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脸上仍旧挂着淡笑,“哥哥,你想必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隐情吧?”
路明非闻言长长的睫毛轻闪,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
路鸣泽轻叹一声,“哥哥,你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呐,只不过你是故意要把自己装得很笨,你和那些蠢货不同,但一直装蠢货,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变蠢了哦。”
“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说,你那位朋友走过这道尼伯龙根幻境就会恢复身为诺顿的记忆,就算出了点岔子起码也是七七八八吧,反正那个叫老唐的人格肯定死得透透的,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诺顿刚醒来只想回去猥琐发育,可能会逃得条小命,滨海市或许能安然度过这个新年。”
“不过嘛,看在哥哥为了朋友甘愿冒险进入尼伯龙根的精神,小弟勉为其难地出手帮你修改了一下最终的结局。”
“冒险?要是早知道老唐要去的地方是这里,我就会把他捆起来关进地下室里。”
路明非鼻孔里哼出两道气体,没好气地说道。
“修改结局?意思幻境结束老唐也不会有事对吗?”
路明非问道。
“这得看他自己了。”
路鸣泽神秘一笑。
就在这时,黑暗中隐隐传来低低“嘶嘶”声,像是一群毒蛇在吞吐着猩红的蛇信一般。
路明非举起火把向前探去,顿时汗毛倒竖起来。
大大小小的窑洞中,忽然亮起了一双双金色的眼睛,地面微微震动起来,整座山体内部也跟着微微摇晃,白色的粉末从窑洞顶部簌簌落下。
这是一群尸守大军!
路鸣泽轻轻吹了口气,火把顿时熄灭。
路明非愣住了,灼灼的目光看向路鸣泽,似乎在怀疑自己这位小老弟是不是也当了叛徒。
小魔鬼开口解释道:“这是硝石粉末,制作火药的主要材料,再点下去,或许哥哥会变成小火人?”
黑暗中那一双双带着毒蛇般冷意的黄金瞳缓缓靠近二人。
“哥哥,你还不进去是真的想被这些家伙吃掉么?”
路鸣泽幽幽地开口道。
路明非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向青铜门冲去。
身后的尸守群也跟着躁动起来,纷纷扭动着蟒蛇状的下体,伸出苍白尖锐的利爪,嘴巴向两侧撕裂开来发出婴儿般的哭泣声向路明非扑去。
路明非焦急大吼道:“小魔鬼!”
上身裹成木乃伊的尸守群纷纷掠过了小魔鬼,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直地对着路明非扑去。
窑洞顶部被躲藏在其上的尸守贯穿,密密麻麻的尸守从天而降,落地的一瞬间它们就扭曲挣扎着身子蛇立起来,堵死在了青铜门前。
路鸣泽见路明非即将被尸守群包围之际,闪身到他的身后,一脚把路明非踹进了青铜门里。
尸守群顿时僵直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还束手无策的猎物突然就飞进了青铜门里。
路鸣泽重新点亮了火把,火光照亮了窑洞内部密密麻麻的尸守,它们身体泛着金属的光泽,瞳孔狰狞,长尾彼此纠缠在一起,像是缠在一起交媾的群蛇。
它们的五官都比人类大出一倍以上,巨大的嘴裂一直延伸到下颔边缘,被类似鱼筋的细线严密地缝补好,头发苍白枯槁。
“真是丑陋啊。”
路鸣泽静静地看着尸守群,尸守群也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这是一副极度违和的场面,仿佛路鸣泽不是一位人类少年,而是统领这群残暴之物的暴君,他手中高举的火把便是指引这群怪物吞噬世界的信标。
尸守们低垂着头,漠然而立,似乎是在等待着君主最后的命令。
路鸣泽丢下火把,转身进入了青铜门内。
就在他的身影刚刚被青铜人脸巨大的下颔吞噬的前一瞬,滔天的烈焰从火把处燃起,整座窑洞顿时化作了由火焰铸成的炼狱!炙烤着这些历经了千百年也未曾安息的残虐之魂。
........
路明非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痛痛痛!!”
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起身打量着眼前这座灭世景象的青铜城。
整个天空像只倒扣下来的烧红了的铁锅,云层宛若滚烫蒸腾的蒸汽,蛛网般的熔浆遍布天穹,整座天穹仿佛是只随时会被烧穿的铁锅。
炽热的温度迎面袭来,路明非仅仅只是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额前便已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喂,能不能让让,还有人要进来呢。”
身后传来小魔鬼不满地嘟囔声。
路明非转身对路鸣泽指着天边那仿佛烧起来了的云,语速飞快地说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魔鬼穿着白色的长袍,宛若一只白色的幽灵,他轻轻飘起,来到路明非身边。
抬眸看了看周围后,无奈地摊了摊手,“看不出来么,诺顿快要苏醒了。”
路明非神色一僵,一把抓住小魔鬼的肩膀,不停地摇晃起来,“你不是说会阻止他苏醒,改变结局么?!”
“哥哥,我可没说过啊,我说的是尽量而已,诺顿肯定是会醒来的,但你朋友能不能继续保持住自己的人格已经继续待在诺顿的身体里,那可就得看他自己了。”
“现在老唐在哪儿?”
路明非焦急地问道。
路鸣泽对着城外努了努嘴,“你既然知道这座城市是白帝城的翻版,应该也知道城外有什么,最终的目的地是在哪儿吧?”
路明非还没听完后半句话就一把甩开了路鸣泽,在青铜街道上撒丫子狂奔起来。
“喂!记得往东门走!西门是没有路的!”
小魔鬼对着那道远去的身影遥遥高呼道。
.......
一路上,大地四分五裂,滚烫的熔浆在地底深处的裂缝中流动,树木倒插进岩浆之中,被岩浆腐蚀的“滋滋”声与空气中水分快速在挥发形成的蒸汽声不停刺穿着路明非的耳膜。
他来到了那座宏伟的青铜山下,山峰直直地插入天空,温度高到难以预料的赤红山巅也在灼烧和改变着大气层。
整座青铜山上挂满了漆黑的骸骨,在山体中间,一道瘦弱的身影格外的醒目,那道身影被灼热的金色巨矛从肩膀处贯穿,狠狠地钉在了半山腰处。
路明非失神地望着那道身影,清瘦的身影也似乎察觉到了来人。
他抬起脸来,眼睛是两个空空如也的血洞,他就像是钉在柱子上的罪人,受着无止境的凌辱,悲伤的风和灼热的血洒在路明非的脸颊上。
男孩的脸像是小魔鬼,又像是康斯坦丁。
垂死的他抬起头来,“你终于来看我啦,哥哥......”
“我知道世界上只有哥哥是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因为这世间的一切的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
康斯坦丁轻轻咳出暗红的血块,灰暗的脸色隐隐红润了一些。
他轻笑起来,笑容里氤氲着积蓄了数百上千年的悲伤。
“你......你这是怎么了......”
路明非站在山脚,抬起头来,声音颤抖,眼神恍惚之间又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当成了自己那古怪却很关心自己的弟弟。
他捂住脸,低垂着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
“哥哥,不要悲伤,我只是要死了而已.......死亡并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
康斯坦丁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空洞的眼眶看向山顶。
“我们铸造起千年前神迹......而烛龙灭世.....战火燃起........”
“哥哥.......”
康斯坦丁垂下了虚弱的手,最后的时刻他仍遥遥地对着山顶虚抓,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山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康斯坦丁!”
路明非被一股无形地浪掀翻在地,他呆呆地看着山顶那道绝世的身影。
那是老唐,他此刻身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麻袍,面容坚毅,上面画着黑色的铭文,赤金色的瞳孔里充斥着要毁天灭地的暴虐以及深埋眼底的那一抹淡淡的悲伤。
路明非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无法再往青铜阶梯上前进哪怕一步。
无数次地迈步换来的都是原地踏步。
他拍打着那无形的屏障,大吼起来,“老唐!!!”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现在心中真的有一万个草泥马飞驰而过了,睡一觉醒来被孤立不说,来到这里发现世界就要毁灭了。
而且唯一能阻止元凶的他现在正被挡在山下,一头雾水。
骸骨......路明非脑海里划过一道惊雷,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不会吧.....”
他后退两步,瞳孔微微收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青铜山上那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骸骨,正是那些村民的!
路明非记得那些村民的衣服样式!
老唐身影消失在山顶,整座青铜山开始缓缓崩塌,被岩浆加热腐蚀过的青铜石块化作燃烧的流星,向大地狠狠砸去。
数不清的岩浆裂缝蔓延在大地上,路明非发现屏障消失后,正要往山上跑去时,一道躲藏在阶梯下的身影突然飞出正欲扑倒他。
路明非内心惊怒交加,他手随心动,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招架住了来人的攻势,来人似乎并不想伤害路明非,只是想要打晕带走他而已。
“师兄!你要干什么!”
路明非钳制住对方那有力的手腕,大吼道。
“康斯坦丁失去了记忆,被村民抓到,用他的血开启了青铜城,怪物也是从青铜城里跑出来的。”
“里长知道了龙族的秘辛,妄图获得龙族血脉的力量,于是便一直暗中探索着青铜城,最后发现了此处,笃定了此处便是能够圣祭改命之所,他们找到供奉在大殿青铜巨蛇雕像手上的巨矛,用巨矛将康斯坦丁钉在青铜山上,试图开启圣祭。”
“昨天我出示令牌的时候就在怀疑,为什么这座距离山谷如此近的村子却没有任何的防备,甚至可以说松散到了极致,原来尸守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楚子航盯着路明非的眼睛,语速飞快地说道。
“我说叶凡为什么行事那么像一个人,原来他就是你!”
路明非知道前因后果后,神色复杂地说道。
“师兄你为什么要拦我?”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楚子航动了,他猛地挣脱路明非的钳制后,攻势更加猛烈,带着一股不带走路明非不罢休的意味出手。
“师兄!”
路明非一边接住楚子航狠辣的攻势一边试图摆脱他往正在坍塌的青铜山上赶去。
他内心焦急起来,师兄幻象真是难缠,他一时半会儿竟无法摆脱!
“师弟我知道你朋友很重要,但抱歉........校长说我的任务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你带回去,对不起了师弟。”
楚子航一边说一边施以辣手。
现在解释肯定也解释不了,路明非觉得眼前的师兄是幻象,是来阻止自己去解救老唐的,师兄真是难缠到了极点啊!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台阶下高高跃起,掌风狠厉,直取楚子航后背,楚子航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一滞,路明非抓住机会,深深地看了眼那道自己无比熟悉的同时又再次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白色身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