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刘演看着他，语气愈发郑重：“你可曾想过？若咱们不与绿林军联手，别说拿下南阳这处重镇，就连日后挥师长安、颠覆新莽的可能，都要化为泡影！”
“化为泡影也比沦为乌合之众强！”
梁有顺寸步不让：“若合兵一处，兵力繁杂不说，军纪定然会涣散，届时指挥调度更是大难题，这不是在抗莽，是在自寻死路！”
可他终究拗不过大势。
汉军与绿林军最终还是顺利合兵，几股势力加起来，总兵力已逾十万。
终于具备了与新莽朝廷正面叫板的实力。
……
夜色渐深，军营里的灯火稀稀拉拉亮着，大多还算平静，可是远方却时不时响起喧哗、叫骂之声。
一队巡逻的士卒刚沿着营道走远，营帐内的梁有顺便抱着叠得齐整的甲胄走了出来，目光厌恶的望着隔壁营垒。
那里就是绿林军新市兵与平林兵的两处营垒，毫无军纪可言，甚至还能依稀听到妇人凄厉的惨叫声。
梁有顺手指向远处连绵的营垒，对着直播间里刚进来的新观众解释，语气里藏不住抵触：
“兄弟们都瞧见了吧？那隔壁就是绿林军的驻地，跟一群贼寇没什么两样，汉军跟这些渣渣联合，往后能不被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公屏便如潮水般滚动起来，文字刷新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也就是赶上抗莽这波好时候了，放以前，绿林军可不就是一群抢粮劫道的贼寇？”
“没人提吗？老梁以前好像也干过类似的事吧？”
“求科普！有没有大佬讲讲绿林军的详细背景啊？”
“同问！到现在都分不清绿林军、新市兵、平林兵到底啥关系…”
“……”
梁有顺目光扫过飞速滚动的公屏，刚好瞥见几条扎眼的评论。
心口微微一紧，他暗自腹诽：自己早年确实有拉起流民造反，也有做过为赶路抢人马车之事。
可跟这群到处打家劫舍的绿林军有本质上的不同。
玩家抢劫，NPC百姓是破财免灾，绿林军是能带走的全带走，抢粮、抢钱、抢女人，寸草不生。
末了，见不少新粉还在公屏刷‘没懂’，梁有顺也没端着，对着镜头摆了摆手，科普起来：“行吧，看有兄弟确实不清楚，那我就不绕弯子，简单说两句绿林军的来头……”
说着便顺着话头，把绿林军的起源捋清：
“因为王莽骚操作，老百姓活不下去，走投无路，扎堆聚到绿林山扯旗起事，这就是绿林军的名号。”
“绿林军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军纪，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就是攻乡镇、开仓放粮，另一边也没少四处抢掠百姓，靠着这路子，队伍才发展得特别快。”
“后来官府也派兵围剿过好几次，都被他们打回去了，绿林山也突然闹了大规模瘟疫，死了大半人手，为了不全军覆没，他们只能分兵转移，往新市乡、平林乡还有下江一带避祸。”
“也正是这一分开，才慢慢形成了新市兵、平林兵、下江兵这三支主要力量。”
他话音刚落，公屏里就冒出来一串称赞的评论：
“原来如此！老梁懂的还挺多啊，这下总算分清了！”
“多亏老梁科普，之前光听说这几个名儿，根本不知道啥关系！”
“.....”
梁有顺不再专注直播间，专心虚拟世界。
皱眉眺望一阵隔壁绿林军营垒，扭头扬声喊道：“大胡子！让咱们当初一同来的几个兄弟，各自带上十个人，该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络腮胡汉子快步跑来。
他本是秭归人士，当初与梁有顺一同前来起事，是个出了名的忠义汉子。
此刻络腮汉子满是茫然，搓着手问道：“公子，咱们这是……要往哪儿走，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离开？”
梁有顺低头拍着甲胄，无奈开口：“汉军都跟那些……那些起义军合流了，往后这军营里，军纪、军心迟早要乱，咱们不跟着掺和，单独找地方发展，总比跟草寇混在一处强。”
“喏~”络腮胡听得干脆，半句多余的话也没问，只脚下一顿应了声，转身就快步去招呼当初一同来的弟兄们，动作利落得没半点迟疑。
营地里的动静这会儿也引了人出来。
NPC刘演兄弟，还有几位一同投效汉军的乡绅子弟，先后从各自营帐里走出，目光都落在梁有顺和他手边的马匹、行囊上。
NPC刘秀眼尖，最先瞧出不对劲。
见梁有顺肩头搭着收拾好的行囊，手还虚扶在马缰绳上，心里当即透亮：这是铁了心要走。
他没多想，几步上前伸手攥住缰绳，声音里带着几分仓促：“立风，你这就准备走了？”
梁有顺垂眼扫过被扯住的缰绳，只轻轻点头：“嗯，是啊。”
“不走行不行？”
NPC刘秀带着几分急意，有恳求的神色，显然想再劝他留下。
梁有顺抬手朝另一侧绿林军的营垒指了指，嗤笑道：“你看看那边营垒里，整天都闹的什么？”
“往后两军刚凑到一块儿，官职、首领就得先坐下来掰扯着分配，往后有的是扯皮的时候，再说了，指望这群人能成大事？还不如我自己另起炉灶，拉一支像样的兵马实在，至少我手下的人，不会像他们这样整日乱糟糟的！”
话音还没落地，隔壁绿林军的营垒里就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哗。
有士兵高声争执的吵嚷，有酒坛摔在地上的脆响，甚至还夹杂着几声粗野的笑骂。
那声音没遮没拦地飘过来，令NPC刘演、NPC刘秀，还有几个乡绅子弟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神色不由得都阴沉。
这营垒里的混乱，确实像梁有顺说的那样，半分掩饰都没有。
汉军眼下的处境，实在堪忧。
家底本就单薄，兵力更是有限，若想筹备进攻南阳郡的宛城，唯有联合绿林军中的新市兵与平林兵，才有半分胜算。
可若没了这两支绿林军助力，仅凭汉军现有的力量，别说攻城略地，就连摸到宛城的城墙根，都是难如登天。
NPC刘演望着梁有顺手边备好的行囊，眉头拧了半晌，终是上前两步，双手按在梁有顺的肩膀上：
“立风，你若执意要走，我不拦你，但求你再等上几日，若是后续我能被推举为全军主帅，定能重整军纪，把那些松散的起义军好好整编一番，练成真正能打仗的精锐。”
“到那时，你再做决定，如何？”
梁有顺垂眼看向刘演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也在心里反复权衡。
片刻后，他才缓缓抬眼，点了点头，妥协道：“也好。”
.....
转眼数日过去，汉军与绿林军终于迎来了正式接触。
这场会面哪里是什么“联手议事”，从一开始就成了双方为各自利益明争暗斗的角力场。
一方是南阳士族与下江兵，他们早早就看中了NPC刘演的领兵之才与处事严明，一致倾向拥立他统领联军。
可另一边的新市兵与平林兵，却打从心底里抵触这样的安排，他们向来习惯散漫放纵，最忌惮的便是刘演那股说一不二的威武严明，唯恐掌权后会收紧军纪，断了他们自在行事的念想。
思来想去，新市兵与平林兵索性另寻出路。
把目光落在另一位汉室宗亲身上，最终绕过众人，抢先将性格软弱、易于掌控的NPC刘玄推上首领之位。
等南阳士族与下江兵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这事早已成了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
而NPC刘演却没有半点继续争的意思。
“我走了！”梁有顺得到这些消息之后，失望透顶，扭头便走，没有丝毫迟疑。
第251章 咱们足足有两万精兵！稳！
汉军的营垒内，军旗在午后的风里轻轻舒展。
梁有顺身着铠甲，正领着百余名亲卫士卒整队待发，铠甲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营中格外清晰。
他即将离去。
NPC刘演兄弟与一众乡绅子弟闻讯后，早已齐聚营垒门口，有人攥着马鞭，有人垂着双手，神色间满是不舍。
“立风！”
“张羽！”
“公子！”
众人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真切挽留，实在不忍他就此离去。
他们与梁有顺皆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况且梁有顺身为玩家，素来不与他人争抢功劳，遇事总先顾着麾下士卒，在汉军之中本就享有极高声望。
此次他决意离开，不过是不愿与那些毫无军纪、劫掠百姓的绿林军同列罢了。
梁有顺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底亦有不舍闪过，却还是沉声道：“诸位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何况此番并非远走，只是去别处另谋发展，也算为我汉军留个后手。”
NPC刘演仍不死心，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袖口，做最后的劝说：“张公子，莫非你眼里就半点容不下这些草寇不成？”
“刘兄不必多言。”
梁有顺轻轻摇头：“我虽出身名门，却并非对草寇心存芥蒂，当年高皇帝与沛县兄弟，也曾落草为寇，可他们自始至终对百姓秋毫未犯，可如今这些绿林军呢，他们何曾有过半分约束？”
绝大多数玩家，在现实世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在虚拟世界里，出于某些情结，总会以英雄为目标，将自己往正义、天道的一方发展。
当下，症结从不在“草寇”二字。
而是一个势力毫无军纪，只知带着部众对百姓无休止地劫掠，为所欲为，他日便定然会对自己人动起歹心。
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底线。
而楚汉争霸时，刘季虽也落过草，却始终守着规矩、握着分寸，可眼前这些绿林军，与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NPC刘演闻言，面色沉重，却仍坚持着自己的主张：“如今首要之事是推翻新莽，这些不过是枝梢末节，尽可先搁置一旁，待他日光复大汉，再回头处理这些乱象，也为时不晚。”
“你错了。”
梁有顺看着他，语气骤然郑重：“日后你须多提防那些绿林首领才是。如今众人不过是为了‘反莽’的利益才暂时聚合，他们今日敢拥立刘玄这般便于掌控之人，他日若利益相悖，未必不会在暗中对你下毒手。”
NPC刘演闻言，猛然僵在原地，渐渐迟疑：“这……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梁有顺见NPC刘演仍有迟疑，便没再同他多辩。
话已说透，余下的只能看个人境遇。
他目光轻轻转开，落向一旁静立的NPC刘秀，轻声说道：“保重。”
“保重。”
NPC刘秀的回应同样简洁，没半分含糊。
二人几乎同时抬手，皆是心照不宣的郑重。
短暂的沉默后，梁有顺又补了句：“我此去不换旗号，仍以汉军之名行事。”
NPC刘秀问道：“立风你打算去往何处?”
梁有顺略微思索：“至于何地还没打算，但会是往北发展，日后你们若遇困窘，只管向北传信，我必设法来援。”
话语刚落，他翻身上马，向身后扬声：“走！”
百余骑兵早已整队待命，闻言齐齐应声。
马蹄踏离营，卷起细碎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