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香气再次漫进空气里,灰星的余光刚熄灭,是美代子的灾域在蔓延。
血与花粉混在风里,带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塞莉安跑在最前,狼人血仆背着几名伤者,脚步在瓦砾上留下血印。
她抬头,瞳孔倒映着那层血色天幕,花瓣一片片坠下,如雪,如雨。“司命,那是什么?”她压低声音,“为什么天空会变成这样?灾域……到底是什么?”
司命没有回答。他只盯着手里那副扑克牌,指尖轻轻一弹,黑红色的光随风飘散,试图辨识空间方向。但空气中全是毒粉,视野扭曲。
那时,一名被狼人背着的老秘诡师虚弱地抬起头,嗓音沙哑却依旧稳重:“灾域,是高阶玩家的专属技巧。”
他顿了顿,似乎连呼吸都要配合解释的节奏。“当一个星灾等级超过十级,
他们能用星力为自己构筑‘护盾’,我们叫它灾域。”
“在那护盾范围内,所有攻击和秘诡效果都会被削弱,伤害计算为零,直到她的星灾耗尽。”
塞莉安一愣:“那不就是无敌?”
老者苦笑:“对,我们这些低层星灾根本破不了。那女人,是保护伞公司的四大灾主之一。就算我们全燃星也打不穿她的盾。”
风更烈了,灰尘里飘着一片片红花。司命眯起眼:“那就意味着她压根儿没资格出现在这层副本。”
塞莉安立刻反应过来:“对啊!娜塔莎说过,高阶玩家进低层是违规的,会直接抹杀身份。她怎么能出现在这?”
老秘诡师笑了笑,眼里满是疲惫的冷讽:“她不是‘进来’,是被放进来。世界先生的手笔,你们听说过吧?他能造‘外挂’,篡改副本规则,让高层玩家用观战权限强行入侵低层。”
司命脸色彻底阴了下来。“那狐狸(安倍晴久)用的也是这玩意儿……看来这场副本,不只是饕餮卡的争夺。”
老者点点头,咳了一声:“世界先生要的……是整个规则系统的崩坏。”
塞莉安皱起眉,回头一看。远处,血色的花海像潮水一样在城市边缘涌动,整条街都被粉红色的雾吞没,建筑的轮廓在血雾里若隐若现。
她咬牙,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那她……会一直追着我们吗?”
老者的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点无奈的笑。“灾主不会放弃猎物。尤其是你们,命运之主。你的卡是她的食物。”
塞莉安还想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狼人背上的一个伤员蜷起身体,胸口的伤口裂开,血花从里面喷出,竟在空气中开出一朵极小的玫瑰。“他被感染了!”塞莉安惊呼。
司命反手一抬,扑克牌闪过。“唰,”黑白光交错,血花被瞬间切断。灰雾从伤口扩散,封印了伤口。“灾域触碰。连空气都不能碰。”
他的语气冷得像在报时。塞莉安这才意识到,他们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在那女人的领域。
地面开始轻轻震动。远方,一道极轻的笑声从风里传来。那声音像花瓣落在皮肤上,柔软,却让人起了一身冷汗。
“命运之主……”
“跑吧。跑快一点。”
“我的孩子们……饿了。”
声音渐渐近了,风,彻底变成红色。
塞莉安握紧血爪,眼神一瞬冷锐。“她来了。”
司命深吸一口气,目光像刀:“那就继续跑。”灰光与血光交错,整座鬼镇的夜色被撕成两半,一半是猎物的喘息,一半,是灾主的微笑。
血色的风追了上来。他们冲出药堂废墟,闯入古镇北街。街道狭长,两侧的屋檐半塌,红灯笼在风里摇摆,墙壁上爬满了玫瑰蔓藤,像蛇群在睡梦中微微蠕动。
塞莉安的靴底溅起一片灰水。她忽然抬头,瞳孔一缩:“她越来越近了!”那声音几乎被风吞没,可下一刻,地面就开始发出低沉的隆隆声。
红色的藤蔓从巷口钻出,沿着街面迅速蔓延,枝干的尖端分化出细密的刺,在灰暗的空气中,像一双双张开的血手。
狼人血仆吼了一声,背上的伤者差点被震落。塞莉安立刻冲过去稳住,还没喘口气,就听见身后的老秘诡师也在咳血。
“别停下!”司命的声音冷得像刀。“来不及了。”老者沙哑地笑了一声,撑着血仆的肩起身。“我们燃星,为你们争时间。”
塞莉安的眼睛一下红了,她摇头:“不行!”她的声音像裂帛一样尖,带着压抑的怒意。“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白死。”
司命没有动,他仍在看前方的街口。血花在石砖上疯长,蔓藤的影子正一点点逼近。
他沉声道:“塞莉安,带他们走。走北街,不要回头。”
塞莉安咬牙:“那你呢?”
司命回头,笑了笑。
那笑容有点散漫,却带着不容辩驳的笃定。
“她要的是我。”
老秘诡师脸色惨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你一个人对上灾主,必死。”
司命嘴角一勾:“我不死,我只是脱身。”
塞莉安一步上前,想抓住他的袖口,却被他轻轻挡开。灰雾在他们之间升起,光影被风撕成两半。
司命低声道:“相信娜塔莎,塞莉安。也相信我。”他的语气很平静。“命运的意义,不是守住它,而是,改写它。”
这句话让塞莉安怔了怔。风声掠过街道,带走她所有想说的话。她的眼圈一瞬发红,指尖的血雾开始凝形。
她咬着牙点头,“那你别死。”
司命笑:“我不会让她如愿。”
塞莉安抬起手,召唤出新的血仆。两头狼人低吼着跪下,背起那几名伤者;蝙蝠群从她的影子里爬出,化成一道黑色的幕墙遮住视线。
“走!”她一声令下,狼人踏地,整个街道的砖缝都被震碎,他们的身影在血与灰的交织中远去。
风声像哭。地面微微发抖,远处传来某种巨大生物爬行的摩擦声。
司命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把玩着命运的扑克牌,金属牌面在空气中闪着谎言之光。风一吹,灰尘散开,血海的边缘,美代子缓缓从玫瑰海里走出。
她赤脚踩着花瓣,裙摆被血液浸透,红得透明。每一步都让花瓣碎裂、重生。那景象既诡异又优雅,像是某种神灵的仪仗。
司命轻轻扬起一边眉,抬手朝她竖起中指,笑得嚣张无比。“嘿,玫瑰小姐,追我的人,死得都不太好看。”
美代子停下脚步,偏过头,她的笑容温柔得近乎怜悯。“那就看看,”
她轻轻一弹指尖。“你这朵命运之花,能开多久。”
地面炸开。血液喷涌,三五只畸变兽王从地底破土而出。它们的躯体被花根包裹,眼球里闪着红光。
美代子朝远处的塞莉安方向瞥了一眼,那双红眸闪出一抹玩味。“去吧,我的孩子们。让她们跑远一点。”
畸变兽王嘶吼,拖着蔓藤的残躯扑向北街。而美代子自己,被翻滚的玫瑰海托起,像一道血浪,直向司命涌来。
塞莉安奔跑在街巷尽头,狼人背着伤员狂奔,她忍不住回头。
远处的天被灰与红交织,玫瑰花海像浪一样卷起,司命的身影,在那浪尖一闪而逝。
她还听见他的笑,笑得狂放,笑得像在赌命。
“那就来吧,”
“我也想试试,命运能不能杀神。”
花瓣雨飘落,风声呼啸,整座古镇被分割成两条血色的路,一条向生,一条向死。而命运,正等着他们,在下一场风暴的交界处。
“逃者不惧死,追者不惧生。
灾域之花,将于命运之土重生。”
——《子不语·灾主记》
第555章 花之狩猎场
“猎人与猎物的区别,在于谁在享受游戏。
而在灾域中,连命运也只是花粉的一部分。”
——《光蚀经·灾主附录·狂花篇》
灰色的天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却没有阳光。
广场是个被遗忘的舞台——四周的屋檐都像退场的观众,只有中央那座半埋在蔓藤里的雕像还努力保持着仪态。
风从远处卷来,带着花粉和旧日灰烬的味道,吹得石板缝里的玫瑰叶轻轻颤抖。
司命慢慢走上台阶,脚步在空旷处回响,声音被四面墙壁吞进去了又被风拉回。
他没有急着藏匿,也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方向。
手伸进内兜,指尖摸到那枚熟悉的怀表——金属早已磨光,表面有一道细裂,却依旧在他掌心留着温度。
他掏出怀表,表盘的指针停在一个静止的数字上,如同某个早已定妥的赌注。
他看了一眼天空,嘴角弯起一抹笑,像是在和自己讲笑话:“这里,应该是最好的地方了吧,娜塔莎?”
声音很轻,却被空旷放大成回声。然后他把怀表合上,塞回胸口,淡然地站在被藤蔓半掩的雕像下,好像等待着某个重要的约会。
花海动了。她的声音先到——不在眼前,却又像贴在耳畔。
那声音柔软、优雅,带着一点儿玩味:“哦?命运之主,居然主动来广场等死?”
她现身时并不急促,玫瑰像潮水一样在她脚下簇拥生长。
白衣被血粉染得若有若无,裙摆在地面与花朵之间像是被绣成一片移动的花田。
她的笑,比花还要盛——美代子,噬血玫瑰,步步生出荆棘。
司命抬眼,笑意里有酒也有刀锋。“我不是来等死的。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游戏里有没有真正的‘神’。如果有的话,我想把祂的脸打烂。”
他说得轻松,就像在点一杯下午茶。
美代子前行了一步,玫瑰在她脚下翻卷,花瓣像是回应他的挑衅。
“赌注是什么?”她问,声音是一朵花开的速度。
“命。”司命答得毫不犹豫,字眼落下像掷出了一张底牌,“我的命。”
那答复像火种落进干草堆。
红风骤起,花粉在空气中翻滚,广场的天像被染红了半边。
蔓藤从地缝中拔起,花朵一圈一圈地向外延展开来,慢慢把视线和距离吞没:灾域在她脚下启门,一圈又一圈,把整个空旷的视野变成了她的花园。
美代子微笑着像在听一首好听的歌:“好一个豪赌。命运之主,你真会挑地方。”
她话里没有威胁,只有玩味;但那玩味足以让四周的玫瑰更热烈地吃风。
司命没有退,像赌桌上最后一个下注的人。
他把手臂一抬,从腰间抽出一摞扑克牌——那些牌被他用秘诡附能过,金属的边缘在铅灰的光里闪冷。
第一张牌在指缝间翻起,像银色的小刀。
他看到美代子脚下的花瓣迎着风抖动,像海面上的波纹。
“那就开始吧。”他把牌甩出,动作干净利落,像掷骰子,也像投掷最后的筹码。
扑克牌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寒风,直切向花海。
花海回应。
无数玫瑰瓣像刀片从灾域中炸裂飞出,铺天盖地的瓣雨以看不见的秩序向司命压去。
广场上一霎那成了红色的雨幕,光线也被染得像新割开的肉。
他并不惊慌。脸上的笑越发讥诮,像是赌徒赢得了第一注下注的快感。
扑克牌在红雾里划出一道道白色轨迹,切断了几簇花瓣,却在更深的花浪前变成了脆弱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