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后，他把手机攥在掌心，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
凌晨的夜太静，连窗外的风声都轻，他忽然有点后悔，怕自己这突兀的消息扰了陈纪休息。
也有些发憷手机屏幕上会出现问候语：【梁有顺，我***】
没等三秒，手机震动，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
“睡了”两个字格外清晰。
梁有顺竟有些不知所措，暗道：“这是睡了？”
手机那头，陈纪放下泡面桶，辣得他轻轻吸了口气，舌尖发麻的感觉毫无困意，另一只手摆弄手机，发送消息：“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正要睡，就看到你的消息了。”
梁有顺发送文字：“这次的版本已经结束了，我想知道下个游戏叫什么？”
陈纪放下泡面桶，未有考虑，直接回复：“叫大汉帝国啊。”
“嗯？”
“哥...大汉都亡了啊，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第235章 曹少这个哔又来啦
梁有顺只当陈纪是连日劳神、耗损过甚，才闹得思绪混乱，说直白点，就是脑子转不过弯了。
王莽篡位都已改朝换代，哪还有什么大汉帝国？
陈纪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你是不是糊涂了’的字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按正常人的逻辑，梁有顺的理解其实没毛病，大汉既已覆灭，往后的格局自然该围着新朝转。
可是这群异世界的土著根本不懂炎黄历史的魔幻程度。
西汉灭亡，东汉又站起来了。
陈纪自言自语：“东西两汉，是后世为了方便区分才叫的说法，在当时，人们的叫法是‘前汉后汉’。”
陈纪指尖在屏幕上敲得很稳，没半分含糊，末了将那句回复发过去：“我现在非常清醒，游戏之所以还叫大汉帝国，那是因为自有用意，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无需质疑我对游戏的把控力。”
“你有个勾八的把控力！”
梁有顺盯着消息，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大白眼。
他实在想不通，陈纪这股子笃定是哪儿来的？
NPC王莽都把国号改成‘新’了，宗庙祭祀的规矩都换了，连汉平帝都成了前朝旧帝，这时候还死咬着‘大汉帝国’不放，哪有半点道理？
他对着屏幕皱着眉，心里的疑惑快溢出来，这事儿搁谁看都说不过去吧？
梁有顺把吐槽的内容，编辑成文字发出：“你不会是准备卖大汉的情怀，‘恰’烂钱吧？”
“绝对不会卖任何情怀，不用多考虑这个，你想知道的所有内容，下个版本会有答案，自己去探索，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不要打扰我睡觉了。”
梁有顺指尖在聊天框上顿了顿，心里难免有点遗憾。
他非常清楚，陈纪向来不提前透剧情，再追问也是白费功夫。
眼看对方催着要休息，猛地反应过来现在是凌晨，赶紧把刚压下去的念头换成另一个要紧事，一个不亚于游戏名字的问题。
梁有顺按下语音键，以卑微姿态开口：“对了哥，我还有个事儿想问，死去的NPC复活这件事有着落了吗？”
陈纪这边回得干脆，指尖敲得没半分犹豫：“这个不涉及主线剧情，倒能跟你简单说说。目前大概有个方向，给死去的NPC专门开辟个永久开放的副本，保留他们的相关数据，但有个前提必须得有对应的人物卡才行。”
梁有顺的双眼陡然亮起，瞬间秒懂，手指再度按住语音键：“那我是不是能揣着刘恒和刘彻的人物卡，让他俩在那个副本里见上一面？”
“对。”陈纪只回复一个字，没多余废话，简单干练。
“这可太好了！”
梁有顺声音都透着股雀跃，手指不自觉攥成了拳，心里已经翻涌开各种画面。
他忍不住琢磨：汉文帝要是见到孙子汉武帝干的那些荒唐事，如穷兵黩武、耗空国库求仙问道，会不会指着他鼻子训？
还有汉宣帝，真跟曾祖父汉武帝对上了，又会作何反应？
还有.....
指尖还没从屏幕上挪开，刚因‘NPC重逢'而燃起的兴奋劲儿还没散，梁有顺脸上兴奋的表情忽然顿住。
脑海里猝不及防闪过那抹倩影：是王昭君持着琵琶半抱在怀，站在大将军府眺望皇宫的模样，是火海中被寻回时面目全非的遗体，也是人物卡里那个眉眼温柔、却终究落得荒坟合葬的身影。
方才攥紧的拳头不自觉松了，嘴角的笑意也像被冷水浇过，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垂着眼，继续发送语音：“下个版本能出吗？”
手机那头的陈纪似乎听出了不对，回复来得很快，语气里带着点疑惑：“老梁，你这语气怎么不对劲，刚才不还挺兴奋的吗？”
“我只是……对王昭君念念不忘，她之前……”梁有顺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尾音里藏着没说尽的惋惜，连空气都似沉了几分。
“嗯？”
陈纪稍感错愕，声音里少了之前的干脆，多了点不易察觉的体谅。
“唉……”
“要等到游戏里道家正式发展成宗教之后才行，不会太长，就几个版本的事，就这样吧，我真要睡了。”
消息发完，对话框便没了新动静，显然陈纪是真的结束了聊天。
梁有顺握着手机，指腹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摩挲着。
屏幕暗下去又被他按亮，反复两三次，才在心里慢慢捋顺了刚才的对话。
“好歹还是抓着点碎片化的信息了。”
他轻声嘀咕，嘴角先有了点松动的迹象：“游戏没改名不是陈纪糊涂，是他有意为之.....这么说，后面的剧情说不定还跟大汉扯着关系，搞不好藏着汉室翻盘的后手？”
一想到这儿，之前因‘大汉灭亡’憋在心里的堵闷，悄悄散了些。
他又想起复活NPC的事：“虽说要等道家成了宗教才行，还得熬几个版本……但总比没指望强。”
至少以后能让王昭君‘回来’，能看汉文帝跟汉武帝碰面，这些念想像颗小石子落进心里。
转椅被他轻轻摇晃，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刚好落在脸上。
之前的黯然早没了踪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开，连眼神都亮了些，在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被这两个‘盼头’悄悄填满，踏实多了。
.......
而另一边，陈纪没有半点要睡的样子。
挂了和梁有顺的聊天后，把空泡面桶捏扁，晃干净桶底残留的辣汤，‘咚’一声扔进垃圾桶。
喉咙里那股子泡面的麻辣劲还没散，烧得他精神头十足，别说合眼，连打哈欠的念头都没有。
他转身走到写字台前，指尖在电脑开机键上一点，屏幕瞬间亮起，映出他略带亢奋和八卦的脸。
“之前只知道老梁在游戏里跟王昭君成了婚，可后面具体怎么走的剧情、遇到了哪些事，我还真没细看。”
“让我看看都发生了什么，才让老梁对王昭君念念不忘。”
他一边嘀咕，一边熟练地点开[大汉帝国]的官方论坛，直接切进了攻略区。
老梁毕竟在[大汉帝国]的圈子里享有盛名。
直播时的每段剧情互动、每个关键选择，甚至和NPC的对话细节，总会有玩家或粉丝细心截成片段、整理成图文，挨个发在攻略区里，慢慢竟成了区里的‘剧情风向标’。
陈纪手指在鼠标上滑动，在第五页攻略帖，见到标着‘老梁’热帖前停住。
点进去时，屏幕上跳出的图文瞬间铺满视线。
他从玩家截的直播片段、逐句整理的对话里，一点点捋清了梁有顺和NPC王昭君的过往。
攻略里记着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记着大婚时王昭君那句‘生死与共，绝不背弃’的轻声承诺。
连日常相处时的细碎互动，都被粉丝细致地存了图。
直到看到‘梁有顺兵败自刎’的剧情节点，陈纪的指尖忽然顿住：后面内容里，王昭君得知消息后，没做半分犹豫，转身便投身了火海，用性命兑现了大婚那日的誓言。
“没想到AI照着王昭君的模板，能衍生出这样重情重义的故事。”
他对着屏幕低声感慨，心里忽然就懂了：“难怪老梁会对她这么念念不忘了。”
陈纪靠在椅背上，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既欣慰游戏里的AI能把“情义”二字诠释得这般透彻，又忍不住对这个‘王昭君’生出几分崇敬。
哪怕换了身份、换了人生轨迹，她骨子里的烈性与深情依旧没变，依旧是那个让人没法不心动的模样。
“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只存在于男人幻想当中的白月光。”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彻底明白了梁有顺的执念：“换成谁，都得把她放在心上。”
陈纪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起身时伸懒腰的动作扯得脖颈轻轻作响。
“得歇了，明天还得抓紧赶工。”
“不仅要把‘天命之子’的剧情线做出来，还得做好安排，暗中推波助澜让玩家去海外去摧残‘泥红人’。”
说完，他随手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酒店房间里只剩窗帘缝隙漏进来的一点夜色。
他往床上一倒，被褥带着刚晒过的淡淡味道，没几分钟，均匀的呼吸声就漫了开来，不知不觉便沉进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时，闹铃的震动令陈纪陡然睁开双眼。
他简单在酒店吃了早点，就急匆匆往量子计算中心赶。
而与此同时，[大汉帝国]的论坛上的热度半点没歇着。
有关梁有顺的攻略内容，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已牢牢钉在攻略板块顶端最显眼的位置，底下的评论还在一条接一条往上冒，点进去满是玩家的真情实感：
“老梁‘死’后，那些忠良喊他‘张公’，这个称呼太强了！”
“长安那场激战看得我手心都攥出汗！两边根本不是‘非黑即白’梁有顺是为了守住大汉，王莽是为了他那套‘新政’理想，全是抱着信念在拼，这剧情真的绝了，打破以往的套路！”
“别说是落幕了！这游戏里随便截一段都能拍大电影！昭君抱着琵琶望皇宫的样子、老梁悲愤自刎的镜头、最后那座荒草丛生的合葬坟……随便剪剪，都比好多电视剧有张力！”
“总算明白这游戏为啥被‘上面’重点关注了，核心就是给玩家传递‘忠君爱国’。”
“我谁都不服，就服老梁那种挥剑自刎，不做作的样子。”
“说真的，王莽也让人恨不起来，反倒有点佩服他，一直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拼尽全力，我甚至希望他能真搞出个不一样的盛世。”
“垃圾！老梁这货就是我们大楚的败类！居然为了个大汉死磕到底，当初跟着大楚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不是明摆着背刺我们吗！”
“.....”
这样的争议声终究是少数，翻遍评论区，绝大多数玩家都对梁有顺的事迹给出了极高的认可。
不管玩家在现实的为人如何，在潜意识里，都会对这种拥有家国情怀且悲惨结局的人物，有极高的代入感。
......
与此同时，清晨的阳光刚透过窗帘缝照在电脑屏幕上，曹文正对着剪辑软件里反复调整。
画面里是他在游戏中接过玉玺、完成‘篡位’的最后片段，连镜头里自己抬手时的袖口纹路，他都特意调亮了些，想突出那份‘顺理成章’的气派。
聊天框里弹出朋友发来的消息：“你看论坛没？老梁那攻略都顶到首页了，全是夸他的！”
曹文的手指猛地顿在鼠标上，刚还带着点得意的脸瞬间就垮了，嘴角往下撇，连眉梢都透着股不耐烦。
他点开论坛链接，扫了眼满屏‘张公’‘家国情怀’的字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老梁兵败自刎，不过是个输得底朝天的失败者，也配被这么多人捧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