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发布会，波波维奇罕见地迟到了十分钟。
“我们输给了更好的球队。“他声音沙哑，“关于蒂姆的表现，我只有一句话——是人就会累，是铁就会锈。“
“说实话，我有点失望。“麦迪翘着二郎腿，表情却无比认真，“我本以为会看到又一个疯狂的邓肯。“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圣安东尼奥快报》的记者忍不住质问。
陆远接过话筒：“什么都没做，只是蒂姆上一场差点杀了我们，而今天他没有机会了。要知道，蒂姆上一场打了46分钟。“他顿了顿，“伟大如乔丹，也需要皮蓬；强如鲨鱼，也需要科比。但今晚的马刺......“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他的意思。
当记者们散去时，吉诺比利拉住麦迪：“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上一场拼太狠了？“
阿根廷人望向球馆另一端的马刺更衣室，那里的大门紧闭，安静得像座坟墓。
麦迪系好西装钮扣，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团队篮球吗？“
“为什么？“
“因为......“麦迪推开通往停车场的大门，六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一个人燃烧得再耀眼，也照不亮整片夜空。“
停车场外，圣安东尼奥的夜色依旧闷热。
几个铁杆球迷守在球员通道，当邓肯出现时，他们突然齐声喊起了“MVP“。
夜风中，AT&T中心的霓虹灯依然闪烁，但圣安东尼奥人心中的那团火，今夜彻底熄灭了。
所有人都知道，从四年前，从那个华夏教练执掌公牛开始，季后赛被他们3:0，到底意味着什么。
圣安东尼奥的盛夏亮得刺眼，AT&T中心外头的柏油马路被晒得发烫，蒸汽扭曲了远处的视野。
明明已经是总决赛的生死战，可街上三三两两的马刺球迷却走得有气无力，像是提前认定了结局。
公牛更衣室的氛围轻松得像是来郊游。
“我赌1000块，今晚波波会让邓肯打满48分钟。“大本一边缠绷带一边咧着嘴笑。
“我赌他会提前投降。“阿泰斯特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反正结果都一样。“
陆远把战术手册卷成筒状，对着阿泰的后脑勺轻轻一敲：“记住，对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赶尽杀绝。“
哨响时，吉诺比利突然拽住要上场的麦迪：“你看见邓肯的眼神了吗？“
麦迪转头望去——那个沉默的大个子正凝视着公牛板凳席，眼神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麦迪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他好像看到了G2的那个邓肯。
首节6分12秒，马刺16:8领先。
“你们他妈在干什么？“大本冲着队友们怒吼，他刚被邓肯一肘子撞开，眼睁睁看着对方完成劈扣。
马刺球迷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邓肯开局4投4中，杰克逊和帕克各命中一记三分——这支濒死的球队突然焕发出惊人的活力。
“他们今晚所有掩护都是移动掩护，“沃格尔凑到陆远耳边吼道，“裁判根本不吹！“
陆远却笑了：“让他们打。“
这个诡异的笑容让沃格尔寒毛直竖——四年来，每当陆远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对手要倒大霉了。
“这几年我们总决赛实在打的太轻松了，可能连联盟都看不下去了吧。”陆远老神在在的说道，“但是，客观规律是不可能因为人为的因素而改变的，即使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也不行！”
第二节3分05秒，公牛反超3分。
吉诺比利像条水蛇般钻过两人包夹，在空中折叠着身体把球送进篮筐。
落地时他故意冲着马刺替补席摊手，气得鲍文差点冲上场。
“看见没？“麦迪回防时撞了下希尔的肩膀，“邓肯已经喘得像头老牛了。“
确实，石佛的球衣早已湿透。
为了咬住分差，波波维奇硬是一秒钟都没让他休息。
现在的邓肯每次回防时，都会撑着膝盖多喘两口气——这一切都被陆远看在眼里。
“上强度。“他在暂停时只说了一句话。
公牛全队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每当邓肯持球，立刻有三人合围。
大本的下盘顶得邓肯寸步难行，希尔和阿泰的骚扰让他连接球都困难。
而当小奥尼尔硬生生的从邓肯手中把球掏走时，邓肯罕见的爆了粗口，回防时一拳锤在了篮球架上。
AT&T中心突然安静了片刻——这是圣城球迷第一次看见石佛失态。
终场前5分21秒，公牛领先22分。
波波维奇的眼睛红得吓人，但老头子倔强地没有换下主力。
“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于是，明明胜负已定，马刺全队却像打了鸡血般拼命。
帕克为了救球飞出场外撞翻了两排座椅，杰克逊和鲍文像牛皮糖一样黏着麦迪，连37岁的罗宾逊都硬撑着完成了一次封盖。
但最震撼的还是邓肯。
这个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居然在吉诺比利头上完成了一记惊天隔扣。
阿根廷人被撞得飞出底线，而邓肯挂在篮筐上的手臂青筋暴起，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怒吼。
“这才像话。“场边的陆远轻声说。
最后的垃圾时间里，所有人突然起立鼓掌——原来邓肯拒绝下场，他要打满整场。
他明明知道，就算留在场上，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了。
当终场哨响起时，计分牌定格在108:89。
邓肯的数据是32分14篮板5盖帽——但这晚没人会记得这些数字，人们只会记住他单枪匹马对抗整支公牛的身影。
而对于今年的公牛来说，可能最大的，称得上遗憾的事情，就是他们仍然没有在自己的主场夺冠吧。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隔着整个北美大陆，芝加哥的六月夜晚带着啤酒和欢呼的燥热，联合中心外头的街道被人群塞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口号声、甚至有人直接抱出音响在放《We Are the Champions》——球迷已经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
因为就在刚刚，公牛完成了对马刺的横扫。
三连冠。
后乔丹时代的第一个王朝。
季后赛33连胜——一个恐怕未来一百年都不会有人打破的纪录。
颁奖仪式上，老科尔的儿子举着总冠军奖杯兴奋地问父亲：“爸，我们能一直赢下去吗？“
科尔揉了揉他的脑袋：“孩子，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享受此刻吧。“
转播席上的巴克利正在和肯尼-史密斯争论：“这支公牛是不是史上最伟大的球队？“
“放屁！“巴克利嚷嚷着，“他们还没经历过重建的痛苦，算什么伟大？真正的伟大是跌倒后重新爬起来——“
他话没说完，镜头突然切到了麦迪举杯的画面，全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史密斯大笑着拍桌子：“查尔斯，33连胜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在家啃甜甜圈吧？“
更衣室里，香槟泡沫喷得到处都是。
麦迪浑身湿透，靠在储物柜上笑得肩膀直抖，FMVP奖杯被他随手放在地上，仿佛那不过是个普通的装饰品。
“三连FMVP，你现在可是历史级别了！“阿泰斯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他勒得呛到，“乔丹之后第一人？“
麦迪被勒的眼红脖子粗，然而还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得了吧，这队伍少任何一个人都拿不了冠军。“
角落里，小奥尼尔正拉着沃格尔窃窃私语：“弗兰克，我觉得我们可能改变了NBA的历史......“
“不是可能，“沃格尔往嘴里灌了一口香槟，“你们就是历史本身。“
陆远坐在凳子上没动，手里的雪茄冒着淡淡的烟雾。他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平静，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手指在轻微发抖。
香槟的气味还粘在更衣室的墙壁上，可空气里已经浮动着某种说不清的东西。
像是派对结束前的最后一首歌，所有人都还笑着、闹着，却隐约察觉到了散场的脚步声。
陆远坐在角落里，手里捏着的烟快烧到尽头也没抽一口。
眼前这帮混蛋——麦迪歪在长凳上耍宝、阿泰扯着嗓子跟吉诺比利争辩谁的欧洲步更风骚、小奥尼尔给杰拉德华莱士脸上抹蛋糕奶油。
这些家伙，再过两个月，可能就不再是队友了。
三连冠的代价，就是这套阵容根本不可能完整保留。
有人推门进来，是总经理克劳斯，那张永远绷着的脸今晚罕见地带着笑。
“先生们，“他拍了拍手，“老板在四季酒店准备了庆功宴...“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克劳斯，眼神中全都带着一些晦暗不明的东西。
更衣室瞬间安静得可怕。
克劳斯的笑容僵在脸上。
“呃。。。”他结结巴巴的看向陆远。
陆远站起来，拿起一瓶香槟晃了晃，然后朝着克劳斯喷了过去。
“今晚只谈三件事——冠军！冠军！还是他妈的冠军！“
更衣室重新活了过来，可笑声里总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庆功宴比想象中安静。
最先爆发的是沃格尔。
比陆远还年轻的助理教练蹲在露台角落猛灌威士忌：“四年...老子带了四年的防守体系...“说着突然扭头看向陆远，脸上全是泪水，“明年会不会连首发五虎都凑不齐？“
“弗兰克，“陆远慢慢转着手里的酒杯，“你觉得王朝最残忍的是什么？“
沃格尔红着眼睛等答案。
“不是终结，“陆远轻声说，“而是明明还在顶峰，却不得不亲手拆毁它。“
球员们很快就喝得东倒西歪。
麦迪也走到了露台上。
“想什么呢？“
“我在想......“麦迪的声音有些恍惚，“明年我们该怎么输？“
陆远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操，你喝多了。“
“没有，真的，“麦迪转头看他，眼睛亮得不像醉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王朝总有崩塌的一天——问题是，我们该怎么优雅地下台？“
陆远沉默了很久。
“至少不是今晚，“他最后说，“今晚，我们是世界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