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艾弗森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黯淡的月光下，那笑容显得格外真诚。“我拿到了总冠军。拿到了FMVP。我从六岁在贫民区的破烂球场上第一次拿起那个磨掉了皮的篮球开始，打了整整三十年。我累了。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用随身携带的剪刀熟练地剪开，然后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以前，我打球，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我这样的人，也能站上世界的顶峰。是为了对抗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看我的人。后来，我打球，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的兄弟，为了费城那些支持我的球迷。我背负了太多东西，战斗了太久。”
他转过头，看着陆远，眼神中充满了感激。“现在，我什么都不为。只想为自己活一次。我想每天早上都能送我的孩子们去上学。我想在下午陪他们在后院打球。我想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曾经也是个还不错的球员。一个真正的冠军。”
陆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曾经因为无数次跌倒而伤痕累累的肩膀。
“你不是还不错，阿伦。你是独一无二的。是改变了联盟，改变了一代人审美的，答案。”
艾弗森咧嘴笑了。
这是他整个职业生涯里，笑得最轻松，最释然的一次。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支雪茄，递给陆远。
“教练，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让我能够如此体面地结束我的战争。”
“这是你应得的，阿伦。”陆远接过雪茄。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湖边，任由烟雾在夜色中升腾，消散。
如同他们那终将逝去的，传奇般的青春。
第二个，陆远找到了特雷西·麦克格雷迪。
麦迪没有在房间，而是靠在他那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跑车旁，独自看着天上的星星。他的身边，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科罗娜啤酒。
“教练。”看到陆远走来，麦迪站直了身体，他那著名的惺忪睡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在想什么？”陆远问道。
“在想，如果当初在克利夫兰，我没有离开，会是怎样一番光景。”麦迪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
“历史没有如果，特雷西。”陆远说。
麦迪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啤酒。“是啊。所以我也准备结束了。”
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对着月亮晃了晃。
“教练，你知道吗？在公牛拿到第三个冠军之后，我就感觉身体被掏空了。那种感觉很可怕。你站在世界之巅，却发现前面已经没有更高的山峰了。你赢下了所有，却失去了战斗的理由。所以，我选择去了克利夫兰。我想去一个新的地方，寻找新的挑战。”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错了。没有你，我只是一个空有天赋的得分手。我可以在35秒内得到13分，我可以拿到得分王，但我再也无法触及那座奖杯。我的心，越来越累。在来夏洛特之前，我以为我的职业生涯就要在底特律或者亚特兰大，那样不咸不淡地结束了。我甚至都做好了准备。”
他看着陆远，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但是你找到了我。你对我说：‘特雷西，我们再一起拿一个。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找回当年的感觉。’然后，我们做到了。这个冠军，和在公牛的那三个完全不同。在G2投进那个绝杀之后，我躺在床上，一夜没睡。我突然就想通了。我的职业生涯，已经圆满了。作为一个球员，我体验过一个人的巅峰，也体验过一群人的狂欢。够了。真的够了。”
他伸了个懒腰，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我想去世界各地走一走。钓钓鱼，打打棒球。或者去华夏看看，听说那里的球迷很喜欢我。我想去体验一下，作为一个普通人，而不是T-Mac的生活。”
“他们会为你疯狂的。”陆远笑了。“去吧，享受你的人生。”
第三个，是文斯·卡特。
卡特和前两人的选择截然不同。
他正在房间里，用一台平板电脑，反复观看自己在总决赛G3的那个惊天劈扣。
“教练，我想再打一年。”没等陆远开口，卡特就干脆地说道。
“我感觉我还能飞。或许飞得不高了，或许一周只能飞一次。但我还想享受在场上的感觉。我不想在拿到冠军后立刻离开。我想以一个冠军的身份，去享受纯粹的篮球。”
陆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想好去哪里了吗？”
“还没最终决定。但费城的总经理给我打了电话。他们希望我能回去。”卡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旧的神情。“我想回去。回到梦开始的地方。我想把我的经验，传给那些年轻人。我想告诉他们，如何从一个扣将，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领袖。”
他看着陆远，眼神无比真诚。
“教练，是你让我明白，篮球不仅仅是扣篮和得分。它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叫做传承。”
“你会有个很好的归宿的，文斯。去完成你的最后一舞吧。”
……
陆远和每一个人都进行了深入的交谈。
保罗·皮尔斯，这位强硬的波士顿之子，决定回到凯尔特人。
他将和球队签下一份为期一天的合同，然后以绿军球员的身份，光荣退役。
他告诉陆远：“我是个凯尔特人。我死也得是个凯尔特人。这个冠军，让我可以昂着头，回到TD北岸花园球馆，而不是作为一个失败的流浪者。”
本·华莱士决定落叶归根。
他将回到活塞，担任球队的特别顾问，并选择在某一天退役球衣。
他告诉陆远：“教练，我们把‘坏孩子军团’的精神，带到了夏洛特。现在，我们该把它带回家了。”
肖恩·马里昂、埃尔顿·布兰德、贾森·特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在职业生涯的最高光时刻，转身离开。他们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戒指，实现了年轻时未竟的梦想。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这个由十一个传奇组成的“复仇者联盟”，在完成了他们最后的，也是最伟大的使命之后，终将解散，各奔东西，回归人海。
当陆远和最后一个人谈完话，已经是凌晨时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丝毫睡意。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份绝密的球员大名单。
名单的标题是：「燎原二期·伦敦计划」。
在这份名单上，姚明的名字排在第一位。他的后面，是详细的体能恢复与技术优化方案。
紧随其后的，是一系列年轻而充满潜力的名字，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附有长达数十页的详细报告。包括身体数据、技术特点、心理评估、成长曲线预测，以及为他们每一个人量身定制的未来发展规划。
这才是陆远的下一个战场。
一周后。夏洛特时代华纳中心球馆的新闻发布厅。
这里被来自全世界的记者挤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整个大厅变成白昼。
发布台的背景板上，是山猫队巨大的队徽和那座金色的总冠军奖杯。
陆远、艾弗森、麦迪、皮尔斯等人共同出席。
发布会的气氛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凝重。记者们已经从各种渠道听到了风声。
他们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山猫队的总经理首先宣布了球队下赛季的一些人员变动。然后，他将话筒交给了陆远。
陆远站起身，整个发布会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密集的快门声。
“首先，感谢大家在这个夏天对我们的关注。”陆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决定，将辞去夏洛特山猫队主教练一职。”
话音未落，全场哗然。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真的被证实的时候，那种冲击力依然是巨大的。
紧接着，艾弗森站了起来，他拿过话筒，用他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这是一个完美的赛季。我没有任何遗憾。今天，我宣布，我将正式退役。”
随后，麦迪也站了起来，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的旅程，结束了。感谢所有人。”
保罗·皮尔斯、本·华莱士……一个又一个球员，宣布了自己或退役，或离开的决定。
一个刚刚创造了季后赛全胜夺冠神话的王朝，竟然在捧杯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宣告彻底解体。
这在世界体育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奇观。
在记者提问环节，一个来自ESPN的资深记者抢到了第一个提问的机会。
他站起来，将问题直接抛给了陆远。
“陆教练！所有人都想知道，您辞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和球队老板迈克尔·乔丹先生，在未来的重建方针上存在分歧吗？还是说，您已经接受了另一支NBA球队，比如湖人或者尼克斯，开出的天价合同？”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陆远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拿起话筒，深邃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惊愕或疑惑的脸。
“我辞职，与任何球队，任何合同，都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布：
“从今天起，我将正式退役，结束我在NBA的执教生涯。同时，我也将返回我的祖国——华夏。从下周一开始，我将正式出任华夏国家男子篮球队主教练一职。”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明年的伦敦奥运会。”
这句话，如同一颗真正的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发布会现场。
所有的记者都疯了。他们争先恐后地站起来，高举着手臂，大声地喊着陆远的名字。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整个发布会现场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
他们终于明白了。
NBA的总冠军。季后赛全胜的伟业。篮球之神的挽留。这一切的一切，在这个男人的眼中，都只不过是过程，而不是目的。
他的野心，他的征途，远不止于此。
故事的结尾，总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遥远的华夏。
西北地区一个以煤炭闻名的，三线工业城市。
市立体育馆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汗水的味道。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一的瘦削少年，正在独自练球。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他的运球并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他的投篮姿势也很僵硬，像一具生了锈的机器。
但他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动作。运球，转身，投篮。
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T恤，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勾勒出他那虽然瘦削但已经初具轮廓的肌肉线条。体育馆里闷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哐当！”
篮球再一次，笨拙地砸在了篮筐的前沿，无力地弹开。
少年有些气馁。他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抬起头。看着体育馆斑驳的墙壁上，那张他自己贴上去的海报。海报的边角已经因为潮湿而卷起，颜色也有些褪色。
那是他从一本过期的篮球杂志上，小心翼翼地剪下来的。
海报上，是夏洛特山猫队夺冠的瞬间。十一个传奇簇拥着他们的教练，笑得像个孩子。
少年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个站在最中间的，东方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狂喜。他的脸上甚至没有笑容。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看穿时空，看到未来。
在海报的下方，有一行小字，是那本杂志对陆远的评价：
“他征服了篮球世界，只为了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点燃一把火。”
少年握紧了拳头。他胸中的某个地方，仿佛也有一团火，被点燃了。他重新拿起那个沉重的篮球，走回到罚球线上。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回想着海报上那个男人的眼神。
然后，他再一次，起跳，出手。
“唰。”
这一次，篮球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在遥远的东方。
新的火种，已被点燃。
燎原之势，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