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墨深吸一口气，迈出的右脚又收了回来。
“等等.....”
“我进去说什么，该怎么表达？”
“难道以维持天朝上国尊严的名头，满身戾气的跟胡僧说我就是看你们不爽，来此就是为了证明佛教不如儒家跟道家？”
王扬墨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以稳妥的方式前去。
以辩论从侧方面证明佛不如儒道！
想明此处，他重拾斗志，跟门口的守卫说了两声，抬脚而入。
白马寺庭院四周站岗的士卒守卫一动不动，一棵树老榆树，树下是朝廷拨给的处理杂事的官员，在指挥杂役打扫庭院。
王扬墨询问一番，得知两个胡僧正在编译四十二章经，直接前往书房。
他来到书房，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慈眉善目的大光头，一侧站着几个来自西域的胡人翻译，以及负责书写的汉人。
也就是这些西域的翻译，才得以让王扬墨和天竺胡僧能够无障碍交流。
NPC竺法兰抬头，询问：“这位老丈来此也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老夫乃是当朝御史丞王长，职责监察百官，来此是有些许好奇，更多的则是的想亲身了解来自天竺的佛教与我道家、儒家有何不同之处。”
王扬墨给自己摆足了牌面，既不咄咄逼人，又可显示出高贵的身份。
NPC竺法兰弯腰行礼：“阿弥陀佛，原来是御史丞大人，小僧竺法兰失礼了。”
一侧NPC摄摩腾也附和道：“既然王大人想了解佛法，不妨到大殿一叙如何？”
王扬墨点头：“也好。”
前往大殿的路上，NPC竺法兰与NPC摄摩腾面带喜色。
终于有汉人不是对我佛感到新奇，而是想了解佛教了。
NPC摄摩腾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定是我佛给大汉安排的机缘，令我等在这片土地广传播佛法，助这里的百姓脱离苦海。”
NPC竺法兰跟着低语：“善哉、善哉”
他们要让佛光洒满整个大汉！
两个天竺高僧对视一眼。
“稍后你我二人定要阐述佛法高深之处，令王大人对我佛教产生好感，有了第一人就很快就会有第二人。”
“我们要让佛教传遍整个大汉。”
“汉人戾气太大，杀孽太重，只有我佛方可教导世人向善。”
“阿弥陀佛~”
两个僧人说到激动处，口诵佛号。
王扬墨狐疑回首暗道：那两个胡僧在嘀咕什么？
没一会儿，进了白马寺的大殿。
由于才建成不久，且人员稀少，大殿内部并不见奢华。
仅有一张供桌燃香缭绕，后面坐落着半丈高的泥塑金身。
王扬墨驻足，询问身后二僧：“这是佛？”
NPC竺法兰解释：“正是我佛释迦牟尼的金身.....”
王扬墨上下打量，并对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呼喊：“兄弟们快来看看，佛就是长这个样子！”
佛像满头打卷发丝，手捏兰花印，宝相森严，端坐在莲台之上。
“佛教不是流行大光头吗？”
“原来佛祖叫释迦牟尼啊，感觉太绕口了。”
“不对，佛怎么又头发，佛教的僧众却要剃发？”
“之前我看老梁的直播，说佛剃发，怎么这就又有头发了？”
“.....”
直播间里不少粉丝感到诧异。
王扬墨带着这个疑惑，看向两位胡僧。
NPC竺法兰解释：“那乃是肉鬓，证悟圆满，修行成就所显，无上智慧和圆满功德的象征。”
直播间里不少粉丝哄笑一片。
“就是扯，瞎扯，我是看出看来了，这外来的教派只会唬人而已，毫无用处。”
“哈哈哈哈~有头发叫肉鬓，真是牵强的回答。”
“由此也就看出来了，这佛教就是不如我孔孟之道！”
“......”
王扬墨心中也增加了几分对佛教的认知，感觉处处都是漏洞的学派。
NPC摄摩腾直指向布垫：“王大人请坐。”
“多谢。”
王扬墨端坐于布垫，率先发难：“敢问两位佛教有何令人推崇之处？”
“这不对呀。”
“为何感觉这位王大人带着敌意而来？”
两个胡僧压下心中广传佛法的心思，满是狐疑。
稍缓片刻，NPC摄摩腾回道：“众生平等与慈悲利他，还有自我修行....”
NPC竺法兰坐在布垫上，双手合十补充：“众生平等，乃是佛教认为一切有情众生包括牲畜，本质上都具有觉悟的潜能，即‘佛性’，因此，众生与佛是平等的，表示对一切生命的深切尊重，并反对任何形式的歧视。”
NPC摄摩腾接过话茬：“慈悲利他乃是强调‘悲智双运’，即慈悲与智慧并重，不仅要追求自我解脱，还要以慈悲心帮助一切众生脱离苦难，所谓度人利他。”
说完这一切，两个僧人高诵：“阿弥陀发~”
王扬墨听得却是连连摇头，众生都平等了，这大殿里供奉的金身又作何解释？
NPC竺法兰与NPC摄摩腾毕竟是佛教高僧，有着深厚的‘修行’像是看出玩家心中所想，相继出声：
“不可以身相见佛祖，真正的佛是法身，是万物的终极真理，无形无相，遍一切处，金身只是法身随缘化现的应化身之一。”
“礼拜的对象并非那尊金色的雕像，而是它所代表的智慧与慈悲的品格，这是一种表达敬意和向往的仪式，而非佛祖与众生不平等。”
“万法皆空，唯见佛得明性。”
王扬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俩个胡僧有东西！
他沉默片刻，寻找对方言语中的突破口，快速组织言语进行辩论。
“之前曾听人言，佛教要斩断世俗伦理，不知佛教可曾知我儒家天理流行，万物皆禀实理，父子君臣之伦、四时之行，皆是天理之实，而高僧刚才言‘万法皆空’，岂非否定人伦纲常之实在？”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高呼：“漂亮！无懈可击！”
NPC竺法兰与NPC摄摩腾苦笑，这位王大人果然是带着敌意来的。
看来想要在大汉广传佛法，前路困难重重。
NPC摄摩腾双手合十，不急不恼：“小僧来大汉也有些时日，翻阅炎黄先贤诸多典籍，皆有大智慧，其核心思想却各不相同，我佛教也正是如此。”
NPC竺法兰论：“儒家见‘有’，佛家见‘空’，然‘空’非断灭之无，譬如灯光摇曳，光影似实却无自性，万物皆因缘和合而生，儒者执父子君臣为恒常，然父子之缘聚散无常，君位更迭如流水，若识缘起性空，反能更彻知‘实相’而非执着表象。”
王扬墨带着不少人瞪大双眼。
对方的言语令人似懂非懂，朦朦胧胧，又像一条泥鳅在犀利的言语攻击中逃脱，且回答的令人似乎....似乎无法反驳。
“想不到这两个老光头还读了炎黄先贤留下的典籍！”
他瞬间被升起胜负欲，一改先前温和态度，继续质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僧人剃发出家，不婚不仕，岂非不孝不忠？”
NPC摄摩腾起身来到供桌前点燃三柱清香，奉于香炉，口诵佛号，回来从容以对：
“孝有大小，小孝侍奉双亲，大孝度脱众生，昔有佛陀为救父母脱离轮回苦海而修行，此乃‘大孝’，儒家亦言‘苟有大德，不拘于小’，若执形迹而失根本，反成桎梏，如人溺水，子揪父发以救，虽损发而全命，儒者亦认其孝，出家修行，正是舍小全大。”
直播间里有粉丝惊呼：“我擦，这也行？难怪以后能与儒家道家抗衡。”
他们发现似乎都小瞧了这外来学派。
王扬墨为之呆滞。
他竟不知该如何继续用儒家学问来攻击佛教！
“该死，我对儒家的理解还是太浅了，看得儒家典籍也太少了！”
心中懊恼，但并不气馁。
因为他远达不到精通儒家的地步至于属于一个儒家弟子，但胜在诸子百家皆有涉猎。
王扬墨深呼吸片刻，调整心态，继续：“天地万物，皆由道生，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譬如庭院榆树，扎根厚土、仰承雨露、生生不息，此乃道之化育，高僧先前所谓‘空’，莫非是要否定这眼前实在？”
NPC竺法兰双手合十微笑：“看得出王大人学识渊博，然所见为榆之形，贫僧所见为榆之性，榆依土、光、水、风诸缘和合而生、缘散则灭、无常无我、此即‘空’义，道生万物，亦是因缘聚散，与我佛‘缘起性空’何异？”
而这一番对话，也引得直播间里无数人叫好。
“高端局，绝对是高端局！”
“有那味了！”
“就离谱，我本以为轻轻松松能说得两个胡僧哑口无言呢。”
“.....”
游戏中，三人坐在布垫上辩论至暮色时分。
王扬墨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角色栏里的典籍全部搬出来：“佛教以空性破相，然庄子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若万物为空，何来‘并生’之真？若强执于空，反落空执之障！”
NPC摄摩腾：“众生因执‘我’而生苦，唯有破我执，方证涅槃。”
NPC竺法兰看了眼殿外升起的灯火，叹道：“儒道佛皆求本心光明，道家之自然、儒家之仁、佛家之空，无非教人破除迷妄：道寻自然以悟天道，儒去私欲以存真理，佛破我执以见佛性。”
王扬墨神色渐和：“夫子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等把话说完，NPC摄摩腾微笑：“月印万川，理一分殊，僧者治心以安民，儒者治世需心明，道者.....何必强分彼此？”
王扬墨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许久过后，他起身拱手告辞：“今日着实畅快，老夫已年迈，不过老夫的后人还会继续来找佛教辩论！”
随即，他面带兴奋的笑容离开。
NPC竺法兰、NPC摄摩腾则在玩家走后，抹掉额头上的汗水，长舒口气：“呼~炎黄学派果然博大精深，这王大人必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幸好你我二人精通佛法，应付了过去！”
“可是他说后人还会来找佛教辩论.....”
两个胡僧僵在原地，立即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直播间里，本想看玩家如何战胜外来学派的粉丝们瞬间炸毛。
“王扬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