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钟”——本·华莱士!
那两个同样桀骜不驯、同样出身底层、同样被整个世界所质疑,却最终在陆远的麾下绽放出了最璀璨光芒的男人!
他们才是陆远教练生涯的起点!
而如今,他们呢?
谭惠民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
他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取出了关于这两个人的所有信息。
阿伦·艾弗森,三十八岁。在经历了巅峰、辉煌、辗转、落寞之后,如今正在费城76人队拿着一份老将底薪,燃烧着自己职业生涯最后的余晖。
他的合同还剩下一年。
本·华莱士,三十九岁。
那个曾经四次荣获“年度最佳防守球员”,手上有整整六枚总冠军戒指的钢铁硬汉,如今也已经回到了他梦开始的地方——底特律活塞。
他的身体早已被年复一年的残酷肉搏侵蚀得伤痕累累。
所有人都知道,打完下个赛季他就会选择退役,没有任何悬念。
艾弗森,一年后退役。
大本,一年后退役。
麦迪,两年后退役。
而陆远,在一年后选择辞去那支注定要统治未来的金州勇士队的主教练职务!
当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拼图在谭惠民的脑海中被组合在一起时,一幅完整而清晰的、足以让任何一个知晓内情的人都为之动容的画面,缓缓浮现了出来。
冠军?
王朝?
商业帝国?
去他妈的!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在乎再多拿几个冰冷的总冠军奖杯!
他也不在乎他的商业帝国能否再膨胀一倍!
他在乎的,是人!
是那些他亲手带出来的弟子们!
是那些曾经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征服世界的孩子们!
如今,他的第一代孩子们艾弗森和大本,他们老了。
他们职业生涯的沙漏已经流到了最后一粒沙。
而他,作为他们的“父亲”,作为那个将他们领进这个联盟并看着他们成长、辉煌然后慢慢老去的引路人。
他要做的不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帝国继续扩张。
而是走下王座。
脱下那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老板西装。
重新穿上那件沾满了汗水与战术板墨迹的教练运动服。
然后,回去。
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去陪着他的孩子们走完这最后一程!
去为那个由他亲手开启的、属于“杜克王朝”的波澜壮阔的传奇时代,画上一个最温柔也最完美的句号!
这个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谭惠民心中最后一道理性的防线。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撼、感动、酸楚与崇敬的复杂情绪直冲鼻腔,让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这个男人,他的格局、他的境界、他的胸怀,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教练”、一个“老板”、一个“成功者”所能定义的范畴。
他所追求的不再是世俗意义上的功名利禄。
而是一种情怀。
一种有始有终的圆满。
一种近乎于“道”的选择。
谭惠民呆呆地看着陆远。心中那滔天的巨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敬畏与仰望。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陆远这样的男人。
但他无比庆幸自己能够活在有陆远的时代,能够亲眼见证这样一段注定要被后世传颂千古的传奇。
电视机里麦迪的采访已经结束,开始播放他职业生涯的精彩集锦。
而陆远也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谭惠民,目光投向了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纽约天空。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整个房间都为之安静。
“谭先生,新世界的序曲就交给你们去奏响了。”
“而我,要去处理一些旧时代的余烬。”
第392章 达勒姆的聚会
秋意,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无声画师,已为北卡罗来纳州的广袤林地染上了第一抹醇厚的金色底蕴。
达勒姆的空气里弥漫着松树的清冽、湿润泥土的芬芳以及大学城独有的书卷气息。
这是一种宁静而古老的气味,与那些充斥着金钱、欲望、汗水和镁光灯味道的NBA大都会——纽约、洛杉矶、芝加哥——恍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无休止的商业活动,没有如秃鹫般盘旋的狗仔队,更没有资本巨鳄们在摩天大楼顶层觥筹交错的冰冷算计。
这里只有大学城特有的安宁,以及在安宁之下涌动着的、属于知识与青春的活力。
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就在杜克大学西校区不远处,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的红砖公寓楼里,二楼的一扇窗户向着渐深的夜色透出温暖而安定的灯光。
这间公寓,陆远一直没有卖掉。
当年他还是杜克“蓝魔”那个一手缔造神话、让整个NCAA为之颤栗的传奇主教练时,就住在这里。
公寓不大,标准的两室一厅,装修风格简单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有些过时。
墙上还贴着几张因岁月流逝而微微泛黄的战术分解图,书架上摆放的也大多是关于篮球理论、运动心理学和一些历史哲学的精装书籍。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里,是比世界上任何一座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都要更加神圣、更加令人心安的殿堂。
夜色渐浓。一辆庞大的黑色凯雷德越野车如同融入夜色的沉默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公寓楼下。
它的引擎声低沉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属于小镇的静谧。
车门打开,一个如同黑铁塔般的身影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最简单的灰色连帽衫和黑色运动长裤,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洋基队棒球帽。
即便如此,那身透过衣物依旧能感受到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以及行走间那股沉默如山、渊渟岳峙的独特气场,依旧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本·华莱士。
那个曾经在芝加哥公牛和底特律奥本山宫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整个汽车城筑起一道钢铁防线的男人。
那个四次荣膺联盟最佳防守球员、手握整整六枚总冠军戒指,让无数超级得分手闻风丧胆的传奇硬汉——“大本钟”。
他抬头,目光穿过夜色望向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二楼窗户。
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近乎于信徒仰望神迹般的虔诚。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沉稳如磐石的步伐,走进了略显狭窄的楼道。
“叮咚。”
门铃声清脆地响起。
不到三秒,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门被迅速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陆远。
他穿着一件最普通的纯白色T恤、一条灰色的家居短裤,脚上甚至还踩着一双廉价的人字拖。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沾着酱汁的锅铲,身上系着一条印有“海绵宝宝”图案的滑稽围裙。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露出一口白牙,就像一个正在为晚餐忙碌的普通男人,在等待着许久未见的老友登门拜访。
“本,你总是第一个到。”陆远笑着说,语气里满是熟稔。
“教练。”
本·华莱士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仿佛是两块生锈的铁板在缓缓摩擦。
但他那张素来如北达科他州花岗岩般坚毅冷峻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抹极其罕见的温和,一种只有在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时才会显露的温和。
他走进屋,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杂着烤肉酱、黄油、黑胡椒和迷迭香的霸道香气瞬间侵占了他的全部嗅觉。
“先进来坐,喝点什么自己去冰箱拿。”陆远用锅铲指了指客厅角落里的那台老式冰箱,然后便转身又钻进了那间正冒着腾腾热气的厨房。“其他人应该也快到了。”
本·华莱士点点头,没有客气。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从里面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他拧开瓶盖却没有立刻喝下,只是静静地站在客厅的中央,手握着冰凉的瓶身,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熟悉的小小公寓。
这里的一切,都和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除了蛮力一无所有的愣头青时一模一样。
那张磨损出包浆的皮质沙发,那个堆满了录像带的电视柜,甚至连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还是当年的样子。
时光仿佛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下午。
那个时候,他是乔治城大学一个无人问津的“失败品”。所有球探和教练都断言,他这样连一米九五都不到的身高,配上那粗糙到惨不忍睹的进攻技术,根本不可能在NCAA一级联盟立足,更别提那个遥不可及、如同神殿般的NBA了。他空有一身蛮力,却像一头被困在瓷器店里的公牛,笨拙而又迷茫。
是陆远。
是这个当时比他还年轻几岁却已经声名鹊起的“神奇小子”教练,亲自去找到了他,将他从那片绝望的泥潭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至今都还清晰地记得陆远第一次在杜克的训练馆里单独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话语如同神之箴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被他镌刻进了自己的灵魂里。
“本,他们说你不会得分,说你没有射程,说你作为内线球员身高太矮了。”
“他们说的,都对。”
“但是,他们没有看到你的心。你的心,比联盟里任何一个七尺大个子都要强硬,都要饥渴。”
“从今天起,忘掉得分。彻底地把‘得分’这两个字从你的篮球字典里删掉。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三件事——篮板,盖帽,和让每一个试图在你面前上篮的家伙都记住你带给他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