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务部的部长再次笑眯眯地看向白厄，“白厄队长，看来违纪的事情，不止今夜发生的这一次。顺手救下野外流民，没人会责怪于你。然而遇到大规模的野外流民却擅自选择隐瞒，伱该做如何解释？”
“没有解释……”白厄直视对方，眼神平静，“已经被‘城市’伤害过一次的人，我不想看到他们再受到惊扰。”
“……”男人抿嘴一笑，有些柔媚，“那么联络器的事情，你又该怎样解释？信息部研发的无线联络器，应该还配备不到每一个特种小队的身上，哪怕是我们的海伦院士私下交予你的，那也只是让你使用测试，属于是城市的资产。你擅自交予外人，又是一重罪责。”
白厄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联络器的主体零件是我用军功换的，具体功能也是由我自己改造。理论上属于私人资产。”
“……”男人显见的一个沉默，万万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第一时间看向海伦，却发现海伦的脸上也有着显见的错愕。
真的不是海伦私底下交给他的？
一个战力如此威猛的战士，竟然还会这种技术活？
这种话无法作假，设备都在军区专员的手上，回来一查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只要这个战士不傻，就不会在这种方面说谎。
“好。”男人避开此事不谈。
这个战士越优秀，自己就越难拿它开刀。
自己越是关注于这些细枝末节，无疑是展露出他更多的优秀素质让那些人越发疯狂，到时候可就越加难办……事实上现在就几乎已经办不了这个战士本身了。
能够通过此次事件稍微扩大一点法务部的影响力，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所以，你的原因就是……为了一群野外的流民，你选择公然违背军纪，擅自驾驶作为军区重要战斗资源的武装机甲深夜离营，前去救援？”
白厄真正抬起头来，直视向男人的眼睛，一双瞳孔中满是坚定的力量，如此笃定，“流民，也是人类。”
“是的！流民，也是人类。”一直旁听的海伦双眼一亮，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插嘴的点，“人造人植入的基因禁令中第一条就是以‘人类’为至高无上需要守护的一切。在其作为一个军营战士的责任之前、之上，尽一切可能保护好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类更是他的自出生以来的最高使命。在作为一个‘战士’的身份之前，他首先更是一个人类的卫士！选择隐瞒流民的存在，同样也是对于‘人类’的保护。如果说在此次的事件当中真的存在什么错误，那么就只在于人造人基因禁令和现实条例在实际运用中的冲突对抗上。作为一个矛盾承载的个体，白厄队长无错可言。”
没有违纪，只有技术的限制。
看着面目坚定的白厄，海伦眼中满是可见的欣赏。
一如自己最初遇见他时一样，这位战士的一言一行，都明澈如镜。
他没有私心，没有苟且，一切……只为了人类这个群体的本身。
或许使用这种战士的城市机构会为这种“死板”而偶尔感到烦恼，但在他们掌握的技术能够更加细致地编辑基因禁令之前，他就是完美的！
“……”法务部的男人紧盯着白厄的脸，从这个满脸坚定的战士身上，没办法发现半点破绽。
哪怕是灵能的侦测，也无法为自己带来半点有用的破绽信息。
不是违纪……不是违纪……
一个人造人站在“人类”的大义之上，其一切行为都有着最崇高最原始的出发点。
谁也不能指责一个人造人不够“圆滑”，更不能要求他抛弃人类的立场“灵活行事”。
无关乎违纪。
……只有人造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可你在驾驶机甲离营前总该提前报告，而不是编造谎言！”最开始的法务部调查员忍不住出声质问。
“时间紧迫，繁琐的流程可以预见，我没有时间。”
“……”
无懈可击！
法务部部长轻叹一声，脸上呈现出明显的颓废之色，“我无话可说。”
说着男人又转头看向维斯林，“但令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且容易引起误会以及危机的事实发生在眼前，在我看来，我们该从中吸取一定的教训。如此‘刻板’的个体是否能够承担重任，在关键时刻他们的取舍是否更加符合城市的需求，我们都无法预见。对待这个群体，我们日后是否应该更加慎重一些，保证足够多的监控角度以及快速的反馈机制，才是往后我们更加应该考虑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具体如何操作，这在于您……维斯林元帅。”
“是啊……”
“城外的人，那也叫人么？”
细小的声音在场下的军官之中蔓延。
成功将法务部的人赶了出去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然而法务部的部长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在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时，这些人造人是否会做出违背黑水城利益的事情？
军区内本就存在着反对给人造人以自然人待遇的反对派，如今这件突发的事情，无疑再次为他们的观点提供了一笔有利的证据。
就连从私心上来说极度看好白厄个人的汉密尔顿，在自己派系其他军官的小声嘀咕中，也不敢强令他们闭嘴。
自己的地位来自于整个派系的拥护，能够被选出来当领头人也不全是权力。
维斯林显然更讨厌这种不稳定的因素，“白队长确实不适合在军营中承担如此重要的岗位……”
“那刚好，来我们机械法庭吧，我们不在乎。”押送白厄回来的机械法庭之人顿时有些兴奋。
芙兰卡自然不甘，“如果是为了人类，只为了抗击恶魔的我们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依旧成为基石。”
目光扫视一圈，白厄平静道出自己的想法。
440 怀疑
无论怎样，军区始终是自己发展的最好起点。
自己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无论是在军区中的知名度还是在军区中已经打好基础的人际关系网，都不是自己换个新起点能比的。
而且军区规模庞大，不似仲裁所、机械法庭这种更加倾向于单体作战的精英机构。
从管理的松散度到完成一些事件后可以获取的知名度以增加充能的便捷，都是军营更加方便。
随着自己的实力越发强悍，所谓的军纪条例？对于自己来说都只是一纸空谈。
而且跳槽的机会随时有，不急于当下。
白厄的话，无疑是将选择权完全交予了维斯林的手上。
实力强大，认知刻板，却又无比衷心。
无论对于白厄表现出来的那些缺点有多么讨厌，但这个士兵身上的优点都足以掩盖一切。
放在军营里，哪怕是不用承担重要岗位，也可以当做一个最好用的开路先锋来用。
而且与其在今天就放出去，不如先留在手上当做一个筹码，仲裁所、机械法庭这些机构如果真的想要这个战士，只要愿意出够足够的筹码，也未尝不能做一次交易。
看着那个面色平淡无波的战士，维斯林满脸欣赏。
“好！那就让他……”
“咳咳~”一个苍老的声音忽而打断了维斯林的声音，最开始在白厄枪法测试时的总监考官轻轻出声，给在场的所有人做出了一个不算交待的交代，“这是我们军区内部的安排，就不再耽误各位大人们的时间了。”
目光与维斯林扫过来的视线短暂对视，老人眼神平静的摇了摇头。
军区并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势力的领头人地位要低，如果一个领头人没有绝强的实力，起码该有点远见和决断。
作为军区元帅，并不需要事事都向别的机构汇报。
“……”
维斯林微微沉默，意识到自己确实一时有些慌乱，“是！这是我们军区内部的人员安排，就不耽误各位的时间了。既然此次事件的原委已经了解调查清楚，会议也就可以散了。”
深深地看了眼事件中心的白厄，法务部的部长笑呵呵的拍了拍白厄的肩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人群渐渐离场，海伦来到白厄面前，盯着他的双眼，柔和地笑着说道：“跟我来。”
她匆匆忙忙赶来军营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一下白厄如今的身体数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正如她所说，人造人计划的初衷就是为了打造最强战士而收集经验数据。
白厄是目前开始制造人造人后出现的最强个体，而且成长迅速，几乎没有短板。
如果这种特例可以被复刻……
生命当然充满奇迹，但哪怕只是一丁点可以借鉴的经验，也弥足珍贵。
由海伦带走的白厄没人敢拦。
而除了外人以及大部分低级军官离场，军区核心的几位高级军官显然都对此事有着自己的看法，分散于各处的几个身影如同海中礁石，随着整个会议大厅几乎走空彻底安静下来后，一直沉默的汉密尔顿和卡洛斯等人才走向了同样在沉默等待的维斯林。
要如何处理白厄的真正决定，还要在他们之中做出。
“元帅打算怎么办？”卡洛斯第一个问道。
如果还是让白厄成为最开始的身份，那他也可以接受。
只要白厄处于自己所掌控的编制之中，军衔什么的，只是虚名。
人造人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死板和限制，但白厄作为第一个表现如此出色的人造人，在未来依旧有着为人造人的未来打下一片天空的潜力。
“现在的机师编制和特种小队队长身份肯定都不能再当了。”维斯林面色严肃，只是陈述目前的事实，也没给出自己的意见。
意思就是将皮球再踢回给眼前的几位高级军官。
“要不……让他做个机仆吧？”汉密尔顿并不死心。
一个用一把合金单刀就能够剿灭一整个智械集团军的无敌机师，如果因为这种小小的隐患就彻底剥夺他再成为机师的可能，无疑是他们装甲营的一个巨大损失。
或许……
“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哦？”维斯林轻挑眉毛，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人造人的基因禁令并不绝对，不是么？”汉密尔顿眼神中闪着自信的光。
作为反对重用人造人派系的领头羊，他对于人造人的特性有过足够的了解。
“基因中的禁令和出生以后所遭遇到的现实会结合在一起，将禁令中的一切扭曲成适合现实的守则。哪怕是那些对于人类最为忠诚的人造人战士，也会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杀掉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以获取食物果腹，这都是过去发生过的事实。所以白厄如今坚信的守则，未尝就不可以改变。不是么？”
只要能够让白厄知道，除了黑水城以外的人都不算他所需要保护的“人类”范畴，那么白厄这个人造人战士身上就再也没有缺点。
刨除了不稳定因素的白厄，依旧可以成为他们机甲连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所以……你想怎样？”
“委托海伦院士，帮我们给他洗脑。针对全体人造人基因禁令的细致编程或许很难，但是针对一两个个体的深度洗脑，对于他们科研院来说……应该不算困难吧？”
卡洛斯轻蹙眉头，但犹豫良久，也没有出声反驳什么。
洗脑对于已经成型的人格拥有一定的损害，甚至可能伤及神志。
但如今状态的白厄并不能被军区所信任，日后想要给他升职也有阻力，如果想要白厄以后走得更远，洗脑所承担的这点风险就必须拼一拼。
如果能成，一个最完美的白厄，无疑将是他们军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这……”维斯林微微犹豫，有些意动，“我考虑一下。”
“那在白厄做出改变前……”汉密尔顿有些期待地看着维斯林。
“就如你所说吧……”随意地摆了摆手，维斯林转身离去。
对于汉密尔顿提出的建议……当然是欣然接受啦！
一个能够让机械法庭、仲裁所甚至是科研部都争抢的目标，当然还是握在自己手上更好。
为帅者，并不嫉妒自己手下的军官能力有多强，只要对方威胁不到自己元帅的位置，能力越强越好。
而且白厄身为一个人造人，天然就有着一个巨大的把柄，只要城市的基调还在，人造人就永远只能低人一等。
还有比这更适合作为扶持的对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