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目视前方，声音平稳。
“我是母亲众多子嗣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是未来注定要继承部落的年轻的主人，但我却并不以部落此举为豪。每当我看见那些弱小的人民被屠杀，被凌辱，或许是出于怜悯，我的内心总会感到一阵绞痛。”
“随着时间流逝，母亲的旺盛精力不复存在，部落规模也逐渐式微。她知道自己会垂垂老去，于是率领族人踏上了寻找阿瓦罗萨宝藏的道路。”
“在途中，她又遇见了别的部落，好战的欲望涌动在她的血管里，于是她带领族人冲了上去，结果却被对方的战士所杀，其他的族人也都大多死在了这场冲突里。”
第115章 被诅咒的村落
“当时我像只兔子一样落荒而逃，只觉得天都塌了。那一刻，我们曾经对别的部落施加的暴行，落到了我们自己头上。”
“或许是天意，在追兵的驱使下，我误打误撞闯进了阿瓦罗萨的坟墓，在那里我得到了臻冰长弓，并用它的力量杀死了追兵。”
“但完成复仇之后，我并没有释然的感觉，相反，那种绞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忽然间觉得很难过，难过到想为整个弗雷尔卓德哭泣。”
清风拂过整片平原，狄恩坐在牦牛背上，默默地听着。
艾希的声音很温和。
“我在想，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又去吃更小的海藻，这是自然界不变的法则。那我们人呢......难道我们人与人之间，也要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方式生存下去吗？”
“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是大鱼，谁又去怜悯小鱼，怜悯虾米，怜悯那些海藻呢？难道老弱病残，就不配拥有活着的权力吗？难道人生下来，就处于杀与被杀的漩涡之中么？”
“于是从那一天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终止弗雷尔卓德延续了几千年的战乱，我要让小鱼，虾米，海藻都得到保护。”
“我不能再让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继续下去了，整个弗雷尔卓德都应该联合起来，人民应该联合起来！我们的力量，应该聚集在一起完成更伟大的事业！”
艾希的话到最后，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般的决意从她说出的每个字里迸射而出。
“我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很伟大的理想啊。”狄恩仰头看着在云层间划过的白鸟，悠然地道。
艾希摇摇头。
“但瑟庄妮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一昧地沉浸在杀戮之中，还有她那个愚蠢的誓父乌迪尔，也在一直给她灌输冲突与战争的理念。”
“所以当德莱厄斯找上门来时，我明知道这是诺克萨斯在故意挑拨我们对德玛西亚发动战争，但我依然答应瑟庄妮，会跟凛冬之爪一起联合进攻厄文戴尔。”
“弗雷尔卓德一盘散沙，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才能聚拢在一起，现在这个敌人就是德玛西亚。”
“哼......跟我一个德玛西亚人说这些。”
狄恩耸耸肩，“不怕我生气么？”
“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狄恩。我听说了你平定雄都叛乱的过程。”
“你明明可以跟塞拉斯一起杀了国王，登上王座，用魔法奴役德玛西亚人民，但你却做出了令我意外的选择。”
艾希侧眸看了一眼狄恩。
“你维护王权，并且接纳了不会魔法的平民，致力于消除他们对于魔法的偏见，这也是联合之道，我们走在相同的道路上，称得上是志同道合之人。”
“再夸我就要脸红了。”狄恩笑。
“但是立场归立场，友谊归友谊，这一点必须明确。要是霜卫要塞找不到虚空存在的迹象，我会安然无恙地把你送回厄文戴尔，然后继续开战，这是立场。”
艾希停顿了一会，继续说，“不过在城破之后，我的人把你俘虏了，我会留你一命，这是友谊。”
“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平原里传出去很远。
狄恩笑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他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眼泪。
“好，好一个爱憎分明！那么我也对你许下同样的承诺，如果有一天我们兵戎相见，我打败了你的联军，那我也会留你一命的，艾希。”
艾希偏过头去，没有回话，但嘴角却也微微上挑，弥漫出一丝笑意来。
......
小队用了两天的时间穿越拉克斯塔克。
他们走出了这片盆地中的平原，来到了奈尔扎亚格。
这是一座建立在瀑布下游的简陋村落，被称为受到诅咒的村落。
一股莫名的死寂气息萦绕了整座村庄，没有哪个部落敢在此处长久停留。
只要穿过奈尔扎亚格，再走两天就能抵达霜卫要塞外围。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石头组成的，房子是石头堆成的，道路是石头铺成的，甚至就连盆栽花朵，毛皮门帘都像石头一样又灰又硬。
“小队散开，警戒！”艾希沉声道。
八名冰裔战士立刻在艾希跟狄恩身后呈半圆形散开，侦查范围覆盖了方圆五百米。
这里不比拉克斯塔克，弗雷尔卓德的大地上到处都有小型部落在游荡，那都是些潜藏在暗处的亡命之徒，脑子里只有杀人跟被杀两个选项，即便是艾希，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穿过大半个村落，狄恩看见了令他内心一颤的场景。
在一座拱门之后，零零散散地站着许多由石头雕刻而成的......人！
他们围拢在一起，像是在聚众举行什么仪式，其中有战士，农夫，小孩，妇女......
他们每个人的神态都栩栩如生，而且表情出奇地一致——全都是祥和的笑脸。
这个邪异的场景让狄恩心里一阵发毛，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卡西奥佩娅来到此地，将所有的村民全都石化了。
“别看了。”
艾希的话语将狄恩从思绪中拉出来，“我也曾带着族人研究过这个村落，但一无所获，可能真的如传闻中那样，这是个被神诅咒的地方吧。”
“有情况！”
左前方传来冰裔战士的高呼声。
艾希立刻摘下背后的臻冰长弓，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小步赶去，狄恩跟在她身后。
动静传来的地方在瀑布河床，汹涌的水流已经被严寒冻住。在河床半山腰的部分，灰色的静止蛰伏的石头忽然动了，而且足足有几十块这样的石头。
那些石头忽然长出了脚跟钳子，幽蓝色的光芒在前端亮起——那是它们的眼睛。
“没事。”
艾希伸手示意小队成员不用惊慌，“这是小型石甲虫，应该是我们的到来惊动了它们，只要不主动发起进攻，它们就不会有过分的举动。”
他们正站在顺风口，一股深秋的寒风刮过，原本清新的味道此刻却掺杂了浓厚的腥臭气息。
“不，不是我们的到来惊动了石甲虫......”
狄恩抬头向瀑布河床望去，正好跟一个伸出来鬼鬼祟祟打量的丑陋头颅对上了眼，他喃喃道，“是巨魔……”
“警戒！巨魔来袭！！”
第116章 巨魔之王
艾希的脸色有些难看。
刚出拉克斯塔克的地域没多久，就遇到了这群畜生。
巨魔？
恶魔！
它们是一群完全未开化灵智的原始物种，凶暴残忍的作风比最老派的弗雷尔卓德人还要老派！
巨魔的体形巨大，通常能有三到五米高，北方某些品种的巨魔甚至能够长到十米。
它们的力量天生就比人类要大出许多，而且自愈能力极强，可以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生活。
在弗雷尔卓德的冰原上，如果遇到凛冬之爪部落，你跪下来立马宣誓效忠，或许还能苟活一命当奴隶，但要是遇到巨魔......
不好意思，那只能怪你的运气太差，它们听得懂弗雷尔卓德语，但只会把你的求饶声当做进餐时的音乐——或许是噪音。
这些丑恶肮脏的巨魔会生生撕扯开你的躯体，然后当做饭后小甜点一口一口嚼着吃了。
而且巨魔们还有最可怕的一点。
它们通常是成群结队一起行动的，这个成群结队指的是少则几十头，多则上百头。
没人想被巨魔活吃，那张散发着粪臭与腥膻的大嘴，简直是所有人类的噩梦。
随着警戒声的响起，冰裔小队的侦查阵线急速收缩。
很快，十个人便背靠背围拢在一起，每个人的武器都已经握在手上，神情如临大敌，除了狄恩。
他摸遍全身上下想要配合一下这紧张的氛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掏不出来——早知道把留在厄文戴尔的迅捷剑拿上了。
越来越多的丑陋头颅从山顶上探出头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
它们这个战团足有六十多头巨魔，称得上是周围最大的一股势力了。
除非遇到凛冬之爪或者阿瓦罗萨的大规模部落出行，否则其余的那些小族群几乎不可能抵挡它们。
兴奋的怪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巨魔眼里都闪烁着饥渴的目光。
今天真是走大运了，居然遇到了九个女性一个男性组成的小族群，女人细皮嫩肉的，嚼起来的滋味最舒服了！
巨魔的叫声难听刺耳，这也是扰乱敌人心神的一种战术。
遇到胆子比较小的人类族群，甚至都不用发起进攻，只靠叫声就能吓得他们尿裤子丧失战意。
短暂的慌张过后，艾希立刻稳下心神，开始指挥作战。
“弓箭准备！”
冰裔战士们立刻摘下背后挂着的长弓，无人怯阵。
她们迅速搭箭在弦，警惕地注视着每一头可能从山坡直冲下来的巨魔。
谁敢最先冲，她们就敢先让谁的脑袋开个洞！
这群巨魔选错了对手，它们以为自己这一队人只是普通的小型群落。
但很可惜，它们招惹上的是阿瓦罗萨部落里最精锐的几名冰裔战士！
眼见着恐吓的战术没有用，巨魔们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它们开始鬼哭狼嚎，张开大嘴，黄色的黏液从牙齿上滴落。
山顶上，一个肩扛寒冰大棒的红发巨魔露出了身影，即便在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巨魔里，也能一眼看出它是最丑的那一个。
它长着有疣凸的鹰钩大鼻子，嘴唇肥厚，獠牙凸出嘴唇，用它的画像来吓唬小孩子保准百试百灵。
这张畸形丑陋的脸庞露出得意的笑容。
狄恩微微眯眼，捕捉到了这个身影。
呵......
巨魔之王——特朗德尔！
真有意思。
特朗德尔将臻冰碎骨棒指向艾希一行人。
“小的们，给我上！抓了这几个臭娘们，今天我们改善伙食！”
“哦吼吼！！！”
“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