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109节

米河:“因为你恨不得我马上离开这儿,离得越远越好,然后你会舒舒服服地让柳含月成为你的妻子!”

庞旺又发出一声笑:“米公子不愧是米老爷的公子,把事儿都看得透底了。可是,你不如你父亲,远远不如!米公子,我再对你说一遍,要是你不娶柳含月为妻,我真的会杀了你!”

米河:“庞旺,你在我父亲的灵枢前说这样的话,对得起我父亲么?”庞旺眼里闪着阴冷的光:“正是为了对得起你父亲,我才这么说!——你看,你父亲在睁着眼听着哩!”

他站了起来,猛地扯开挂着的白帐。米河吃了一惊。巨大的红棺上,赫然竖着一幅米汝成的画像!

6.荒道旁一家小客栈。夜。

院子中,月光如水,一只手在一幅白绢上画着什么。

屋门推开,小梳子睡眼惺松地走出来,打着呵欠:“蝉儿姐,还不睡啊?”蝉儿在绢上画着,没有抬头:“你是不睡到天亮不起床的,怎么,也睡不着了?”小梳子:“我刚才梦见了一个人。”蝉儿:“梦见了米公子?”

小梳子舒展着腰肢:“我才不梦他呢,你梦他才对呀。你如今已是米公子的老婆了,老婆不梦见老公,还梦见谁啊!”伸手摸了把蝉儿的头发,“露水把你的头发都打湿了,米公子要是见了,准会心疼。”蝉儿轻轻抿唇一笑。小梳子:“我梦见了明灯法师,他在爬山哩!”

蝉儿:“爬山干什么?”小梳子:“挖草药啊!为你治眼,不把最好最好的草药从高山上挖回来,拿什么治呀?”

蝉儿抬起脸来:“小梳子,法师走了几天了?”

小梳子:“五天了。”

蝉儿:“你说,法师真的有办法把我的眼睛治好?”

小梳子:“当然能治好,要不,他怎么会是法师呢?”她伸头看了看蝉儿手里的白绢,叫起来,“你在画米公子啊!”

白绢上,画着米河的人像。

蝉儿一笑:“你别看,这是我自己的事。”

小梳子惊奇地弯下腰,双掌捧着蝉儿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什么也看不见,怎么还会画画儿?”

蝉儿:“我心里有画,手上也就有画了。”

小梳子:“画得也真……”

“别说!”蝉儿一把捂住了小梳子的嘴,“现在别告诉我画得像不像。”小梳子:“为什么?”蝉儿眼里闪起了光亮:“等我的眼睛能看得见米公子的时候,我会把这幅画拿出来,和米公子对一对。”

小梳子:“我明白了,你把心里想着的米公子先画下来,等看得见米公子了,再与真人对照一下,看是不是一个样?”蝉儿点点头。

小梳子:“要是我现在就告诉你画得像不像,你愿意听么?”

蝉儿:“不愿意。我一定要等到亲眼看见米公子的时候,才想知道画得像是不像。”小梳子:“你觉得会像么?”蝉儿:“会像!一定会像!”

“不!”小梳子跳了起来:“不像!你画得一点不像!我告诉你吧,米公子长得像……像个老头哎!又老又干巴,还有点……”做了个弓背曲腰的模样,接着又一掸手,“算了,反正你也看不见!这么说吧,反正呀,米公子不像你画得这样好看!”

蝉儿一笑:“我信你的。”

小梳子满意了,晃着那三束扎着红布条儿的长辫,回房睡觉去了。走到门边,她又回过脸来,道:“蝉儿姐,我小梳子的话,你只能相信一半,知道么?”蝉儿笑:“一半是多少呀?”

小梳子笑起来:“做姑娘家呀,有一半的话是真的,就够了!”进了门,将门大咧咧地关上,房里立即响起了欢呼声,“睡喽!”

蝉儿摇了摇头:“真可爱!”

她手中的白绢上,米河的肖像与米河极其酷似。

7.米府大门外。晨。

清晨,米河背着行囊走出门来。一地供果祭品,满墙素幅。米河默看了一会,对着大门上的“奠”字深深行了个孝子礼,转身步下台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回过脸去,目光落在刘统勋的那幅素幅上。“天生姓米,天下有米……”米河念出声来,接着轻轻一笑,“好对!——刘延清泣挽?你这个刘延清,其实还未把要说的说完!且让我米河替你补上吧!”米河走到墙边,从行囊中取出笔,拔了铜帽,在那挽联上补写了起来:天生姓米米太小天下有米米真大写毕,米河对着已焕然一新的挽联念了一遍,收拾起笔墨,急步往胡同外走去。

门里,柳含月的泪眼在默默地看着……

8.嘈杂的北京街市。日。

街面作坊铺子到处挂着招幌:香蜡铺门首挂着布联,上写“制兰桂之珍香,浇柏油之大蜡”;糖果铺挂着“蜜饯糖果桃杏脯”;制药铺的门媚挂着长牌“聚川广云贵之精华,制丸散膏丹之秘药”,铺子里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滚!”一声断喝,一个人从糖果铺里被推了出来,“你这个贼!还不快滚!”被推出的是许三金。

许三金从地上爬起来,将偷在手中的一把芝麻糖狠狠地朝推他出门的店主脸上掷去,撒腿就跑。跑出老远,许三金才站住,对着那店主做了个“老子不尿你”的手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啪!”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许三金回头,一惊:“米公子?”

9.小酒店里。

饿极了的许三金拼命地吃着面,不停地往碗里浇醋放辣。

米河也在吃着面,道:“你与王凤林做下的事,我已经知道。”

许三金的嘴停下了,用筷子啪的打了自己一额头,笑道:“饶过我了?”米河:“你救下了我父亲的女婢,我得谢你。”许三金:“不就是个女婢么?”米河:“过去是女婢,现在不是了。”许三金:“我知道了,这美娇娘做了庞管家的老婆。”

米河:“不,做了我米河的老婆。”

“什么?”许三金一惊,“米公子是在与我许三金说笑吧?”

米河:“吃饭的时候,我从不说笑。”

许三金:“怎么会呢?你米公子是朝中二品大臣的公子,她柳含月虽然长得美如天仙,可名分怎么说也是个仆人,她与你不般配呀!再说,她柳含月真想嫁人,嫁我许三金还差不多。”

米河:“住口!”

许三金的嘴巴停住,挂了一嘴的面。

米河:“告诉我,为什么离开米府了?”

许三金:“是庞管家将我吓跑的。”

米河:“他吓着你了?”许三金:“米公子您要是见了那景儿,也保准吓死。

——您见过捧着一只鞋往嘴里啃的东西么?“

米河:“见过,那是狗。”

许三金:“是狗就不吓人了!告诉你吧,啃鞋的是庞管家!那天,我把替柳含月收着的那双绣花鞋交给庞管家,托他还给柳含月,没想到,他庞管家拿了鞋,这么看,那么看,将我支开,一个人就啃起绣花鞋来了!——您看着,就这么啃——”

伸手一把夺过身后一位吃客正吃着的烧饼,往嘴里一咬,三下两下就给啃没了。

那吃客叫骂起来。米河掏出一枚铜子,脸也不回地扔了过去,对许三金道:“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许三金哭丧起脸来:“往后的事,谁知道啊?没准往店门下过路,就被屋面上掉下的瓦片给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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