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此地发生的对话,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个字也不准给我泄露出去!都听明白了吗?!”
“是!队长!属下遵命!”
其余几名烈阳武士闻言,心中一凛,立刻齐声应答,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麦隆重新戴上金色面具,将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面甲之后。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虽然狄恩说的话有些刺耳,按烈阳教派的立场来看甚至可以说是罪该万死。
但他是正确的。
仔细想来,麦隆从出生起就被父母教导要信仰太阳星灵,要为烈阳教派付出一切,这种想法跟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以至于麦隆从来都没思考过背后的动机。
你什么都不为我们做,我们为什么要信仰你,还要跟自己的同族互相厮杀?
但可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麦隆还是感到有些无力。
他身为烈阳教派的百夫长,深受教团栽培,早已将对太阳星灵的信仰融入了骨血之中。
即便现在内心产生了动摇,他也绝不能,更不敢在属下面前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异样。
万一小队里有那么一两个狂热信徒,恰巧自己又露出了赞同的态度……
那这件事被捅到教派高层那里去,恐怕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残酷的信仰审查,甚至可能被处以极刑,丢掉性命!
麦隆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视了一圈。
他敏锐地发现,确实有那么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明显地与往日不同了,要么是思索,要么是困惑。
但这些人都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将所有的想法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
返回营地的路上,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
“狄恩,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非常有意思。特别是关于宗教信仰的观点。”
索拉卡与狄恩并肩而行,“我降临到符文之地这么多年,接触过各种各样不同的信仰和教派,但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从你那种务实的角度去思考这些问题。”
“因为我的家乡就是这样一个国度啊。”
狄恩低声笑笑,神情有些怀念,“想要得到人民拥戴,必先造福于人民,我们那里的人大多数都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会为了某个素未谋面的所谓神明,就去狂热地奉献自己的一切。”
“历史早已用无数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将自身的命运寄托在那些不可捉摸的神灵身上,只会滋生愚昧与狂热,对现实生活而言百害无一利。”
第433章 饮毒
狄恩对太阳星灵是发自内心的嗤之以鼻。
“太阳星灵无非就是自身的生命层次更高一些,并没有什么值得崇拜的地方。但她却利用这一点去操纵凡人,肆意驱使他们,甚至让信徒丢掉性命,真是令人作呕!”
索拉卡听着狄恩刻薄的话语,忍不住轻笑一声,绝美脸庞露出一抹动人的嫣然。
“你这番评价,若是被烈阳教派那些狂热的信徒听了去,恐怕当场就要拔剑与你拼命了。”
“她该骂!要是星灵们招惹龙王的破事被公之于众,你看看还有谁会把他们当做信仰,我估计都不用等索尔亲自动手,符文之地的凡人早就揭竿而起围攻巨神峰,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破神庙给拆了。”
狄恩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能够从索尔手里保下符文之地,那我一定会废掉无谓的宗教信仰,这些洗脑的东西留下来就是害人!”
……
巨神峰的天空是一幅流动不息的瑰丽画卷。
它的夜幕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只有单调的漆黑,稀薄的云层被来自星界的神圣光辉所浸染,一道道巨大光幕如同七彩绸缎,在深邃的苍穹中缓缓流淌变幻。
永恒的星光神霭照亮着孤寂的世界之巅,它们时而呈现出冰川般剔透的幽蓝,时而又燃烧起熔岩般的炽热赤红,这样的景象,在其他地方可能终其一生都难见一次。
然而,在这层层叠叠的巍峨山峦间,光芒普照之处,必然会投下更深沉的阴影。
那些被巨岩和山脊遮蔽的隐秘角落终年不见天日,那便是如今皎月教派残存信徒们的栖身之所。
他们就像被猎人追逐的受伤野兽,只能生活在那些早已被人遗忘的洞穴和神庙之中,每一天他们都必须警惕来自烈阳教派的清剿追杀,在黑暗与恐惧苟延残喘。
山坳深处,一座残破皎月神庙殿堂之内。
神庙的石壁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上面雕刻的那些象征着月相盈亏与星辰轨迹的古老壁画也大多模糊不清,只剩下寥寥的残缺线条。
用来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已然断裂倒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屋顶的天窗,惨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投射下来,在地面形成了泛着清冷光晕的斑点。
几位身着朴素暗色长袍,须发皆已花白的皎月教派长老盘膝静坐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他们面容枯槁,神情肃穆,正透过头顶那方小小的天窗,一动不动地仰望着深邃的夜空,试图从星辰运行轨迹之中窥探到关于教派未来的希望。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中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踏入大殿。
端坐在最上首的大长老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门口来者的身上。
对方正是白天在山谷雪原遭遇烈阳教派伏击,侥幸逃得性命的舒安祭司。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的暗色皮甲被兵刃劈砍得七零八落,脸庞也布满了凝固的血污。
“舒安祭司……”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看你这副模样,是遇见烈阳教派的人了?”
“是的,大长老。”
舒安的语气沉重,“我们在山脚下的雪原谷地遭遇了伏击。烈阳教派人多势众,装备也远胜于我们,若不是在危急的关头侥幸碰上一位路过的强大魔法师出手相助,恐怕……我们这一次,就要全军覆没在那里了。”
“这帮该死的烈阳走狗!”
二长老的花白胡须因为极度气愤而颤抖起来,“他们这是铁了心要将我们皎月一脉赶尽杀绝!”
“护送的圣物怎么样了?”大长老问。
这是他此刻最关心的事情,东西决不能有闪失。
“幸不辱命……大长老。”
舒安从怀中摸索出了一个黑匣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匣盖打开。
“嗡……”
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实质般的银霜月华倾泻而出,立刻铺满了整个大殿,那光芒充满了神秘的能量波动,让在场的所有长老都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匣内静静地躺着一块造型奇异的石头,它经过月华的长期洗礼,已经变成了珍贵的月石。
看到月石安然无恙,大长老才总算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这块最重要的月石没有出事。接下来那场关乎教派存亡的盛大祭礼,总算是有着落了。
按照天象推算,再过不久,物质领域中的月亮就会运行到跟精神领域月亮完全重合的位置。
两者的合并会激发出强大的月华之力,那股力量甚至足以在短暂的时间内撼动精神领域与物质领域之间的屏障,为皎月教派的信徒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增幅与神性启迪!
月石就是开启这场祭礼的关键。
这场盛典对于常年遭受烈阳教派残酷打压的皎月教派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他们太需要这样一场足以振奋人心的祭礼,来重新凝聚早已涣散的信仰,重振皎月教派!
“那位出手相助的魔法师……”
大长老在确认月石无恙后,忽然想起了舒安之前提及的细节,“可知晓其身份来历?”
舒安摇了摇头,表情有些遗憾。
“当时情况太过危急,我根本不敢多耽搁一秒,直接带着圣物突围了。”
“好吧……”大长老只能作罢。
本来他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下这种级别的强者。
“大长老!依我看,我们现在绝不能掉以轻心!烈阳教派既然能如此精准地对我们设下埋伏,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知晓了某些内情!说不定他们正在暗中集结力量,准备在月合奇观出现的那一天对我们发动突袭!”
二长老握紧双拳,“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动手之前率先反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皎月一脉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大长老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烈阳教派对皎月教派的清剿力度正在变得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残酷。
他们这些残存信徒的势力范围不断被压缩蚕食,继续这样下去,无异于慢性死亡。
确实需要反击了!
“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大长老的目光移去。
“就在昨天,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小队带回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他们在十几里外的山谷中发现了一个烈阳教派新建的秘密据点,那里集结了不少烈阳武士!如果我们能趁其不备一举消灭掉这些人的话……”
二长老的语调上扬,“那么局势一定会得到缓和的,烈阳教派就不敢掺合我们的月合仪式。”
“你是想直接带人去正面决战?”大长老皱眉。
“不……当然不是。”
二长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我们有最好的武器!”
……
巨神峰,某处人迹罕至的险峻峭壁之上。
今天是新月之夜,月光寂寥,就连星辰都黯淡了许多,遥远的天幕之上,只有几点微弱飘渺的清冷光芒。
一间屋院矗立在崖边,木屋的外表早已侵蚀得千疮百孔,不少地方的木板已经彻底朽烂脱落,屋顶更是塌陷了大半,只剩下几根歪歪扭扭的横梁还在顽强地支撑着。
如此破败不堪的景象,恐怕就连流民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停留借宿。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间木屋竟然还有庭院,庭院中央是一汪幽静的池塘。
水面漂浮着数十丛黑色花朵,花蕊深处隐隐有幽蓝色的光芒明灭不定。
一个身形修长,气质孤冷的年轻男人正盘膝端坐在池塘边的青石之上。
他双目紧闭,内心沉浸冥想,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男人的相貌俊朗,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而下,他的右眼处纹绘着一道深紫色的刺青——只是一道简洁凌厉的弧线,就像今夜的新月。
残月之肃——厄斐琉斯!
厄斐琉斯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涌入肺腑,然后缓缓呼出,在这吐纳之间,他的身体表面悄无声息地泛起了一层月华光泽。
“吱呀——”
刺耳的木门摩擦声打破了宁静,紧接着脚步声响起,然后是纸张摩擦的轻微“沙沙”声。
做完这一切后,来者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脚步声随之淡化。
静坐在池塘边冥想的厄斐琉斯始终都没有动静,直到最后一丝余韵消散在夜风中,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回荡在庭院里。
来访者留在石桌上的东西是一张地图,上面绘制了附近的几座山脉,其中有个地方被巨大的“X”形符号标记了出来。
厄斐琉斯知道,自己又有新的任务了。
厄斐琉斯跟他的孪生妹妹拉露恩就诞生于月合奇观之日,这个罕见的巧合让皎月教派认定两人是天选之子,是引领教派走向复兴的关键希望。
厄斐琉斯和拉露恩也并没有让皎月教派失望。
厄斐琉斯生来就拥有强悍的肉体,他的战斗天赋令人惊叹,而且他很快就将这种天赋转化成了杀戮技艺,每一件武器都能在他手中化作收割生命的死亡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