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将手中的双管猎枪端起来,斜斜指着熟睡中的曹启东,然后看向周景明。
周景明知道他是在询问要不要打,微微摇摇头,掏出手电,朝着彭援朝所在的方向明灭了几下。
大概是心里有鬼的缘故,明明睡得很香的曹启东,被手电筒上的开关推动时发出的喀嚓声惊动,他睁开眼睛,猛然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人,心里大惊,一下子翻爬起来就准备跑。
武阳手中的猎枪枪口就在这时,一下子怼到他胸口上:“不睡得挺香的吗,继续睡!”
曹启东哪里还敢动。
看到闪动的手电光,彭援朝立马松开在怀里犟个不停只差没咬他的金旺,也打开手电,朝着周景明他们这边跑来。
还离着二十来米,他就急切地高声询问:“找到没有?”
周景明回了一句:“找到了!”
“狗日的……”
彭援朝骂了一句,跑得更快了。
他没有过多留意脚下枯草遮掩中的一个土坑,突然一下子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
这一下摔得重,连手电都甩飞出去。
周景明赶忙迎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跑那么急干什么,枪管都顶胸口上了,他还能飞了不成……伤到哪里没有?”
彭援朝大喘着粗气,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
周景明将他的手电捡回来,看到手电筒的玻璃片已经摔碎,里边的小灯泡倒是还亮着。
两人一起走到曹启东旁边,彭援朝一看到此时被武阳用枪指着,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的曹启东,立马飞起来就是一脚,直踹曹启东脑袋,将曹启东踹得重重砸进土槽里。
还没等曹启东爬坐起来,彭援朝跟着又准备一脚朝着他脑袋踩跺下去,脚都提起来了,被周景明往一旁拉了一把。
彭援朝身不由己地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身形,立马恼火地瞪着周景明:“你拦着我干什么?”
说完,他还准备再去踹打。
周景明再次将他拦下:“就你刚才那一脚下去,搞不好就把它给弄死了。”
彭援朝一脸疑惑:“这狗日的,我就是要弄死他,大卸八块。怎么,你还想留着他啊?这种人留不得。”
周景明把他往旁边拉了两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声说:“彭哥,咱们进山的时候签过协议,立过规矩,但凡敢偷盗,打断手脚,这没问题,犯了众怒,弄死他也是应该。
可是,你想想地窝子里还有一帮人呢。
你不觉得,让他们自己动手,更有意思?
你能肯定,其余人就没有惦记别人金子的小心思?
收缴来的金子被偷,一个个惦记着分金子呢,突然没了,心里恼不恼火?还有人这些日子辛苦干活分来的金子被偷,怒不怒?
正好,也让他们自己发泄发泄,顺便都长长记性。
相信亲手办过这事儿,他们对坏了规矩的后果,印象会非常深刻。”
“麻不麻烦啊?”
彭援朝还是不解气:“回去后告诉他们,人已经被弄死了不就得了?”
“那可不一样!”
周景明拍了拍彭援朝的肩膀:“就像一个女人,你是看着别人上过瘾,还是自己亲自上过瘾?心理上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
彭援朝想了想,反问:“听你意思,是要我回去,看着他们上?”
周景明笑笑:“你们一起上,我看着就好!”
彭援朝回过味儿来,想起以前周景明的玩笑,想趁机扳回一局:“你还有这种癖好!”
周景明摇摇头:“这种货色,说实在的,我看不上!”
“呃……”
彭援朝细想了一下,喘匀了呼吸:“你这人吧,真让人琢磨不透。”
周景明掏出烟,给彭援朝和武阳一人递了一支:“怎么说?”
彭援朝将烟点上:“这些日子下来,说实话,我心里对你办的那些事情,挺看不上,明明猜到姓唐的那帮人可能不怀好意,还去帮人看风水。都被人威胁了,还告诉他们矿点有富矿。
回来后,嘴上说着惦记人家的抽水机、猎枪,我以为你会很快想办法找回场子,结果,一直不见动静,还说什么要名正言顺。
络腮胡那帮人上门了,你也缩在后边……
我就觉得你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就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软蛋一个。
结果呢,等到张矮子他们一帮人来了,你又能动枪,一下子撂翻那么些人,枪法是真好,狠辣得吓我一跳。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周景明吸了一口烟,微微张着嘴巴,让从嘴里微吐出来的烟从鼻孔吸回去:“你怎么想?”
彭援朝叹了口气:“我在庆幸,自己跟你是一起的……兄弟,你说你考虑那么多,是有什么想法?”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一些想法,在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也可以跟彭援朝说一说了:“干了些年地质勘探,我其实知道好几处矿点,比现在小半岛还富的矿点。
我这趟来淘金,主要是为了赚垫本,顺便找些靠谱的人手,这么说,你懂了吧?我不是善人,善人容易被欺,也不想当纯粹的恶人,离心离德。
而且,淘金的路子,不是一味蛮干就行的。别看着河谷里那么多淘金队伍,但很多队伍之间,关系很微妙,搞不好惹到哪一个,立刻就像捅了马蜂窝。
引来的麻烦,不是咱们这几号人能轻易承受的。
这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得掂量清楚了才能决定怎么做。
络腮胡那帮人,是由淘金老客领着的,都是甘州的,甘州的淘金客在哈依尔特斯河河谷里就有不少,要是开枪弄死些人,结了死仇,以后的事情难说,得留余地。
老唐那帮人不一样,吴越的,隔着几千里地,那边的人来得比较少,而且,姓唐的,绝对是新手,包括张矮子,也是个半吊子。对付他们,自然不用留手。
咱们事情做在理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是那句话,内外安定,才能真正淘到金子,我只想走得更稳些,一切为了金子。”
彭援朝微微颔首:“这次我真懂了……明年一定要带上我,我能不能发财就指着你了。”
周景明催促:“行了,赶紧拿回金子……这大晚上的,挺冷,我特么还饿着呢!”
彭援朝回到土槽边,一把揪着曹启东的头发,将他从土槽里拖出来,把他浑身上下,都细细搜了一遍,包括衣服都捏了一遍,什么都没搜出来,火气又起来了:“特么的,金子呢?”
眼看着再有半分迟疑就要挨揍,曹启东哪敢有半分犹豫,伸手指了指那床棉被。
彭援朝又跳下去,将那床棉被掀开,看到里边包着的一个布包,打开来一看,里面装满麸金的青霉素小瓶子,有好几个。
曹启东得到这些东西后,显然是将那些金子进行了合并。
确定没有遗漏后,彭援朝将金子转手交给周景明。
那个从老唐那里得来的帆布包,还被周景明挎着呢。
周景明接过来看了看,随手将包挽成一团,塞在自己挎着的包里,才想起,包里还有些饼干之类的吃食,他看向曹启东:“你是自己往回走,还是想现在就永远躺这土槽里?”
第76章 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曹启东搂着金子,跑出二十里地,他以为安全了,想着明天就可以海阔天空的兴奋和喜悦,在此时,全被内心的恐惧所取代。
这次所做的事情,将队伍里所有人都惹恼了,回到地窝子,所面临的下场,他想都不敢想。
但,直面那个悲催的结果之前,只能是多喘息一刻算一刻。
至于逃跑,在见识了周景明的枪法后,他就不敢想了。
何况,现在身后跟着的,是三把枪。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跑得过。
“狗日的,连老子的被子也偷……”
武阳将那床棉被收卷起来挎着,在曹启东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踹得身不由己地扑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
曹启东闷哼一声,狼狈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在前面走着。
周景明一路上无聊,点了烟抽着,随口问:“姓曹的,以前应该淘过金吧?”
曹启东不知道魂游到了哪里,没有反应。
见状,彭援朝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特么聋了,周兄弟问你话呢,你以前有没有淘过金子!”
曹启东犹豫了一阵,弱弱地说:“淘过,前年跟人到东北桦甸龙岗山淘过小半年。”
周景明又问:“去年没有去淘?”
“没……没有!”
“想必是前年跟人淘金赚得不少吧……也是同样的手段搂金子对吧,我看你挺会找机会,也很会观察,老练得很,可惜了一个好脑子,算来算去,全坑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曹启东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景明也没有再多问。
一路上,没有催赶,属实是周景明他们三人,也都有些走不动了。
二十来里的路程,花了三人差不多三小时的时间,才走完。
到达地窝子后边大山半腰的时候,周景明看到地窝子前面,拢了一堆柴火,有两人守在火堆边。
回到熟悉的地方,金旺一路在前小跑,先一步到了地窝子。
看到金旺,火堆边的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后边山林张望。
等到周景明他们几人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地窝子边等着了。
在火堆边负责值守的,是徐有良和一个伤得比较轻的豫州人,两人肩膀上都挎着猎枪。
看到曹启东的那一刻,金子被偷的那个骆越人和豫州人,立马扑了上去,一个揪着他领子,一个揪着他头发,追问金子下落。
周景明拍了拍自己挎着的帆布包:“金子找回来了,人交给你们处理。进山之前签了协议,就按协议上立的规矩办。
彭哥早就说过,那些从络腮胡他们那一帮人手里收缴的金子,大家伙平分,这算是咱们所有人都被偷了。
咱们离开老家,不远千里来到这地方,每天累死累活,打生打死,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金子,说金子是血汗、是命,一点都不为过,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同时,我也希望大家吸取教训,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
周景明说完后,到地窝子门口边的木墩子上个坐着,给自己点了支烟。
今天连番折腾,都已经到半夜了,他状态有些萎靡。
武阳也在旁边跌坐下来,伸手跟周景明要了支烟,他是属于懒得动手。
彭援朝心里一直憋着怒气,第一个领头冲了上去,一脚将曹启东踹翻在地,一脚比一脚狠地往他身上招呼。
那两个金子被偷的骆越人和豫州人,也跟着冲了上去,接着是余下的那些人。
还有一个人没上,是孙成贵,他的腿脚在之前和络腮胡那帮人的乱斗中受了伤,有些行动不便。
周景明漠然地看着在火堆边被围殴的曹启东,被拳打脚踢得翻来覆去,惨叫连连。
许是感受到了绝望,他也试图拼了命的逃跑,滚到地窝子前面的火堆边的时候,抽了一根燃烧的柴火,怪叫着胡乱挥舞,将围殴的众人逼退,然后发狠地往河边跑。
武阳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提了枪,准备帮忙去追。
周景明却是没动,一帮人打一个,要是这样都放跑,只能说他们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