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稳稳接住飞来的玻璃瓶，随手掏出一颗子弹投了进去，浸泡过精油的子弹表面顿时附着上了一层淡淡的灵光。
白厄动作一板一眼，执行地极为认真。
打定主意等着白厄一出现就痛下杀手的恶魔却发现自己难以操控如今的躯体。
降临的恶魔总要受到原主人的意志干涉，一般情况下几乎所有召唤“主人”降临的信徒对于“主人”的意志总是全方位的臣服。
然而此刻……
恶魔的意志与人类的意志正在同一具身体中争夺不休。
那具庞大如同小山般的身影微微颤抖，属于沃利斯那后悔而又怯懦的声音响起，“你说你能救我的！”
面对真切能够“击杀”掉他的力量，他害怕了。
恐惧超越贪婪，面对自己难以对抗的力量，沃利斯退缩了。
然而他能够感知到自己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永久”的与恶魔的核心相连。
被自己召唤而来的恶魔当然不是那些位格高高在上的本源恶魔，这些恶魔能够被真切地杀死。
他们死后无法回到高维空间等待复活的契机，或许“贪婪”还将生出新的恶魔，但已经不是眼下的这只。
以“贪婪”为核心的恶魔可能有千千万万，自己召唤的这只只是其中绝不算独特的一只。
然而那又怎样？
当祂灵归寂灭，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已经被“贪婪”的情绪核心裹挟，哪怕这只恶魔消亡，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也会随着消散的“情绪”回归高维空间，成为那里的一枚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只有感知而承受无尽痛苦折磨的混沌卵。
在被恶魔链接上“核心”的那一刹那，沃利斯对于这些与恶魔相关的知识便了解通透。
他不要被恶魔的下场所裹挟，更不要在那个诡异的所谓高维空间中成为一枚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与自我意识而只有感知存在饱受永恒苦痛折磨的混沌卵！
白厄定定地看着对方，唯独露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
“我没说过要救你，而只是给你一个解脱。”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选择了贪婪，选择了服从内心的欲望，那么也就需要承受欲望泛滥后的恶劣后果。
“我会送你离开……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仅此而已。”
魂灵消散，不受永恒折磨。
‘你还想回头？’
‘你回不了头了！’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以后，我们可以更加强大！’
恶魔的声音困于体内，疯狂喧嚣。
恐惧死死压制着贪婪，属于人类的理智重新主导回了这具魔神般的躯体。
无数双眼睛共同盯着那双无情的瞳孔，恶魔的身躯缓缓跪地，五体臣服……
沃利斯艰难的控制着躯体，卑微懦弱的声音颤抖到了极致，“请您，杀了我。”
“咔嚓！”
装载了浸泡过驱魔精油的子弹上膛，白厄轻轻上前两步。
“再见……”他说。
【开启“幸运一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沃利斯的声音从恶魔的身躯之下发出轻轻的呢喃。
“砰！”
枪声响起，硝烟飘散。
【获取掉落物：生化部件（劣）*200、战斗经验8000点、技能：灵魂黑洞、灵能（贪婪）：50）。】
【是否吸收核心为“贪婪”的灵能力量成为自己的力量？】
【提示：当前吸收灵能远大于人物自身灵能水平，吸收后将改变人物灵能效用。新属性“贪婪”将为你的灵能带来全新的特殊影响，影响倾向未知。】
【技能——灵魂黑洞：你的意志足以承载一切虚无缥缈的灵魂，一切空虚的灵体都将得以在你的‘领域’中暂存。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短暂存储或缓慢吸收无根的灵魂。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消弭他们的自我意志……】
灵魂黑洞。
这是刚才从攻击反馈中就得到的有关于恶魔能力的其中一个。
对于祂们来说可能是基础的本能，对于如今的白厄来说就是救赎沃利斯与消化异种属性灵能的核心能力。
解药总是伴随着毒药共生。
白厄伸出手去，掌心如同黑洞。
那无形消散的丝丝缕缕“情绪核心”带着它新捕获的猎物正要回归到那个诡异莫测的高维空间，却忽而被一股庞大的吸力聚集到了一起。
未曾消散的残魂失去了对于外界变化的复杂反应，只剩下了些许本能的灵觉感受。
‘太阳……温暖的太阳……’
声音沉寂……
失去了被囚禁的限制，身躯又在不远处发出呼唤，倒下的恶魔躯体之中，无数道光点从地面上的恶魔躯体中四散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曲线，最终回归自身。
甚至还有不少光点顺着倒地的废墟钻了进去……于是在地下响起了呻吟。
地下还有人。
意识回归体内的那些人逐渐苏醒。
对于灵魂被掠夺期间时的经历他们说不上完全洞察，但也多少有些纷乱的扭曲记忆。
这时候虽然是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些人的目光却也不敢看向场上正立着的那些身影。
最先赶到的两位执行官在龚燕和戴炼的搀扶下悄然起身，在自家大人carry全场之际，龚燕也没有闲着。
身为团队医师的她对于自己的定位极为明确，简单的处理虽然不至于让两位执行官恢复全盛状态，但也能稍稍行动。
两人的目光扫过那些醒来的身影，眼神中都有些凝重。
时间太久了……
虽然救了回来，但在日后这些人的腐化风险极大。
所以……
“他们应该怎么处理？”
芙兰卡的目光从那道沉默的身影上离开，转而看着两位前辈，主动问道，“要清理么？”
281 芙兰卡的提议
话语冰冷，但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与其让这些人在日后因为高维空间的腐蚀而成为混沌的拥趸，不如在现在直接清理个干净，以除后患。
两位资历更老的执行官紧皱眉头，目光从那些逐渐清醒的平民身上扫过，眼神中有些不忍。
虽说日后被腐化的可能性极大，但在此刻，他们显然还没有真正地走到那一步。
就此清理……
有靠的近耳朵尖的平民听到芙兰卡的话，刚刚站起来的身体瞬间又跪了下去，连声求饶。
“不要……大人！”
“不要杀我们！大人！”
“都是沃利斯威胁我们的啊！我们和他不是一条路的！”
声音乱糟糟的，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争取生机。
白厄站在一边，默然不语。
甚至想要溜了。
恶魔解决，好处到手，剩下的……大概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吧？
但是对于恶魔的出现和原委以及对仲裁所行事风格的好奇，让白厄又想留下来看他们如何处理。
众多的求饶声在耳边环绕，其下代表的，是每一个饱受苦难的普通人求生的渺小意志。
两个资历稍老的执行官即便处决过不知多少恶魔信徒，然而每一次遇到这种凡人求饶的时刻，依旧心软犹豫。
杀，是为了大局。
否则在这种城外无人管辖的聚居地，这些被腐蚀的人类暗中组织到了一起，哪天再聚集起来，闹出一个比今天更大的篓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起码在此刻，在现在，这些人就只是单纯的受害者。
他们不是所里的那些所谓“纯洁派”，还没有疯狂到但凡接触到丁点与“恶魔”相关的信息，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杀无赦。
“……”两个老搭档彼此对视，默然无语。
他们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芙兰卡也没有逼着追问，只是目光有些忌惮地看向那具恶魔的尸体。
“另外，这只恶魔是什么情况？”
一个普通级别的恶魔，实力竟然强悍到这种程度。
有关于被召唤而来的恶魔实力定义她自然也相当清楚，按理说将它召唤出来的信徒群体规模应该极大，否则不至于如此难缠。
但是并没有。
芙兰卡虽然来得迟，可对于战场环境的观察是每一个需要面对战斗的高手都需要掌握的基本能力。
她没有在现场发现大规模祭祀的痕迹，这意味着将这只恶魔召唤出来的信徒规模可能并不如她想象般的那么大。
这就是异常。
所有异常情况，都有被分析记录的价值。
“是恶魔之子。”双刀执行官眼神复杂地看向不远处循着地下的哀嚎声依旧在实施救援的邝鑫、徐若光等人。
事实上在他的身边就有一个——扶他起来的龚燕。
听到这个今晚不是第一次听到的词汇，龚燕眼睛瞥了瞥，暗自打起了精神。
恶魔之子，说的是他们？
特指自己这一队的人，亦或者……整个玩家群体？
在发现这个游戏真实的像是个本就真实存在的世界的那一刻，龚燕他们私下的聊天里就已经相当好奇原住民对他们这些突然出现的玩家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了。
毕竟玩家的行事风格，和这个世界的背景风格真的格格不入。
眼下……或许终于有了答案。
白厄身体巍然不动，也悄然竖起了耳朵。
玩家？恶魔之子？又是什么自己不了解的世界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