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错觉,吉普车猛地调转方向,恰好避开了一轮射击。
而这时旺达才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她紧紧的抱着皮特罗的身体,只觉得背脊发颤。
不知为何,旺达十分笃定,如果她没有将皮特罗扑倒的话那一枪就会命中他的咽喉。
后怕的旺达紧咬着牙齿,一边在自己皮特罗身上摸索着可能存在的伤口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或者中枪?”
不知道自己刚刚才躲过一劫的皮特罗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拉开妹妹的手轻声安慰道:
“完全没事,别说中枪,我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别担心,我们都会没事!”
说完皮特罗再次拾起那把初代泰勒推进式步枪,换上新的弹匣预备开枪还击。
然而当他向着后方瞄准时却猛然间发现追兵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最近的一辆皮卡距离自己不过四五个车身的距离,皮卡上改装的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让皮特罗心头发寒,他下意识的抬起枪口向着皮卡上的机枪手射击,而这一次,刚刚躲开死神镰刀的他终于交了一次好运,用中头等奖券的运气换来了一枪堪称完美的爆头。
一朵血花先是在那位机枪手的眉间绽放,随后一股巨力直接将他整个人向后击倒,而在他仰倒的一瞬间皮特罗清晰的看到有灰白色的碎裂骨片向四周散射,而仿佛液体般的粘稠肉块溅的哪里都是,然而那名机枪手此时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他的身体还本能的维持着操控机枪的姿势,直到跌落车底。
那名机枪手的惨状让皮特罗忍不住干呕了一声,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闻到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并非没见过尸体或者死亡,但这却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凄惨的死去,而且一想到杀死他的子弹正出自自己的手中便让皮特罗不由的感到连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粘稠。
可他不能放弃,他强忍不适再次瞄准,随后大声呼喊道:
“医生!加速!他们要追上来了!”
旺达却隐约的察觉到不对,她扭头看向正在驾驶汽车的侯寅森,只见他面色苍白的低声回应道:
“没事,我在加速,你们会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你们...”
他像是坏掉的复读机一样不断地低声重复着安慰的话语,他的思考能力正在逐渐消散,遗留下来的只有本能。
旺达只觉得一颗心脏被死死的攥住,在她隐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她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巨大的痛苦让悲鸣被堵在喉咙之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下,她像是发了疯似的扑到了副驾的位置,而侯寅森感知到了旺达的慌乱,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
“嗯!”
旺达顾不上擦拭泪水,她一边点头附和侯寅森一边替他检查伤口,同时她对着自己的哥哥皮特罗低声喊道:
“医生中枪了,你来接手汽车,我得给医生治疗!”
皮特罗猛地愣住,他扭头查看,立刻便发现驾驶席肮脏的座椅在混杂了侯寅森的鲜血后已经变成了墨色,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所闻到的血腥味并非幻觉,而是来自于侯寅森。
但他却没有立刻和医生交换位置,他盯着汽车的驾驶位,低声向自己的妹妹问道:
“我...我不会开车啊...你可以开吗?”
旺达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他们两个人哪里会开车,连年的战乱让索科维亚的人民大多都十分贫穷,而旺达和皮特罗在被亲戚收养后的生活虽然并不算艰苦,但也远没到能够负担的起汽车的地步,他们两人接触最多的汽车也是公交车,乘坐轿车也是被黛安接到纽约之后才有的体验。
别说开车,从出生以来,他们连一次方向盘都没摸过。
但如今的事态已经容不得他们继续耽误下去,旺达硬着头皮一边伸手握住方向盘,一脚踩住油门,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将侯寅森一点点的拉到后座,好在侯寅森还能勉强行动,在他本人的配合下很快便被转移到了后座,而皮特罗赶忙窜到驾驶席上从旺达手中接过方向盘,战战兢兢的凭着在电影和电视剧中的记忆驾驶着汽车。
好在他们正在沙漠之中,他们无需顾虑行人或者街道,皮特罗只需要做到踩死油门,握住方向盘两件事。
在他的脚踏板下压到了极限后轰鸣的引擎声响彻天空,他们与追兵的距离没有继续被拉近,反而由于皮特罗突然的加速让他们的距离被拉远了一点。
但没人为此感到喜悦,而旺达则绝望的看着侯寅森身上的伤口,刚刚的子弹不知是弹跳出了怎样的角度,径直打入了侯寅森的大腿,精确的切断了侯寅森的动脉。
而由于刚刚的转移,还有此时汽车加速到极限的颠簸,侯寅森腿上的伤口被撕裂开来,侯寅森的裤管已经被彻底染红,和伤口粘黏在了一起,而鲜血却仍像是泉水一般泊泊向外流淌着。
旺达知道这种伤势,她也记得这种伤势。
她曾和眼前的医生一同治疗过有着同样伤口的无名少年,那时她竭尽全力,但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她的眼前消逝,而现在这一幕即将再一次在她的眼前重演...
他必须在十分钟之内...不...最多还有五分钟之内接受治疗,如果不能立刻止血的话...
此时一只染血的手掌却握住了旺达,她浑身猛地一颤,随后反握住那只手掌,她抹了抹脸上混杂了鲜血的泪珠,低声向着侯寅森念叨着没有力度的安慰。
“我会治好你的医生,我会把你带回家,你会没事...你会...对不起...”
话未说完旺达便止不住心中的痛苦,呜咽着道歉,而侯寅森却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反倒是露出了解脱似的神情。
“别自责,也不要担心,这正是我想要的,我确实就要回家了,我的家人正在等我...”
“你家人在...等你?不...不要这样,绝不能是这样的!”
旺达想起几人在山洞中闲谈时侯寅森曾提起过他的妻子和孩子,他那时脸上的笑容幸福到让旺达曾幻想过,如果自己的父母还活着的话他们会不会用这样的表情回忆和自己的过往,但此时旺达才发现,他其实和自己,和自己的哥哥一样,早就失去了重温那幸福过往的资格。
然而在他们两人苦大仇深的对着托尼发泄着自己的怨恨之时却是同样失去了至亲的侯寅森反倒为他们调节气氛,安慰众人。
那时旺达还曾在心里怒吼过,你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但如今...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就和电影中那种最讨人厌的角色没什么两样了吗...”
此刻旺达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激烈的情绪溢满心房。
又是一串激烈的火星在吉普车的后挡板炸裂,但旺达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侯寅森腿上的伤口。
“放慢车速!”
旺达的声音平静且低沉,但却仿佛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裂,让人心生惧意,就像是酝酿着风暴的海面。
“什么?放慢?你确定吗?”
皮特罗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但他的身体却快过头脑,立刻执行了旺达的命令。
颠簸的车身立刻平稳了几分,但车身上爆裂的火星却更加密集。
旺达却毫不在意的从车座下掏出侯寅森一直随身携带的医疗包,她拿出剪刀裁开侯寅森已经染满血污的裤管,仍在冒血的伤口映入眼帘。
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消毒,旺达看着同样染满血污的双手,仿佛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一般在身上蹭了蹭,没有止痛药,但此时的侯寅森已经因为失血意识逐渐模糊。
旺达深深的吐了口气,随后她便仿照那日侯寅森所使用的方式将他腿上的伤口进一步扩大,她要寻找侯寅森被打断的动脉血管。
而跟在吉普车后的车队此时的火力却开始变得稀疏,但却并不是他们的弹药耗光,而是因为拉扎的主动命令。
随着距离的靠近,他已经能看清吉普车内众人的模样,他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抓住他们!至少留一个活口!那个女人一定要留下!”
在这么长时间的追击中,bmp-2上的30mm机炮一枪未发,而武装皮卡上的重机枪也只是在摧毁车体,试图逼停吉普车,这并非拉扎仁慈,而是因为比起单纯的泄愤,他更想要翻盘。
如果杀死这三人自然容易,但杀掉他们之后他除了这个不足五十人的小队便一无所有。
他的基地虽然是永备工事,大概率还能继续使用,但如今那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已经将基地的位置暴露给了包括美国军方的每一个势力,况且此时基地大概早已经被背叛的扎伊娜所占据。
而十环帮也绝不是慈善组织,当十环帮发现扎伊娜已经实际上取代了他的位置后必然会毫无压力的将他的所有权利和资源尽数交给她,毕竟他当初也是由一场完美的背叛才取代了曾经的老大成为了十环帮在阿富汗地区的首领。
如果想要翻盘,那他就必须有足够价值的筹码。
原本他想抓回托尼·史塔克,毕竟这位年轻富有的天才才是最有价值的筹码,但如今托尼和彼得的行踪不明,他只能转而求其次的抓捕另外三人。
这三人对于拉扎来说既是人质,也是托尼和彼得的下位替代品。
人质自然不必多说,虽然作为领导者他连及格线都很难摸到,但在拷问敌人,激发敌人内心中的恐惧,发现敌人的弱点这一方面他却十分擅长。
早在和彼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通过几句试探便清楚了旺达和皮特罗二人绝非是他的两个手下这么简单,至少彼得是无法轻易放弃两人的,而在他刻意将几人关押在一起后,托尼也逐渐的融入了其中。
只要抓住这三人,那他便有可能让托尼和彼得之间畏手畏脚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操作得当,他也许能以这三人为牵制,再次抓捕到托尼和彼得二人。
而所谓的下位替代品则是因为这三人大概率都参与了那两套战甲的制作过程!
虽然托尼和彼得二人摧毁了他的基地,但每每回想起那天的战斗拉扎仍然不由得心神激荡。
托尼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哥,而彼得看上去更像是个高中生,这两个人在穿上战甲后竟然能够杀穿整个基地,那么如果他能拥有这些战甲的话...
这是一个危机...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的正是巨大的机会!
拉扎目光灼灼的紧盯着速度放慢的吉普车,心里已经在幻想抓住三人后的安排。
能留住他们性命的话自然要让他们全部活下来,如果能将三个人全部留下的话就先将那个医生和男孩单独关押审问,必须要让他们吐露出战甲制造的细节,如果能够得到图纸,也许他还能和其他公司继续交易。
至于那个女孩...
拉扎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冷酷。
则由他来单独审问,虽然说是人质,但他也要发泄一下基地被占,积攒的军火被摧毁的怒火。
等抓回托尼和彼得二人之后,他至少手头有一些能够让两人足够痛苦却不会真正伤害二人的刑罚。
他会让这些人知道,背叛和忤逆自己的代价,而最后他会踩在这些人的枯骨之上,让这些人化为自己登上王座前的阶梯。
而此时一名重机枪手的子弹终于擦到了吉普车的轮胎,吉普车猛然失去控制,左右摇摆起来,不一会吉普的整个轮胎便炸裂开来,只剩下光秃秃的轮毂,再也无法在沙地上前行。
而拉扎拉扯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被灼伤的面孔显得越发狰狞。
他跳下战车,不慌不忙的缓步向前,他已经看到了那王座的模样,因为那王座的阶梯近在眼前...
第120章 沙漠之中(3)
“该死!给我动啊!”
皮特罗猛地砸向方向盘,将油门踩死,引擎立刻发出了全速运转的轰鸣声,但无论皮特罗如何操作也只能让车身轻微的抖动,但再也无法让汽车挪动半分。
原本四轮驱动的吉普车即便是在爆胎的情况下也可以勉强行进,但因为之前的失控,现在汽车已经完全陷入了沙丘之中,飞快转动的轮毂只能扬起大片大片的沙土。
完蛋了...
皮特罗脸色苍白,他抓起一旁的步枪,将最后两支弹匣装好,以汽车车身为掩体,打算最后放手一搏。
“旺达!不要管医生了,你快点走,我来拖住他们,这样下去我们都跑不掉!”
看着仍然没有受到影响,正在继续为侯寅森进行手术的旺达,皮特罗的内心焦急不已,他们兄妹是彼此间最珍视的亲人,为了复仇皮特罗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如果是拿旺达的性命交换才能完成复仇的话他必然会果断放弃。
但哥哥的催促却并没有让旺达分神,她继续着手术,并将侯寅森腿上的伤口扩大后便立刻将手伸进伤口内部,寻找着侯寅森破裂的动脉。
她的动作娴熟,面色平静,双手更是平稳到连汽车的颠簸都没有对她造成丝毫的影响,很难让人相信她这是她第二次进行这种手术,更不会有人相信她是一个毫无医疗经验,别说是医生,就连护士都没有做过的普通人。
皮特罗见劝说无果后也只得叹息一声,举枪瞄准包围上来的敌人,用行动支持自己的妹妹。
而拉扎手下的几十名士兵本想要驱车将吉普围成一圈,但吉普的位置却恰好在一处沙丘的斜面,斜面的另一头却是一道完美的斜坡,从上向下呈四十五度足足延伸了十几米,在这片开阔的沙漠中起伏的沙丘却为旺达等人制造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如果越过沙丘包围他们反而会被皮特罗从高处向下攻击。
但对于拉扎来说这对整体局势并无太大的影响,他们的人数差距足以抵消任何劣势。
“砰砰砰!”
bmp-2上30mm机炮首次开火,不过却并不是为了造成杀伤,而是为了对皮特罗形成火力压制,机炮不断在吉普的附近扫射,巨大的冲击力让沙土带着整辆吉普都在震动。
而周围的士兵也纷纷下车,在机炮的掩护下缓缓靠近,他们分成两股队伍,从侧面包上,好活捉他们三人。
而皮特罗被迫压低脑袋,从车底向外窥探,不时打出一发冷枪,延缓敌人进攻的步伐。
此时车内的旺达的“手术”也进行到了关键步骤,她终于用手在侯寅森的伤口中摸到了断裂的动脉,她用手攥住了被鲜血特有的粘稠感包裹的血管,一路向被切开的伤口拉扯。
此时没有打过任何止痛药物的侯寅森已经几度昏死过去又几度醒来,但他却仍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保持着神智的清明,他在理解了旺达的想法和看到少女的决心后没有反对,也没有指责,而是又变成了那个神色温和的好好先生,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安静,同时也不时的为旺达提供指导,仿佛他并不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而是一个正在指导学生的优异教师。
“用止血钳,在这里。”
侯寅森从手术包中抽出工具递给旺达,而他的表情却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这可真疼啊...
侯寅森将嘴角的苦笑隐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能平静的独自走向死亡,但他看到旺达的表情时就明白,如果他死在这里一定那未来他一定会成为永久环绕在旺达心头的梦魇。
我需要再救一个人,所以我得维持自己的生命,所以...再等我一下...
侯寅森在心中默默的向着家人道歉,随后咬着牙又为旺达递去要使用的手术工具,为她擦拭着汗水。
而在这简陋的“手术室”外,拉扎手下士兵的进攻也遭遇了挫折,每当他们尝试推进时,除了皮特罗的射击外,一道怪异的光圈也在阻挡他们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