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数据的光影容易引起错觉，但是…好像真是他。
“大卫。”
呆愣中的大卫扭过头看向露西，露西只用简单的一句话让这个少年的心提到了喉咙上面。
“黑墙崩溃了，那些都是AI，你看到的…都是赛博网络空间中数据对攻的景象。”
大卫想要得到一丝丝对方不自信的表现，然而露西只是郑重点了点头，小情侣想的东西和眼界有限，露西在思考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
黑墙难道是凛先生引爆的？
而大卫满脑子都是妈妈的安危…
电话打不通，大卫整个人更加慌了。
露西咬着牙，她从接受系统看到了整个荒坂的其他员工继续在岗位上待命，其余高层全部前往顶层了，估摸着是要保护赖宣撤离了。
开玩笑，黑墙破了是什么概念。
说话间情侣听到了身后一连串的脚步声，全副武装的荒坂安保看着两个伤痕累累但是穿着荒坂内勤服装的二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向上走动。
露西只是斜瞥了一眼，发现小队的周围都萦绕着一层彩色的数据，担忧且严肃的眼睛变得有些恐惧。
该不会…
她慌忙大喊。
“请等一下！”
大卫完全没想到露西会招惹这些看似是特别行动部门内卫一样的安保部队。
“喂露西！”
那些士兵听到声音后，脚步稍微停顿。
露西脸色难看大喊道：“你们是不是出过外勤，连接过整个夜之城的公共网区？！”
士兵们疑惑地看向露西。
这女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说这些有的没的…连接过网络这种事谁记得清，不过他们刚刚确实是在东部完成了一次公司行动。
露西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
“快关闭战斗植入体，离开荒坂的子网！”
说话间这女人还往小队那边狂奔。
大卫手中本来攥着露西的手，见自己的姑娘脱手用可能是挑衅和攻击的行为奔向那些武装到牙齿的精兵也是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荒坂内部可能下达了自由开火令，毕竟越深入，魑魅魍魉就越多，公司这种行为倒是在考量范围内。
只是大卫满脑子想的都是离开荒坂找自己的妈妈，但荒坂不允许擅自脱岗，那就意味着…他现在不仅不能去找妈妈，反而还得先担心自己的爱人会不会被那些荒坂忍者给废了。
“靠靠靠！露西！”
大卫连忙追去。
队长从侧面绕出，单手伸出作阻拦状，身后是整齐的武器装备挂弹的声音！
“止步！否则开火！”
露西低吼道：“混蛋，你们要害了荒坂的整个子网吗？！”
“谁让你们没有接受内务部扫描进入荒坂的？！”
大卫愣住了，他也在某个瞬间看到了这帮士兵身旁萦绕着跟自己在夜之城看到的那些数据拖影一般彩色的数据氛围！
“止步！”
本就神经敏感的士兵似乎没理解露西之前的一句话，就在荒坂忍者领队手要向下挥动开火的时候，异变骤然发生！
像是什么巨大的武器击穿了整个楼板一样！
大卫眼睁睁看着那些士兵被虚无处轰击而下的彩色数据流给洗刷了全身，而且义眼错误的提示开始暴涨，耳朵里全是仿佛面对洪水一般的轰隆声…
或许是他们身上有太多的爆炸性武器装备，露西和大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楼层的网络断掉了，因为感染的缘故，整个荒坂的内部数据出现了停摆，两个人在一串串提示的情况倒飞砸在了地上。
慌忙爬起身的大卫下意识将露西护在身后，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了一些残肢断臂。
耳朵里嗡嗡地全是惨叫。
“救人大卫！”
露西大喊道。
大卫连忙扭头，“可是我妈妈…”
露西眼神决绝，一把抓住大卫的衣领，“创伤小组的防护级别不差，大卫，你是荒坂的员工，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大卫呼吸急促看着周围。
此刻他的义眼中收到了多处提醒…全是荒坂就近救援的提示！
自己才刚刚去干了救人这件事…
“城市要毁灭了，荒坂活着，咱们才能活。”
露西斩钉截铁道。
可是…
大卫看向窗外将AI轰碎成数据化粒子的那位大人物…
“黑墙破了，除非和它一样的神，否则我们都活不了，救人，撤离！”
“擅自脱岗你希望你的母亲平安回来的时候见到被枪毙的你吗？”
“别以为有那家伙（凛）的庇护你就能无视规则，大卫，你是个男人！”
大卫呼吸急促，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救援的信号，即使露西不说这些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即使他们都是城市底层里深恶痛绝的“公司狗”…可在大卫眼里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命。
原地站着的露西靠着墙，眼内的数据不停地涌动，她查询着数据，大卫则是一咬牙将刚才那个爆炸小队中断了四肢还在地上蠕动的家伙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这样子太骇人了…
大卫的瞳孔几乎缩小到了极致，他的手都在颤抖，耳边是那个面容尽毁之人痛苦的呜咽。
该死的！
脑机像是有什么东西烧过去了，大卫不禁怀疑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想想，大卫，想想紧急战场防护科目是怎么教的？”
大卫颤抖着手在士兵烧毁的军用战备背心里找到了止血带，双手不停地打颤让他咬牙咒骂自己是个十足的废物，随后深呼吸道：“坚持住哥们。”
止血带将四个突兀的四肢基础关节牢牢绑住，乳白色夹杂着红色的液体似乎断流了一些。
大卫看着那家伙用下颌指向自己身上。
明白了意思的大卫赶忙将自己的数据线接入了那家伙…
这是个十足的冒险行为。
但大卫知道面前的人若是医疗部再不来的情况下恐怕就只剩死亡这个结局了。
但是他不想拒绝将死之人的愿望。
数据接驳完成，这家伙的内部情况一片糟糕，重度失血，开放性创口多到肉眼都数不清，还有义体停止运作前的最后警告…
【帮帮我，杀了我。】
大卫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不是求援，而是一种对痛苦结束的渴望。
自己母亲救人也在杀人，创伤小组为了客户要击毙很多阻拦的目标，从象牙塔内出来的家伙像是学会了怎么披上公司狗外壳的鸡仔，实际上毫无对局势的下手和判断能力…
大卫呆愣之间，那家伙挣扎的越来越剧烈了，他只能活十分钟。
这十分钟恐怕是忍者怎么都忍受不了的，大卫要做个违背他从始至终坚持的善良处事原则。
他从腰间掏出配枪。
荒坂武器禁令解除了，他可以开枪。
想象中的犹豫并未有，大卫只知道没什么能比让人在死亡前得到宁静更为重要的。
或杀或生。
全凭良心。
一声枪响，远处观察着数据的露西抬头后又低头，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因为她还需要有重要的事去做。
大卫冲进荒坂上一层楼层的时候，可以说偌大荒坂塔中引以为傲的内部环境却造就了哀鸿遍野的警报，大卫两只手摊开短暂茫然了一会儿，猛地冲到一个靠着墙壁呼吸系统被烧穿的家伙身旁。
他用氧分子防窒息药物按在那家伙的嘴上，体内血氧维持住就能暂时放弃呼吸，顺便将其标记为需要紧急救治的医疗目标。
这些操作靠那人自己已然无法完成了。
当露西沉入网络决议维护V入网路径安全的时候，大卫已经在楼层内救治了许多人，这件事是大卫遵从内心做出的决定，当他觉得恐惧或者迷茫的时候就会看一眼窗外…
直到外面的巨像被层层围困，大卫也完成了很多救治，让恢复过来的医疗部接收到了很多存活率很高的伤员，他们身上全是越来越熟练的急救技术。
当然，有些家伙的重要物品也被某个家伙拿出来放在了他们手中。
在可能到来死亡的时候，手握信念实际上也是存活的关键，这样的意识或许在讲究生死的公司利益场上很难得。
大卫看着外面被层层包围的凛，虽然艾玛那个女人说这是梦想家的秘密武器，但他知道凛先生也在和自己一样在进行挽救。
一个是世界。
一个是人。
荒坂损失越小，胜率就越高，他只能做这些。
当力气枯竭的时候，大卫就静静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那伟岸的身影缩小被禁锢。
在年轻小伙里无所不能的神明，代替了某些父亲生态位角色的家伙也有枯竭的时候吗？
大卫对于凛同样是盲目的信任。
只要自己没有到极限，那他也不会，艾玛小姐不是说了么…
梦想家会解决这个问题。
他爬起来，或许是因为过度疲惫，露西惊恐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悦耳——
“网络崩溃了，快跑大卫！”
崩溃？
大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幸运的，他除了眼睛有些花以外，好像没有觉察到令黑客女友都惊恐的崩溃是什么，他只是看着如麦子一般倒下的人们，嘴里呢喃着。
“我还能做到。”
死亡是一把磨刀石，让人蜕变，让人了解世界如何残酷，尔后教会人们怎么生活。
盲目的自信也是一种活法。
“大卫？！”
露西已经被困在网络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