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小妹17岁时留影
第一次病危
2000年5月17日上午,荣英出去买菜,回来后和邻居两位老太太在楼后小花园聊天。我正在家里面向花园的北屋看书,忽听窗外老太太们惊叫:“快来救人呐!”我不知是谁出了事,穿着拖鞋,三步并两步,急忙往外跑。猛地看到花坛下边躺着一个人,我冲过去一看,原来是荣英。只见她面无血色、口吐白沫,嘴啃在地上,满脸是土,闭着眼睛,正在“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呆了,只知道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并万分怜惜地说:“咱们赶快到医院去,你等着!”我扶起她的头,轻轻地给她擦拭脸上的泥土。旁边有人喊,赶快给她吃硝酸甘油,沈老师急忙从裤兜里摸出药来,我小心地掰开她紧闭的嘴,把药塞进去。这时有人已向校医院要了急救车,我急忙跑上楼带上钱,换上一双鞋,连上衣都顾不得穿急忙跑下来。韩梅大姐急忙又给我塞了1000元钱,两位年轻的保安主动帮我把荣英抬上车,并且一道跟到海淀医院,直到把荣英抬上急诊室的病床才离开。
1992年,李春、荣英在人大静园家中
急诊科抢救室的医生护士一群人迎到抢救室的大门外,把荣英安置在病床上,给氧的给氧、量血压的量血压、测心电图的测心电图、抽血的抽血,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一个“急”字和“抢”字让这里的医护人员演绎得有声有色。荣英表妹淑琴闻讯后也迅速赶到了医院,她在病床前看护着,我则拿着一摞交款单、化验单、药方一溜儿小跑忙着办理各种手续。经过医院及时有效的抢救,大约一个小时后,荣英便清醒了。
医生在征得我的同意后,把荣英转到内科病房留院观察。内科主任李大夫亲自给病人检查诊断,告诉我荣英血钙奇低有猝死的危险,并下发了病危通知。荣英经抢救恢复后,从神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的迹象,但医生的诊断不能不信。下午,女儿赶到医院,觉得生命攸关,需急转市级医院救治。女婿树刚急速委托秘书陈大为同志帮助联系,傍晚,荣英顺利地住进了安贞医院。
老年心内科张维君主任和有关医护人员已等在病房,他们马上对荣英进行超声心电图和其他各项检查,诊断结果为心内膜下心梗,加上血钙过低,当晚即被送进监护室。陈大为和司机胡北城同志跑前跑后,帮助我们办理了一切手续。感谢医护人员,感谢这两位年轻人,是他们帮助我们把荣英送进了“保险箱”。开始时我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后来踏实多了。
再次病危
监护室内只准一名家属陪护,一般不准探视,我和小元、李星等轮班守护。经过十来天的治疗,荣英的心电图趋于平稳,根据大夫通知,转到了普通病房。但荣英的情况不但不见有什么好转,反而更为沉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昏昏沉沉,卧在病床上。一天下午,我高举着输液瓶子陪她上厕所,她坐在马桶上,开始还有气无力地和我说了一两句话,突然眼睛向上翻,上身向后仰,发出了一声瘆人的怪叫,人就倒下去了。我朝门外大声呼救,医生、护士一群人急忙跑过来,张主任一马当先,把荣英放倒在地,用力地进行人工呼吸。大概有几分钟的功夫,荣英长出了一口气,被吓傻了的我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暗暗地想“可有救了!”在张主任的指挥下,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回病房,还没等医生检查,她就开始大口呕吐,后来发现她的一颗假牙不见了,可能就是喷吐到呕吐物里去了。超声心电图仪器马上架到病床前,心脏跳动的频率与以前并无变化。张主任急令把荣英火速推到CT室做进一步检查,结果是脑严重钙化,荣英已经陷于昏迷状态,再次进入监护室。
2003年,荣英向李春祝贺80寿辰
张主任告诉我,荣英今后发病周期可能越来越短,而且越来会越严重,叫家属要有精神准备。当晚小元值班,夜里突然打电话对我说,医生经过会诊后,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叫他签字,问我怎么办?当然只能签字了。我感到生离死别的时刻可能真的要来到了,越是危急越要镇静,我马上拿出纸笔安排后事。根据我俩的约定,不举行仪式,只由家属和少数亲友送别。我还设想当天要让她卧在松柏和鲜花丛中,最后一次享受我和子女们对她表达的爱。病危通知发出以后,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不认得家里人,任凭怎么呼喊她也没有反应,并且大小便不能自理,已经插上尿管了。但奇怪的是,喂她饭时她不拒绝,而且吃得不少。在她转入半昏迷状态后,我在喂饭时,她竟调侃地说:“死了也要做饱死鬼!”
转危为安
荣英的病情虽然没有再发生大的危险,但始终没有得到确诊,张主任提出请有关专家会诊。经过多方努力,我们迅速请到天坛医院副院长、知名神经科专家,友谊医院内分泌科老大夫,还有我的老同学、长期在美国行医的高瑞超大夫。他们听取了医院的汇报后来到病房对荣英进行检查,叫她指鼻子,她指脑门;叫她伸舌头,她伸出来但不收回去,这证明她仍然处于不清醒状态。荣英的脑CT片子请天坛医院放射科仔细看过,说是弥漫性脑钙化,并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重的脑钙化。专家虽有一些说法,但究竟是什么病并没有明确的意见。
张主任又提出请协和医院内分泌科主任曾正陪教授会诊。曾大夫带着荣英20世纪70年代在协和看病的病历来到安贞医院,医院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医生,曾大夫精辟地分析病情病理,最后得出结论:病人患的是原发性甲状旁腺功能减退症(是指甲状旁腺激素分泌减少功能障碍的一种临床综合征)。休克、昏迷、脑钙化均源自“甲旁减”(甲状旁腺功能减退症的简称)导致的血钙奇低和血磷增高。这时我们也恍然大悟,原来在70年代,荣英即已在协和医院确诊为“甲旁减”患者,医嘱要终生服钙。还记得当时她按时按量服钙片和一粒粒地数着吃维生素D2的情况。可是,到了90年代,因为小军重病,荣英就顾不得自己吃药了。小军走后,她也慢慢地把吃药的事忘却了,到了2000年,竟然险些丢掉了性命。我深切地感到像这样终生的疾患,决不能掉以轻心,要老老实实地坚持服药治疗,一旦出现严重、疑难症状,要尽量请有关的专家诊治,以免贻误时机,造成大患。
确诊后,荣英开始服用罗盖全和协达利,补充钙和维生素D2,只有三四天的时间,她就完全清醒了。有一天当我早晨到病房接班时,只见她正自己坐在床上有力地刷牙,高兴地对我说:“我好了!”从此,真的越来越好,她扶着病房墙边的扶手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我也用轮椅推着她到院内花园去散步,吃饭、睡觉也都恢复了正常。只是长时间卧床很少活动,荣英的大便干燥,虽服通便灵、用开塞露,甚至是灌肠,都不管用。算来,她已经有9天没有大便了,况且荣英每天吃得又多,如不排泄可怎么得了!看来非动手不行了,于是我就戴上橡胶手套,让她侧着身子,先把堵在肛门边上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粪疙瘩一点点地弄碎,小心翼翼地把它抠出来。大门打开了,里边积存的粪便像溃了堤一样,一下子全排出来了。“无便一身轻”,荣英顿时感到轻松多了,我也去了一块多日的心病。
2009年,春英在紫玉兰树下
德艺双馨的好大夫
2000年7月6日,荣英病愈出院。首先要感谢的自然是张维君和曾正陪两位大夫,陈大为早已起草好了致两位专家和医院的感谢信,我又为之补充、润色,然后由大为亲自分别交到了两院领导和两位大夫的手中。另外,为感谢安贞医院干部保健心内科,赠送了一幅由我撰词:“治病救人,医护媲美;起死回生,德艺双馨”,请书法家颜国维同志书写,经过精心裱糊的整张大红撒金条幅。安贞医院心内科很快就把它悬挂在医生办公室的墙外,在众多锦旗中,这幅长幅格外醒目,多年来一直挂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