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赚你的，反正我最信任的人里，一定有你一个，这次我说啥也得过来看看你，在这边待几天。”颜辉把座椅拉到最后，翘起了二郎腿。车子有点小，颜辉的二郎腿已经翘到了台面上。
“话说，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什么当年你从王红军那边拿的价格那么低…王红军他自己不赚钱吗？”老郭问出了心里面一直想问的问题。
一般来说，做生意的人很忌讳问这种问题，哪怕是关系再好也不行，但是颜辉这次来，确定了不和王红军合作，老郭就可以问了。
“王红军他的拿货价格比较低，他也就是太凶狠，很多人不敢靠近他，不然他赚的比谁都多。”颜辉叹了口气。
其实颜辉也不喜欢和王红军接触，这个人太强势了，哪怕是颜辉巅峰时期，已经是王红军的第一大客户，他依然压力山大。
王红军并不会很尊重颜辉，虽然每次都把颜辉放在台面上吹牛，但是那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他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颜辉。这是骨子里的狂傲。
“他为啥拿货价格低？伐木场那边也是他的人吗？”
“主要是没人敢惹他，你还记得上次你被困住，我带着六子去救你那个事吗？你也知道我们当时带了啥吧？那种事，对王红军来说，家常便饭。”颜辉讲了讲上次的一些细节。
在东北，这个年代搞林场的，可以说十个有九个有点黑背景，这是业内公认的。很多没在这边待过的人可能不了解，其实这个就和大部分地方的农村沙场一样。
你在村里、在地方能占下来一片林场、沙场，没有几个是用的正经手段。或者说，你能占下来，你要是没有一些特殊手段，你也留不住。当年颜辉的大伯也搞沙场，他那么厉害的人，遇到问题也只能跑，他比别人强的地方就是卖了个还可以的价钱。
“看样子王红军确实是狠啊…”老郭有些明白了。
这年代有些故事是没办法写的，可以说这些人手里有人命都算正常。
“嗯，我现在在泉城那边得注意信誉和形象，毕竟我是跟着大佬做事的，王红军这种人，我现在不想和他沾边了。当时我破产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帮我一把，没帮虽然也是本分，但是我当年帮他赚的钱，起码有一百多万了。”颜辉说的是实话。
当年颜辉帮王红军谈过很多客户，因为王红军太凶、又不懂具体的业务，所以他经常跟着王红军出去帮忙谈生意，他又不能拒绝。这样的事情，王红军也从来没给他“提成”之类的费用。
王红军只要拿下一个客户，这个客户就很难再换地方，因为王红军给的压力也很大。当然，王红军的价格也还不错，跟着也就跟着了。
这些话颜辉以前都没有和老郭讲过，讲了也没什么用。
但是现在，颜辉再找老郭就没什么问题了，事情过去了快三年，早已物是人非。
第290章 现状
“不得不说你是真牛啊…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都挺过来了。”老郭叹了口气，随即看了一眼颜辉的胳膊，“串子你还戴着呢？”
“我最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卖这串珠子。”颜辉摸了摸这串珠子，越看越觉得深邃。
“当初你瞒着我干嘛？你找我借钱的话，我肯定帮你啊…我跟你说，我不是说现在看你成功了我才这么说，当时多了不敢说，十万二十万的我是能拿出来的！你这人啊，就是太倔了！”老郭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当时…真的不想活了，那时候我在山顶坐了一天，一直在想要不要跳下去…但是那个时候，我爷爷刚去世不到一年，我怕我死了没办法面对我爷爷…所以别说是你了……建业那个事情，我损失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们谁也没办法理解的。”颜辉说得还算轻松，就好像这个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你…”老郭有些惊讶，“居然这么严重吗…”
“这种事不亲身经历，外人不可能体会的。老郭，你我做事还是要谨慎些，我希望你一辈子也没机会体会这种事情。”说着，颜辉讲了讲建业的事情，大概地讲了讲。
老郭不是外行，听了之后只是沉默，最终说道：“我这种靠父母的人，看到你这种…简直是跟看神仙一样…要是我……估计当时就跳了。”
“不提这个事，聊聊木材的事情吧，对了，汤旺河这边的禁伐令是什么情况？我听说已经开始执行了。”
“早就执行了，不过也不是禁伐，是限制砍伐…但是这边的环境你也知道，现在都在偷偷砍，反正肯定能达到需求的数量。政府对这个事情的管理还差的远。”老郭当然是内行。
汤旺河的正式禁伐，是大概10年之后的事情。这个政策施行下去确实困难，所以到了2014年的时候，本身有“红松之城”称号的伊春，够尺寸的红松面积锐减了90%以上，之后才开始成立保护区，慢慢恢复。
“那就不影响，我主要还是需要落叶松和红松，这次来大概需要500方左右。”颜辉说道，“价格你来定，我不讲价，你给我保障质量就行。”
“行吧，和你我就不说什么废话了，我明天安排发货，你先给我打定金就行。”
“正常走程序就行。”颜辉拍了拍腰包，“全款也是有的。”
“行行行，你牛。”老郭也没在这方面和颜辉掰扯。
越是关系好，有时候确实越要说清楚，在商言商是对的。
“别看你买500方，但是你要原木，我给你的价格，我估计也就赚一万块钱？反正别看你是大客户，我可不管你这些…”老郭嘟囔着，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什么。
“这几年，这边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颜辉也没接老郭的话。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桃子去建业找过你吗？她没找到你，最终放弃了，现在已经嫁人了。我本来还想带你去之前的旅店故地重游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我怕你尴尬。”
“那确实别去了，人家都结婚了。嗯还有别的事情吗？”
“事情倒是有的是，我之前合作的林场，有两家的场长都被抓了，从去年开始，这边开始搞打击，案由嘛，你应该也都知道。反正现在林场比之前不太一样，都维持着表面的正规，我们这些老主顾还好，新来的人反而更难受了，规则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牵扯不到你就行。”颜辉倒是觉得无所谓。
“怎么会牵扯不到我，我现在的流水也不少啊.今年上半年，我还被帽子喊过去两次，后来还是我叔过来帮我打点，我才没什么事。这边的有些环境，你也懂。”
“嗯，我懂，反正你注意点是没错的。这么说，我找你是找对了，找别人反而麻烦。”颜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新故事。
“肯定的，现在因为林场那边不稳定，供应的价格就开始涨你也知道，咱们做了这么多年了，都明白一个道理，临近伐木季的时候，木材反而是最便宜的，我现在都开始囤积木材了。”老郭说道，“你现在买原木是没错的，如果你有钱，我建议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囤积一点。”
“嗯，有道理，等我回去我拢一拢资金，到时候给你发订单。”颜辉倒是认可老郭这句话。
这个东西其实好理解，商业里面有个东西叫“预期”。
比如说一个小区附近要修地铁，那么在修地铁的消息一出来的那一刻，它的房价就已经涨起来了。等到地铁通车那天，反而不会继续涨价。因为在消息出来那一刻，利好就已经结束了。
木材也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因为很快临近伐木季，大家都会觉得过阵子木材很多，就会趁机低价销售存货。但实际上，以长期的经验来看，新砍伐木材的价格，并不会太低，木材价格每年都在涨。等到砍伐季节开始了，价格反而不会跌。
“行，这个回头再说，你先把这批原木抓紧拿回去换成现金。你现在只要原木，看样子你的加工厂搞的还不错？”
“嗯，我人工、房屋、设备之类的投资，加一起快100万了。”颜辉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你这两年多”老郭说了一半，顿觉索然无味。
自己这些年在干什么啊
“这趟过来，我还是低调点，我也没什么想见的人，也就是你，和你说的接你班的人。所以，我就不怎么露面了。”
“行，接我班的是我哥，他也是很靠谱的人。到时候见了，你就知道了。”
“你这厉害啊，自己出去搞加工厂，现在让你哥过来替你？”
“我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我在这边有点被动，有时候动不动被喊去喝茶，去了就得孝敬让我哥过来就没事了，他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参与，不用担心这些问题。”老郭说出了一些无奈的事情。
有些事，书里不方便说，但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明白，并不是说你有能力，就能顺利地施展。
第291章 买房
颜辉和老郭之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几年没见，老郭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颜辉变化挺大。
这趟回奉天，据说老郭也快找对象结婚了。颜辉明白，老郭估计就会安家在奉天，而自己会安家在泉城。
他已经做了决定，等这次回到泉城，就去看看买一套房子，等明年父母过来给他们住。位置不需要太好，距离木材加工厂比较近就行了。
在这边待了几天，颜辉和老郭喝了几天的酒。也没找什么大饭店，就是在招待所，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喝
当年哥四个从傍晚喝到下半夜，四个人全部喝进了医院，那一幕想想还历历在目。
“你考虑搞外贸吗？以后的木材，是不是进口的反而便宜？”喝着啤酒，颜辉又问起了这个事情。
“前些年这边的外贸做得一般，今年开始有点起色了，不过口岸那边被人把控，我们去拿的价格，要交一些保管费、安全费，还是算了吧。”老郭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可以说什么都很清楚。
“果然.”颜辉点了点头，“等机会吧。”
二人在一起聊了好几天，颜辉不断地接到各种电话，事情越来越多，只能告别老郭，回到了泉城。
出来之后，处理了几天事情，颜辉找了个时间，去看了看房子。
他买房一定是比外人要便宜一些的，因为这附近的房地产项目他都很了解。按照颜辉之前的想法，是想买个小别墅的，但是附近没有合适的，而且装修的周期太长，最终还是选择买一套楼房。
买房终究不是小事，听说颜辉要买房，颜辉的母亲专门坐飞机来了泉城，要和儿子一起看房。
颜辉当然同意，本来这次颜辉买房，也是让父母来了有个地方住。因此，等颜辉母亲来了以后，他反倒是不管了，安排了一个业务员陪母亲到处逛，预算大概30万。
买原木花了30多万，回来之后，颜辉拢了拢资金，考虑要不要给工厂做一下抵押贷款。
既然已经判断出今年的伐木季节原木会涨价，那没理由不囤积木材。想到这，颜辉立刻找到了周平，沟通起了厂房、设备抵押贷款的事宜。
“可以贷款，咱们的厂房是自己的，不拿来抵押贷款都可惜了，贷款的利息只有5%左右，不到6%，我们的机械设备，也基本上都是大品牌的，带锯是德国进口的，虽然是二手货，但是反正我觉得，一共贷款50万是很简单的。”周平大概算了算。
“也就是说，贷款之后，我们还能拿出来大概100万用于买木材是吧？我们现在堆放的地方应该够吧。”颜辉看了看周围，“不够的话，临时租一个地方吧。”
“肯定不够，起码1500方木头，需要一个大仓库，这个事情交给我吧，我来租，一共租多久？”周平问道。
“先租三个月，我现在没有那么大的订单需求，这批木材是用来搞价格战的。”颜辉下定了决心，“这几天就开始搞贷款。”
“嗯。”周平记下了颜辉的话，“颜总，有句话我想提醒一下，如果您需要资金的话，房子也可以贷款买，没有必要全款。我们现在的收益率是远远超过贷款利息的。”
“你说的有道理，房子我贷款买。”颜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市场普遍觉得伐木季节开始，木材价格就会掉，有了这种预期，木材价格就已经掉了，这种价格是很合适的。等伐木季节开始，大家就会发现今年的木材供应变难了，而木材的需求量在上升，木材价格是不会掉的。
这几年，国内的木材进口每年都是大幅度上涨，两年翻一番，这依然满足不了国内的基建需求。木材不是养殖业，不是种上去一年两年就有产出的，这波周期至少能持续十几年。
现在，很多地方都在大规模种植杨树，按照颜辉的估计，一直到2010甚至2015年以后，木材才可能出现供大于求的状态，到时候野生林也就会彻底禁伐。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老郭那边感觉惊呆了。颜辉给他的订单总量，陆陆续续居然达到了3000方的水平，也就是大概50个车皮，这足够包下一列火车。
颜辉虽然没有这么多的资金，但是买回来的原木本身就会被迅速加工外销，这个资金是流动的，在11月份之前，是足够支撑3000方原木的资金量的。
几天后，第一批500方木材陆陆续续到了火车站，两辆卡车不断地给颜辉的加工厂运货，颜辉的产品也逐渐开始外销。这批木材到来的第一件事情，颜辉就是降价。
从老郭这里拿的落叶松原木，到工厂的成本比耿中兴那里低45元/方，颜辉直接把板材的价格降了一方30，王拥军等人接业务接得手软。
并不是说一方降30就能迅速打开市场，但是，如果能把这个差价想办法用来让采购方满意，那生意就好谈的多。毕竟，一方面产品质量没有下降，另一方面价格还在小幅度降低，没有哪个采购不喜欢。
这就已经是很好的市场和很好的采购了，颜辉遇到过不少以次充好的工地，那个利润率大得惊人，但是工程风险也是不敢恭维。有些地方的工人脚手架，都敢用N手的板料，风吹日晒好几年这种板子出现断裂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因此，让颜辉没有想到的是，在老郭的第二批木材运过来之前，这500方原木已经快加工、销售完毕了。
这段时间，母亲那边，看房子也看花眼了。跟着他的业务员本身就能说会道，又是给老板做事，当然是尽心尽力，带着颜辉的母亲把附近的好楼盘全看了一圈。可以这么说，十天下来，母亲对附近房产的了解比颜辉还要深。
颜辉听完业务员汇报，发现业务员逛了十天房产销售部门，对工地的了解更深了一些，于是换了一个业务员，接着陪母亲看房，也算是锻炼锻炼业务员。
第292章 装修和投标
最终，颜辉选择了一套120多平米的三室一厅的房子，他自己一间，父母一间，奶奶一间，一家人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
奶奶现在身体还不错，并不需要保姆照料，等父母过来，也能一起生活.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天天吃到家里人做的饭，颜辉就有点激动。从1995年初离家，历经艰辛，到今天已经快要8年了，说起来也不算快。
房子定好之后，颜辉找到了开发商，拿到了内部价，只是付出了几万元的首付款，就买到了房子，然后立刻开始了装修。
按照颜辉的规划，这房子也只是过渡，以后有钱了还是要搞个别墅，不光是泉城要搞一个，老家也得搞。
母亲是最高兴的，买了房她比谁都高兴，坐上飞机离开的那一刻，脸上都满是笑容。
这房子的装修，颜辉看都没看，直接交给了业务员王伟，只是叮嘱要用环保的材料。2002年的时候，绝大部分人还不懂甲醛的概念，颜辉却是很了解的。
举个例子，家用的柜子、桌椅，好一点的用的工艺是原木拼接，普通一点的是胶合板，最差的直接用木屑压制。这三种工艺都离不开胶水，只是数量问题。
为什么家居装修少不了甲醛？核心问题就出在粘合剂这里，毕竟木材本身是没什么甲醛的。
在这里，不得不再次介绍一款化工产品，MDI（二苯基甲烷二异氰酸酯）。
在早期，MDI是完全由外国垄断的产品，1984年，万华引进了第一条进口MDI生产线，到1996年自主研发了自己的生产线，一举确立了行业巨头身份。到今天，万华独占全世界MDI产能的1/3，超越巴斯夫、科思迈等成为该领域世界第一。
MDI本身就是聚氨酯的生产原料之一，它耐水性极佳，防潮能力非常强，耐热性高、完全不含甲醛，除了成本高、固化速度慢，其他方面几乎都是优点。
实际上，哪怕是2025年，绝大部分的家具加工，都用不起MDI胶。在万华的官网上，会公开和他们合作的厂商，凡是公开之外的，大部分都不用MDI。
颜辉对化工的了解，是远超普通人的，更不要说粘合剂这个东西。他一直想建聚氨酯的工厂，如果建了聚氨酯工厂，还要从万华购买MDI或者其他的聚醚进行合成，为此他已经做了一年多市场调查。
所以颜辉的家居装修，基本上都是定制的。这个阶段，在泉城根本找不到用MDI板材的家具加工厂，颜辉不得不找渠道买了MDI胶水，然后又找到了向厂长，单独加工了一批胶合板，再把这批板料送到了家具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