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攥紧了剑柄，脑子里反复转着一个念头：难道大汉的真的走到了尽头？
“大将军！不好了！”
NPC王新脸色惨白地从乱阵中冲过来，甲胄上沾着的血渍还在往下滴，声音里满是慌乱：“王莽的援军杀进皇宫了！咱们前后都被堵了，弟兄们撑不住了，怎么办？！”
梁有顺猛地回过神，眼中的迷茫瞬间被狠戾取代。
他猛地抬剑指向王莽，剑尖抖着寒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慌什么！杀了他！只要杀了王莽，便可扭转战局！”
话音未落，数十名南北二军的士卒立即嘶吼着扑上去，刀枪并举，直取NPC王莽的性命。
可就在这时，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呐喊。
城外的援军正源源不断地冲进来，举着‘王’字旗号的士卒如潮水般涌入战场。
不待喘息便从东西两侧包抄过来，对着南北二军的后背发起猛攻。
局势的逆转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前一刻还是南北二军围杀守军，而眼下，他们便成了被前后夹击的猎物。
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不过眨眼功夫，原本紧绷的战场天平，已彻底倒向NPC王莽一方。
非常戏剧局势。
只是眨眼间，形势逆转。
NPC王莽身前有大批卫队出现，将其牢牢护在身后。
“胜负未定！”梁有顺红了眼。
现在最后的希望便是突入过去，诛杀NPC王莽。
他临时召集一队士卒向前掩杀，只听到后方有人悲哭呐喊：“为……为什么....我们是来诛杀汉贼，百姓却说我们是叛军？”
梁有顺的身子顷刻间僵在原地，战意陡消，站在台阶上回首望去，除了NPC王莽的援军之外，皇宫里出现许多手持农具的百姓。
脖颈系着红巾的战士，被切割成数股，面对源源不断的攻击，艰难抵抗。
“不是说只有世家吗，怎么还有百姓？”
梁有顺怔怔出神，眺望那些杀气沸腾的百姓。
右手缓缓无力放下武器。
连百姓都在帮王莽？
NPC王莽从卫队中走出，道：“张兄，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都在帮我，大汉已经无药可救了，你放下佩剑吧，和我一起颁布新政，创造盛世！”
民心！
民心！
梁有顺看向直播间的位置，像是失去了所有心气：“我……我失败了？”
此刻，直播间里的气氛格外沉重。
“大汉亡了啊。”
“世家大族也就算了，连百姓都帮王莽，谁能告诉我，这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
“难受死我了。”
“大汉这样的结局，我是一点都不想看到。”
粉丝们都眼睁睁看着象征着大汉的最后力量，土崩瓦解。
即便是楚粉，此刻的胸腔也充满了悲愤，恨不得把游戏制作人陈纪拉出来，线下单挑、暴打一顿，逼迫他来改剧情。
游戏中，NPC王莽上前两步，语气轻柔，试图劝说：
“张兄，你是大汉真正的忠良，没有辱没先人之名，你尽力了，现在民心在我。”
“大局已定，你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你现在可以率众投降，这不会影响张家的声誉，你我之间是朋友，一直都是，我绝不会.....”
是么……
梁有顺听到对方的话，又看了眼战场上的战士们，多是在做着不用的抵抗。
他闭眼数息。
没有必要再继续战斗了。
像是有了决断，他睁开双眼，问道：“我会令麾下投降，你会赶尽杀绝吗？”
“我不会。”NPC王莽郑重点头，立即传令麾下，停止攻伐。
“希望你没有再骗我。”
梁有顺忽然喊出令所有人都极为震惊的话：“南北二军的兄弟们，现在我以大将军的身份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向王莽投降。”
整个皇宫战场在此刻，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兵器碰撞的声音。
梁有顺的‘大舅哥’NPC王新腹部被长矛洞穿，倒地之前，疑惑望向皇宫台阶处。
NPC诸葛仁身边尸体堆积如山，他气喘吁吁，始终紧紧攥着佩剑，逼退四周的敌军，目光愤恨望向大将军，又扫视战场一番，面容露出决绝之色。
“张延为苟活，向汉贼乞活，有负张太尉、张大司马诸位先人之在天之灵。”
“我诸葛氏，屡受国恩，今日唯有一死，以报汉室。”
“嗤~”
NPC诸葛仁挥剑自刎，轰然倒地。
梁有顺的双眼像是进了沙子，道：“诸葛丰所说得家风果真传下去了。”
NPC王莽望向为将军的倒下的身躯，沉声开口：“司隶校尉诸葛风特立刚直，其子诸葛仁也是这般忠烈！”
梁有顺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之前操控的角色，张武、张远、张疾全部俯在一具身体上。
毫无吝啬地称赞起南北二军的战士：
“兄弟们，你们不是叛军，都是忠良之士，你们可以把这次皇宫之战的英勇事迹说给后人听，这是你们为自己争得的无上荣誉！”
“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向王莽投降！”
南北军的士卒们没有一个放下武器，只是目光泛着泪水，充满愤恨、不甘等神色。
看着士兵们没有任何举动，梁有顺心中同样悲愤，全然忘记自己处于虚拟世界，只当自己是败军之将。
他把手中佩剑垂下，再次大声命令：“我们失败了，现在大将军最后一次命令你们，向王莽投降！”
“噹啷、噹啷.....”
一柄柄长剑、长刀、长矛与青石板碰撞出声。
那面象征着大汉的军旗，鎏金的‘汉’字也像是为此刻哀悼，不再猎猎作响，无力坠落在地。
NPC王莽放下戒备，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张兄，你早该这样了，今后这个盛世还需你多多出力才是。”
梁有顺淡然一笑，攥紧佩剑缓缓抬起：“王莽你记住，谎言终有被戳破的一天，还有我张家从没有投降之人。”
NPC王莽不解询问：“张兄？”
玩家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珍重！”
“嗤”的一声。
“张兄！”
“大将军！”
第233章 陨落之人
寒光乍起，又骤然落下。
梁有顺握着剑柄的手没有半分犹豫，锋利的剑刃贴着自己的脖颈划过，一道猩红的血线瞬间绽开。
没有嘶吼，没有挣扎，伟岸的身躯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如被抽去所有力气的断柱般向前伏倒。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前一刻他还提剑指着NPC王莽，满眼杀戾。
下一刻，这具曾在大汉叱咤风云的身躯，已永远失去温度。
突兀得让所有人都忘了动作，连周遭厮杀的喧嚣都似被这声‘咚’震得停滞了半息。
“张兄！”NPC王莽无力伸出右手，眼中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大将军！”三个南军校尉挣脱敌军的束绊，冲过来，跪在地上失声痛嚎。
对这虚拟世界里的所有人而言，这一刻意味着太多。
梁有顺控制的角色，大将军张延，自刎而亡。
这位帝国将门之后，张武、张远、张疾三代忠良的后人，终究没能阻挡汉室衰落的洪流，被卷入历史的尘埃。
他也曾与王莽在灯下畅谈，幻想过携手扫平内乱、让大汉重归兴盛的模样。
可当好友的篡位野心彻底暴露时，他又毫不犹豫地扛起汉旗。
夕阳的余晖透过皇宫残破的宫门照进来，落在梁有顺伏倒的身躯上。
他的嘴角似乎还凝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柄染了自己鲜血的佩剑仍握在手中，自刎的动作干脆得如同饮下一杯陈年旧酿，没有迟疑，没有畏惧，只有一位悲剧英雄，对信念最后的坚守。
........
宫门前的风还卷着未散的血腥味，梁有顺伏倒的身影、王莽悬在半空的手、校尉们撕心裂肺的痛嚎，连同残阳洒下的最后一缕金光，交织成沉重的悲壮。
这不是轻飘飘的‘感人’，而是一种可以攥住人心、让呼吸都变缓的沉重，哪怕隔着屏幕，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透过来，最能戳中人心底最软也最烈的那处动容。
这份悲壮像是穿透了次元壁，打破虚拟与现实的界限。
直播间里原本滚动的调侃、分析弹幕骤然停了半秒，下一秒，公屏便被密密麻麻的留言刷屏，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单个字眼。
“刚还看老梁提剑喊‘杀王莽’，怎么就.....这一下我眼泪直接崩了啊！”
“好强的反转，谁还记得前面提过，老梁和王莽以前是一起聊中兴大汉的好友啊，从挚友到死敌，太虐了！”
“他到死都没退一步，明明知道输定了，自刎都带着劲，这才是真的将门风骨，我想体验的内容.....”
“怎么说呢，老梁知道长安被攻破，还准备拼最后一线希望，但是看到百姓喊自己是叛贼，那时候心气就散了。”
“没了民心，老梁的动力也就没了。”
“关键是老梁没错，王莽也没错，只是信念不同。”
“我的昭君岂不是要被老梁间接杀死？”
也有粉丝发表言论：“其实老梁可以不用死。”
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屏幕上滚动，像一场无声的叹息。
正如粉丝所言，梁有顺本有无数条活路。
他可以弃剑投降，凭着和王莽几十年的旧情，哪怕不掌兵权，也能依旧在上层社会活跃。
他甚至可以从一开始就不举‘护汉’的大旗。
毕竟他本是大楚阵营的忠实玩家，还曾一度公开声明要造反，重现大楚荣光，可最后，却偏偏为了自己曾想推翻的王朝，把命留在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