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风雨情真--史之本回忆录 第34节

点击:

 可是有些人不服,说既然是联合政府,我们为什么不能说话。结果章某某的大炮就放了,他说我们各个党派轮流执政,就像打牌似的,今天你做庄明天我做庄,毛主席说放屁。就那样出来了,就在报纸上,毛主席说收,就把这些人打成右派了,后来谁都不敢发言了。

有的右派都弄到边远的边疆劳动改造,后来毛主席想文化大革命利用红卫兵监督领导阶层有什么腐败现象,让大伙儿互相监督揭发,完了也是准备收,可是收不了了。因为这下整的是党内的,他的左膀右臂都给打乱了,文化大革命就不好收拾了。因为从来都是党整别人,没整过自己,这一整自己就不好整了。因为党内各种各样的权势都在被打倒的人手里,你给打倒了就瘫痪了。比如说搞经济,邓某某搞经济的,经济大权在他手,授衔的时候十大元帅其实都应该有他,他却没有得到。那时候一建国就让他掌握经济,邓某某脑子好,聪明,总理信得过他,就立为接班人,总理有事都是他代替。文化大革命把邓某某打倒了,经济一下子就瘫痪了,老百姓要吃没吃,要什么没什么。

工人、无产阶级掌权,我跟我老头两个人就被弄到五七干校了,也是红卫兵说了算。都是医院的红卫兵,有化验员、医生、护士,护校学生,都是两派。重庆就两派,815等于是财贸,财务和贸易,叫做财贸815,反到底的派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就是把军区的领导分成了两拨,一批属于815拥护的,拥护司令员政委,另一边是用户副司令员副政委,把整个领导机构分成两半了。一边支持815,一边支持反到底,这个省能好吗?医院也是如此,我们不是四大单位,北京都限制,医院不让搞四大,但是也差不多成了四大。结果压不住,你不让他们也写,刚起来的时候就写大字报,写我们老头子,什么火烧他,油炸他那样的,都特别狠。

他原来在上海念大学的时候,他哥哥是齐鲁大学的学生,在南京政府找事做。在跳舞当中认识了嫂子,嫂子是金陵大学外语系的,两个人后来就结婚了。那时候他们都是小职员,一个是小秘书,一个是打字的。结果嫂子怀孕了,暑假我丈夫二年级放假了,他哥突然要出差,他嫂子临产,家里没人,考虑到我爱人是学医的,就打电报让我爱人去陪他嫂子,说有动静了好送医院。我跟他恋爱期间他也没说过这件事,大字报就写着说跟他嫂子上床了,我也半信半疑的,我说这人作风怎么这么坏。不过想想也觉得不能太相信这事。

后来,我们俩都从北京调到四川了。北京304医院也是见风使舵,给领导写不敢写,就写我们这些调走的人,写了好多大字报。写我在中学的时候就生过死孩子,说我在北京念书的时候跟姐夫有染,都是这个。我们都调走了,根本看不见,也不知道啊。

就造谣,其实这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根据,因为外调去了一个葫芦头子,是个普通的小干部,男孩子,内蒙人,到沈阳调查我的时候,就到我们学校调查了。

在学校时候,我班里就我们一家子三个女生,那两个女生我都叫姑姑,我是侄女。我当家有两个三爷,这两个姑姑就是两个三爷的女儿,都是住南关,我住中街。其中一个姑姑是小妈生的,大妈管得不严,她17岁怀了孩子不敢说,结果跟她姥姥说,她姥姥带她上一个私人诊所,给人家二百大洋,打了催产针。有的同学懂,看出来了,说我那个姑姑腰板粗、呼吸重,还跟我说,你看你姑姑怎么回事。我回家就跟我妈说,我妈就哎呀这么一声。这时候这个姑姑的亲妈都死了,她就到大妈的手里了。等她姥姥给人家下跪给了钱她还继续上学。 

 那时候满洲国都穿的海军服,上体育课我们在外边打球什么的,她就请假,说月经太多,不上课了,准备下午回家,老师就同意了。我们的教室在后院的楼里,我们女生厕不是像现在的抽水马桶,就是用水冲的,后边在学校外院有一个铁板子挡着,粪便流到后头,工人给抽走。结果她没上体育课,到四年级的厕所去了。我们体育是两堂课,第一堂课下课休息她就出来了,出来一走那个门洞,看她脸像白纸似的,都围上去说怎么了?她说月经过多,回家休息去。

那时候孩子小没注意,我另一个姑姑就给她雇了个洋车,我们都没在意这事。结果之后几天她就请假就不来了。当天我们下课回去,听见四年级上厕所的女生叫:妈呀,这不得了了。我们过去一看地上都拿笤帚扫的血印子。当时我们小不懂事,也没想到是生孩子,都过去看去了,校长也去了。老师明白了,说:别说了,我们是女校,说出去难听。

过去七八天,人家淘粪工就来抽粪,不一会儿就去找校领导,说粪池里泡一个大胖小子。大伙儿就去看,这个粪工就骂,说你们这是什么学校,厕所里还有死孩子,就轰动了。我们这个当家的姑姑,就休学了。休学以后在家里保姆就给传出去了,我父亲母亲听说了就去他们家。她妈妈不吭声,一句也不说,那个孩子盖着被子哭,留下病了,也不敢上学。

葫芦头子到我们学校,去调查说姓史的,就把这事给我扣上了,真倒霉,好事轮不着,坏事都到我头上了。

后来我们在304医院的同事,就是文化大革命想给我写信,说你知道医院里给你贴大字报写的什么,他不敢写,不敢反映。后来都是我离开后回来了,这些老同志跟我关系挺不错,就到我们家把这事说了。我妈也笑,这个运动,张冠李戴谁说到谁头上就到谁头上。我们孩子那时候又瘦又小,根本不可能。我跟我姑姑她们都不亲近,虽然是同班的同学。但她们都有钱,讲话是长辈,都叫姑。那时候我们在一个班里,有时候上公园去郊游什么的,买的麒麟汽车可贵了,她们让老妈子给送,一送送两打,她们总在一起,叫我过去,我不去。我妈告诉我别沾人家光,咱们家孩子多,你爸爸收入也少,别让老辈笑话我们。同学都说你家自己的姑姑,都带了好吃的,你怎么不去吃。我说我怕传染,她们家有肺结核。

文化大革命就是这个事,连我姑娘都说我不是她妈,说她爸爸不是她爸爸,你说气不气人。就是我大姑娘,说是自己是私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把我气得都发抖,她爸爸就说别跟她计较。她跟红卫兵去又唱歌又宣传的,一天不着家的瞎跑,她爸爸说这孩子完了,那时候谁也不敢管,一管就斗你。说你是毛泽东思想老保,三反分子,你怎么办,谁敢惹?就那样稀里糊涂的。

就这样大字报,我们老头子的大字报相当多。给我弄的也是迷迷糊糊,想他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几十年在一起没吵过嘴没打过架,他特别体贴我,要是我发火吵架他就开玩笑,就过去了。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他对我有怀疑,我对他也有怀疑,就这样弄的,一个家庭细胞就分裂了,就成了原子核了,都放射出去了,到死了我也背着这个包袱。

他定期放鸭子去,我们两口子哪有功夫聚谈。后来总政下命令说,凡是身体不好的,呆在部队。他们说是总理的意思,说要保护一些老同志。家庭历史背景不好要挨整,社会关系不好也挨整,干了一辈子的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整谁受得了。我那时候有点离心,我说这是不是帝国主义,还是打倒势力再反扑,故意让你分裂,让你离心离德,让你家庭团聚不得。我说这是什么事,心里特别不愉快。后来老头子在五七干校喂鸭子去了,写信都不敢写,经常就写个条,有的战士、干部回来就帮他带给我。

有一次我妈到四川看我,受不了了,我妈说:这是什么日子?在家正吃着饭,打一个行李在那放着,什么时候红卫兵来了什么时候走。行李打好放在地板上,吃饭吃着呢,来一群红卫兵,拿个铁锹把行李一挑就扔到卡车上了,脖子后放一个木头桩子,就像枪毙那样的,用纸写的打倒反革命,都放在后头,领导都这样。让老头子上车,就给拉走了。也不告诉你上哪去,都习惯了,谁也不在乎了,爱走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