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子。”
“手术可能有极大的概率会让这个姑娘失去承载义体的能力，这个概率是无法估算的，等到黑客那边将神经矩阵完成投射，手术就开始了；在这之前，她随时可能会睁眼，和她说说话吧。”
林跃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失岛。
老维也是点点头，“毕竟往往替别人做决定的事情最难，对一个佣兵而言，她的一辈子可能就是普通人了——埋你怨你，没走过的那条路到底宽不宽敞，一切都是未知的。”
说罢，伸手在林跃腰部推了一下，老维是真的把这个第一次来自己医馆弹吉他笑容温和的家伙当做了沃森的街头小子。
林跃有些恍惚。
在外面拼命的他，负担太多了。
荒坂阴晴不定的内部变局，夜之城各路妖魔鬼怪，街头帮派，狗镇虎视眈眈的敌人，包括任何一切不让他在这里生存下下去的不利因素。
他分身乏术。
但所幸有这些伙伴，他拼命的这一路不仅仅是提升自己，更要杀死弱小的自己。
一个没有天分的浑浑噩噩幽冥犬，或许哪天死在一场帮派的撕咬中，又或者哪天被战斗兴奋剂把身体变成千疮百孔的朽木，但都逃不过毫无尊严的生活。
他就是要用这双拳头，阻止如同狗镇中间人汉兹先生那样的随意摆布。
心情复杂的林跃走到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管线的手术床前，低头看着少女凝着水珠的白皙面孔还有那弯弯翘起代表着仅存活力的眼睫毛，翘起的嘴角和小巧的鼻尖宛如憨态可掬的小猫。
林跃觉得萨沙一定很冷。
只见她浑身被凝胶状不透明的材料所包裹，那是让义体结构松动的生物胶，依稀间还能看到荷包一样未曾绽放的羞涩朦胧曲线，
没有任何杂念，唯有担忧。
他脑海中，赛博网络空间内少女声嘶力竭的呐喊以及摒弃一切的眼神让林跃都有些恐惧。
仇恨是最可怕的东西。
林跃没有在闭着眼睛病人面前说话的习惯，他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的网络安全专家能够平安。
就在这时，少女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眼球上那层模糊的光影伴随着睫毛扑闪似乎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注视。
“嘿。”
萨沙感觉喉咙好像几十年没说过话了，酝酿了好几个古怪音节才把招呼打了。
林跃也是回了一句嗨，然后沉着眼眸挤出笑容安慰她，“狗镇的人把两个黑客的记忆银行给破解了，神经矩阵密码完全拿到了，还有荒坂那边拿过来的尖端科技，你会好起来的。”
少女只是乖巧地点点头，似乎还是有些扛不住低温治疗的后遗症。
那就是疲倦。
“【你看起来很累。】”
林跃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笑道：“怎么会。”
少女的心思，哪怕是重病之时依旧敏锐，“我的时间会同步，一切都还好吗？”
林跃重重地点了点头。
少女眼神放空，似乎松了一口气，在进入低温冷冻之前，她知道这间公司需要很大的代价才能争取到，只是这家伙也真是的，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
最主要的是，好累，跟他多说几句话都做不到。
“亚当·重锤死了，荒坂被我们抗住了。”
“丽贝卡，皮拉，琦薇，铃木…”
“V…艾玛…”
林跃耐心地念着每一个名字，“我们一起度过了难关。”
相信知道重锤名号的任何一个街头佣兵都会非常好奇，然而萨沙只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因为她一直相信，在大雨之时给自己递来复仇希望的家伙可以创造奇迹。
“安心睡，生物技术还等着你呢。”
林跃要给她希望，他生怕在任何一个环节萨沙丢失了希望，他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概率很小。
萨沙点了点头，眼皮开始慢慢开合了起来。
林跃刚想离开，一只满是水汽的苍白小手抓住了他的袖口，林跃微微凑到身前——
“我还要做你手下的网络专家。”
“嗯好。”
萨沙的眼皮闭上后，林跃这才缓缓直起身体，神色晦暗不明。
算是梦想吗？
林跃已经帮别人做了选择，他只能告诉自己，活着就好。
或许他不知道的是：
在足够糟糕的人生和世界里，成为普通人有时比死亡更为折磨。
……
——
【夜之城相关资产资格审查书】
【组织名称：NID可敬物流子公司（已暂停使用）//…请更改】
【员工数量：30人】
【经营范围：轻武器运输、安保、配件制造。】
【创立年限：2064-2076】
【CEO：（未知姓名）NC01334//…NCPD通缉数据未对接】
【经营状况：不良；涉及不正当交易、股权不明晰、参与有计划的小规模军事行动等…】
铃木在NID物流子公司的子网内将一切存留数据进行整改，并且需要在夜之城市政厅完成公司备案，只是公司的名称，他无法代替凛大人做决定…
听说今天萨沙小姐要开始手术了，他只能暂时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选择不去打扰。
就在他扭头的时候，身后的人影让他长久以来的肌肉记忆差一点拔出了武器！
“凛大人？”
面前年轻人坐在椅子上，盯着这处位于物流子公司地下的子网控制中枢，眉头挑了挑。
反应过来的铃木瞬间改口，“抱歉，老板。”
林跃盯着面前这个自己记忆里完全没有的人，眼睛眨也不眨，“没想到啊铃木，如果你不是在荒坂服役，也许你可以当个不错的职业公司经理人。”
铃木脸色一僵，立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都是简单的事情，相比于这儿，我更希望跟您一起参与行动。”
林跃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忠心武士有了抱怨的情绪。
他就像是一把服从性极好的刀刃，让他干切菜的细活儿自然会有不满。
但不得不说，铃木做得很好。
“除了小队、医疗团队等，其余负责公司正常运转人员的资料我看过了，非常细致。”
铃木留下的家伙基本是在夜之城没有软肋的人。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些人在以后公司的行动中完全不会被干扰，毕竟他们没有家人，或者都被赖宣，V以其他方式保护了起来。
“是V小姐帮了忙，她给我们的人手。”
“老板，目前的公司运转情况是非常不好的，只是介于现在荒坂和我们的敌对关系，他们不得不依靠这里。”
林跃一拍脑袋。
“刚好，我这儿有一笔钱，你可以…”
就在林跃想要把自己的钱用于公司运转的时候，铃木拦住了。
显然自己的老板对怎么运行一个公司一窍不通，财务可不是公司缺钱自己掏腰包补上去就可以的，要知道这家物流公司以前可是可敬物流下面的，管理方式，组织架构等等是大公司规模的水准。
林跃摊开手，他明显看到了铃木眼里的无助。
“好吧，那我跟您说详细一些。”
“简而言之，公司要正常运转，您得…”
林跃点着脑袋，他在思考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学过“工商管理”了？
还是说荒坂对自己特工和安保的要求这么高了…
这也太内卷了。
不过林跃可没资格吐槽铃木，自己由于各种各样的事件，网络技术都没学扎实，更别说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了。
其实也很简单，一些浅显的知识靠记忆芯片这种东西是可以完成瞬间学习的，但…管理公司不是靠以前那些基础概念就能完成的，这里面的门道和学习年限林跃感觉一阵头疼。
夜之城所有可见的企业分部，不管大小，他们的掌权者都是从战场（物理）和商业竞争中杀出来的家伙。
这个世界的公司，早已不是只靠商业手段说话的组织了，它需要一个面面俱到的管理者。
时间太仓促，林跃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铃木有办法，只是他不敢随意说话，因为荒坂造就的谨小慎微让他时刻记得不能随意逾越上司的权限。
林跃没好气地看着他——
“就三十多个人的地盘，你想这么多？”
铃木笑起来憨憨傻傻的，实在算不上好看，“职业经理人是不错的，合同雇佣，我可以帮您盯着——前提是您信任的话，当然，有管理经验的人也可以试试，只是目前急需人来做这个事情。”
“我是不可以的，老板。”
林跃摩挲着下巴。
这还是铃木第一次说自己不行…
那看来还真是个麻烦。
好像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了？
就在他脑海中思索的时候，管理经验这几个字从脑海中一冒出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说话间他眼睛亮起，物流公司的数据库在两人义眼中投射了出来，
很快，漂亮女人的形象浮现在了全部是信息的提示框内。
资料一点点往下滑，林跃发现这资料好像过于详细了。
艾玛的姓氏，家乡这些东西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艾玛的孩子凯瑟琳，洋洋洒洒的一串，似乎不太像是艾玛的资料，反倒是凯瑟琳的才对。
不过幸运的是，艾玛的确受过高等教育，并且是管理类的。
只是两个男人脸色古怪。
“我想问，艾玛的资料是谁查的？”
铃木脸色一紧，“老板，是V小姐。”
林跃的牙关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