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去查了一下那段时间泰恩的成绩。发现泰恩的成绩起起伏伏，一直都不算好，甚至还降过一次级。我没搞明白，明明泰恩的成绩不好，你从家乡球队的比赛中也感受不到快乐，那为什么你还会这么支持泰恩呢？不光是你，还有迪克西先生，还有其他我所见到的那些泰恩球迷……为什么你们还能持续热爱这支没有取得过辉煌成就的球队几乎一辈子？
“我虽然不是球迷，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是听说过关于中国足球过去故事的。中国足球也有过一段黑暗过去，备受诟病，在中国喜欢足球似乎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一样。我其实能理解那些骂中国足球的人，毕竟没人喜欢失败，大家都想赢。
“而且不光是热爱支持泰恩，你们还依然热爱足球……所以伯格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支撑你们一直热爱这支球队的？你又是怎么从足球中获得生活的勇气和激情的？足球……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伯格没想到唐林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唐林说话的时候，他表情还挺严肃的，可是当他听明白唐林的问题之后，他反而笑了起来：“因为这就是生活啊，唐，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生活？”唐林不解。
“对啊，这就是生活，足球就是生活。”伯格回答道。“你说得对，泰恩成绩其实不好，一直都不好，能够给我们留下的快乐并不多。那为什么我还喜欢它？因为它是我的家乡球队，从我出生起，就有这支球队，它早就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他摊开双手。
“泰恩的历史乏善可陈，没有什么辉煌的过去，大部分时候作为泰恩球迷，其实是苦闷的，没办法从它的比赛中收获快乐。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痛苦总比快乐多，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所以才要更珍惜眼前的欢乐啊。
“在妻子去世之后，我确实痛苦颓废了一段时间。但最后我还是重新回到了利泽公园球场的看台上。是因为如果我不想死的话，生活就总得过下去。就像是泰恩一样，输掉比赛、降级、濒临破产……但它如今依然还在，已经存在了一百六十五年，它是一个比我还长寿的老家伙，它经历的风风雨雨比我都多。我总得接受我人生中那些不圆满、不美好，就像我接受泰恩的失败和沉沦一样。
“你问我足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足球对我来说不是胜负的游戏，而是生活本身。生活中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难道输掉一场比赛之后，下场比赛就不踢了吗？下场比赛永远会来，不管你上一场输了还是赢。明天也永远会来，不管你今天过得好与坏。就是这样。”
说完他微笑着看着唐林。
唐林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想到房东先生给出的是这样的回答。
无关胜利与激情，梦想或热血，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热泪盈眶。
只是一个七十四岁老人的平凡人生。
※※※
“六个进球，三个助攻……米尔恩不让我看这场比赛直播是对的。”
电视机前的马特·帕金斯呢喃道，他刚刚和妻子一起看完了二十分钟的比赛集锦。
“他可能不是怕我接受不了索福联输球。而是怕我看到一个完全不被旧情束缚的王。他怕我因此而伤心……”
“可你还是看了。”妻子紧紧握住他的手。
“已经提前知道结果后要好得多。”帕金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当年我们和巴塞罗那竞技的欧冠决赛，王都没有这么恐怖。看来这次俱乐部伤他真的很深……”
妻子安慰他：“还好赫尔登已经被解雇了，俱乐部总算是做了正确的决定！接下来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帕金斯摇头：“如果王还在的话，我会更有信心。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就好起来，索福联的问题其实还没有解决……”
然后他用遥控器关掉电视，起身离开客厅，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独自坐在院子中的躺椅上，静静地晒着太阳。
妻子在屋内看着丈夫在斑驳阳光下的身影，并没有上去陪伴他。
她知道，此时此刻丈夫需要的是不被打扰的独处，而不是陪伴。
尽管他说自己能承受得住。
可看着自己亲手缔造起来的帝国，被自己最信任宠爱的球员如此残暴地摧毁，他的内心一定非常痛苦。
更痛苦的是，昔日的传奇经理，如今却只能在家晒太阳，什么都做不了。
他老了，他所建立的事业，也正在腐朽。
※※※
赵周趴在桌子上，鼾声渐起，睡得正香。
在他头前方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挂着微信，群里新消息不断涌动，除了热情洋溢讨论比赛的内容，就是催更。
微信群下面是噼哩噼哩的网站投稿页面。
页面正中是一条缓慢蠕动的进度条——视频正在上传转码。
视频的标题、简介、分类等等信息都已经被填写完毕，只差被上传审核，就可以和他的粉丝们见面了。
标题应该是最后打上去的，因为光标就在标题栏的最后一个字后面跳跃着。
标题：【看球VLOG】这一天，我在纽卡斯尔见到了真龙！
第152章 王烈的粉丝们
“爽！光是进球集锦都有十四分钟！”
萧丞打开在网上找到的比赛集锦，看了一下视频时长，美滋滋地发出赞叹。
这还只是进球集锦，顾名思义就是视频里只有泰恩的九个进球。
至于那些包括一些精彩攻防场面的全场集锦，时间更长——萧丞已经在网上看到有半个小时的全场集锦。
他昨天因为不靠谱的英国铁路系统，错过了上半场的全部进球。
王烈这场比赛就进了六个球，他就错过了四个……
还好可以看集锦。
其实昨天关于这场比赛的集锦就在网上满天飞了，但他却没有急着看。
而是专门等到今天。
他想要再发酵发酵，把那些视频“养熟”。
和视频刚刚发出来的时候相比，现在自己去看，会多出更多的评论和弹幕。
每个视频他先看一遍集锦，接下来再反复刷，那时候看的可就全是弹幕和评论了。看看有才的网友们都有什么金句，这些也都是他在网上和黑子们战斗的灵感来源。
如果将昨天的比赛比作正餐的话，那么赛后看网友们怎么吹王烈、骂赫尔登和索福联，就是餐后甜点。
正餐很重要，但餐后甜点也同样重要。
好的甜点可以让这一餐回味无穷，能够大大增加正餐的美味程度。
除了视频之外，昨天晚上萧丞在从纽卡斯尔回伦敦的火车上，已经就着断断续续的网络，在国内的球迷社区、微博，以及国外的社媒上，刷了不少大家对这场比赛的评论了。
他自己还很激情地投入其中，跑去和各种王烈的黑子们对线了。
所以他昨天晚上没有看集锦视频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顾不上——打铁要趁热，这个时候不赶紧痛打落水狗，作为王烈粉丝，那就太不专业了。
因为王烈的出色表现，他昨天晚上和黑子们激情对线的时候，战斗力特别强，没有哪个黑子能够在他面前撑过一个回合。
就算有些黑子保持了沉默，不打逆风局，萧丞也会把他之前积攒的黑子们的言论截图发出来@他们，然后再骂。
“进球伤害球队？啊我明白了，原来达多莫所谓的‘进球伤害球队’是这个意思啊……那确实，王的进球大大的伤害了索福联！他在这场比赛中足足伤害了六次！”
“‘我是索福联球迷。不管赫尔登最后带队成绩如何，能够帮俱乐部赶走王，甩下一个大包袱，就是他的功劳。’这位朋友，我怀疑你不是索福联球迷，而是泰恩球迷，别装了，真的。你肯定是提前卧底，你阴阳怪气的嘴脸都被我一眼看穿了！不信你现在去问问索福联球迷，是不是都感谢赫尔登赶走了王，你看他们打不打你就完了。”
“‘说句公道话，王不断进球，是忘恩负义’？你要不要去看看脑科，我怀疑你脑子里的沟壑都磨平了。王为索福联带来了那么多冠军，算不算是对索福联的‘恩’？那索福联把他直接赶走，算不算‘忘恩负义’？索福联赶走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这个小可爱，我教你一个互联网定律——但凡有人说‘公道话’，那他一定最不公道。”
“‘难以想象一个三十八岁的球员能够在单场比赛中打进六个球，我建议对王全球禁赛！他一定是使用了某种目前科技检测不出来的兴奋剂！’我觉得反兴奋剂机构直接来验这个人的血就行了，因为他的血管里流的都是王的尿，所以抽他血就行了……”
这些还都是能够放出来的内容，还有很多受限于地区法律和政策，无法展示的内容，全都是脏到极致的脏话。
当王烈在球场上大杀四方之后，传奇的吟游诗人@WangisKing也在网络上大杀四方。
现在结束战斗的他享受着美妙的战利品，打开视频没多久，就看见王哥本场比赛的第一个进球，那脚远射世界波。
“666”
“牛逼！”
“王哥牛逼！”
“世界波！”
“1/9”
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几乎将屏幕都糊满，完全挡住了视频画面，萧丞连忙关掉了弹幕。
弹幕虽然好看，但他首先要看看王哥的六个球是怎么进的啊……
关掉弹幕，他又把进度条拖回去，津津有味地重新看起来。
虽然比赛已经结束了，他也知道了结果，可是当他看见王烈进球时，还是会忍不住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从内心深处涌出爽快感。
※※※
秦桉几乎是跳进更衣室的，然后兴奋地问队友们：
“你们看昨天晚上的比赛没？”
看见他，队友们就问道：“什么比赛？”
“什么比赛？我的天，你们不知道吗？全欧洲都在关注呢！”
“哦，你是说那场英超比赛啊……”
“对对对！”秦桉连连点头，他吹了王烈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场吊炸天的比赛，当然得好好装个逼。
结果他的队友们并不配合他，有人板着脸摇头：“没看。那是英超，我们是葡超，我为什么要看一场和我们无关的比赛？”
秦桉一开始还很失望，但接着他就从队友们努力憋笑的表情中看出他们都在逗自己，于是嗷的一声，冲上去和他们闹作一团。
队友们立刻做鸟兽散，最后只有那个说“我为什么要看一场和我无关的比赛”的队友米格尔·科雷亚被秦桉抓住了，他连忙抱头嚷嚷：“我看了！我看了！王简直屌爆了！真的！六个进球三次助攻！天神下凡！”
秦桉还不肯轻易放过他，抓着他问：“谁是GOAT？谁是GOAT？”
科雷亚连忙说：“是王！王！王是GOAT！！”
秦桉这才放过他。
科雷亚和他是朋友，两个人平时关系也不错，这只是他们之间的玩笑，并不会真的引起什么矛盾。
看热闹的其他众人看见科雷亚的样子，也哄笑起来。
笑声中有人问秦桉：“泰恩下赛季肯定可以去欧冠了吧，秦？”
秦桉很肯定地点头：“那当然！”
正在整理头发的科雷亚调侃道：“那不是很可惜吗？”
秦桉回头看他：“可惜什么？”
“如果泰恩进了欧联杯，那我们还有机会和王遇上。”科雷亚说。
这次不等秦桉说话，其他队友们纷纷摆手：“不！我们可不想和他遇上！”
“开什么玩笑？！米格尔你这么喜欢被虐吗？”
科雷亚摊开手：”我们为什么会被虐？我们又不是索福联，和王可没有任何恩怨。”
队友们还是不停摆手：“只要你是他的对手，就和他有恩怨了，米格尔！真的，相信我，你不会想和王做对手的！”
旁边的秦桉也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的，米格尔。我只想和王哥做队友，而不是做对手。”
※※※
马修斯·威弗尔站在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大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脸颓唐的斯坦利·哈里斯。
“你没睡醒吗？”威弗尔一边问，一边就往里面走。
哈里斯侧身让开他后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没睡醒，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