒,原先是叫做皮拉堡,乃西班牙人所建。”

  “今年六月,我新华军民浴血奋战,方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取此地。此地并非从马京达瑙素丹国手中夺得,何来‘擅自占据’之说?”

  乌纳伊脸色一沉:“这位梁头领,西班牙人是入侵者,他们强占我们的海岸,修建堡垒,如同扎入我们血肉中的木刺。”

  “我们为此,已经与他们战斗了十数年!这片土地,无论是被西班牙人强行占据,还是被你们新华人夺得,始终属于伟大的素丹库达拉特陛下。如今西班牙人被逐走,此地理应归还于它的合法主人。”

  梁富水听罢,不由乐了:“这位使者,你要知道,此堡乃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战利品。世间之理,岂有将他人物品夺回,却要拱手让与旁人之说?”

  “况且,据我所知,西班牙人占据此堡十余年,期间贵素丹国虽屡次攻伐,却始终未能攻克。如今我们替你们拔除了这颗钉子,解决了心腹大患,贵方不仅未有只言片语的感谢和施以酬劳,反而上门赶人,这可有点不讲道理?”

  “难道,你们认为我新华比西班牙人更好欺负拿捏不成?”

  这番话绵里藏针,直白地点明了马京达瑙人过去无力攻克此堡的事实,让乌纳伊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调:“梁头领,西班牙人是豺狼,你们新华人难道是强盗吗?你们取代西班牙人占据此地,意欲何为?是否也要像他们一样,在此殖民拓土,挤压我们世居民族的生存空间?”

  厅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乌纳伊身后的两名护卫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整个身体也紧绷起来,而侍立两旁的新华民兵则将火枪端了起来。

  梁富水朝两边摆了摆手,示意民兵们稍安勿躁。

  “乌纳伊使者,我新华来到南洋,首要目的是求生存、谋发展,并与四方和睦相处。而且,我们与西班牙人有本质的不同。西班牙人远渡重洋,为的是掠夺,也为了传播他们唯一的上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堡内正在操练的民兵和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渔船,“你看,我们在此筑城、屯垦、渔猎,是为了长久安居和打造美好生活。我们带来的不仅是刀剑火枪,更有犁铧、种子、工匠技艺。我们愿与周边各族和平相处,公平贸易,互通有无。”

  他转过身,目光咄咄:“至于你所说的挤压你们的生存空间……,乌纳伊使者,这里的土地足够广阔,这里的物产也足够丰富,足以容纳多方生灵。”

  “我们新华人讲究‘入乡随俗’、‘随遇而安’,更是追求地方的宁静和平。只要贵方不主动挑衅,不行敌对之事,我们绝不轻易开启战端。这座南通堡,将成为维护此地安宁、促进贸易往来的枢纽,而非如西班牙人那般,作为侵略殖民的桥头堡。”

  “所以,请你回去转告你们的素丹,我们新华人占据于此,是为了肃清西班牙残余势力,保障海上商路畅通,并无意主动与你们为敌。但若贵方误判形势,以为我新华如西班牙人初来时那般可欺,甚至妄图以武力相威胁……”

  梁富水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就请你们素丹认真思虑一番,我们新华能在两年内席卷整个吕宋,将西班牙人连根拔起,更是在一日内便攻克这座西班牙人经营数年的坚堡,可不是人人欺辱的鱼腩!”

  “我新华兵锋之利,军势之强,非昔日西班牙人可比。你们马京达瑙素丹王国若行强项之举,于我南通堡以武力威胁,甚至加以刀兵,那可莫要怪我们勿谓言之不预也!”

  乌纳伊听完通译的传话,顿时被这番强硬言论气得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护卫更是怒目而视。

  “好!很好!”乌纳伊猛地站起身,“梁首领的话,我一定原封不动地带给素丹陛下!但愿日后,你们不会为今天的狂妄后悔!我们走!”

  说罢,他带着护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议事厅。

  “大人,要不要将他们……”民兵队长陈三根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上前一步,手掌如刀虚劈。

  “呵,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咱们新华可是文明国家,不兴这等龌龊手段。”梁富水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他们此番离去,会不会引来土人大军围攻咱们南通堡?”陈三根担忧地说道。

  “就他们?”梁富水不屑地说道:“昔日,这座堡垒仅驻守了不到一百名西班牙人,土人连续攻打了十数年,可曾将之攻陷?”

  “可若是土人围攻,咱们可就没法在外面耕田种地了……”

  “那就多筑几座堡,将咱们的领地向内陆扩展延伸。”梁富水说道:“我倒不信了,这些土人能动员多少人力物力来攻打咱们一座座坚固的堡寨!”

  “大人,可咱们没多少人口呀!”

  “人口?”梁富水闻言,不由向他投来奇怪的眼神,“若是说我新洲本土缺人口,那是没话可说。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吕宋!”

  “昔年,西班牙人占据此地时,每年尚有数千上万人去国离乡,来到吕宋。如今,我新华取而代之,施以各种移民激励政策,即便我们不去主动拉运移民,这一年下来,怕是也会有不少于几万大明百姓跨海来投!”

  “只要咱们粮食足够,如何要担心没有多少人口来填塞我们南通堡?”

  “大人……”陈三根苦着脸说道:“每年到来的移民虽多,但拓殖区却是要优先填塞吕宋大岛呀!咱们这地方,偏僻而荒芜,周边更是土人势力环伺,哪里会得到上头的青睐……”

  “你懂什么!”梁富水斥责道:“我们所据的南通堡,位置何等关键,如何不会得到专员大人的青睐?哼,此地乃是海上要津,四方通衡之所在,更是将来经略南洋诸岛的基石,发展之途不可限量。”

  “啊?”陈三根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咱们这里有这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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