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舟当日也曾提醒过施主，奈何……”
“唉。”
缺舟一帆渡叹息一声，梵唱钟声再度回响荡起，情杀只觉脑海一阵剧痛，再回神时，眼前场景变化，赫然又回到了无海汪洋之上。
而缺舟一帆渡坐在桌旁，提着茶壶，“施主，用茶吗？”
“我？我方才所见，是……”
“方才？”缺舟一帆渡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施主方才见到了什么？”
“我……”情杀欲言又止。
是了，方才一切，只是幻象，这一次，我一定可以救下女神，一定可以……
情杀端起茶水，不顾茶水滚烫一饮而尽，“大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女神的。”
缺舟一帆渡只是摇了摇头，轻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情杀再睁眼，发现自身又在钜锋里草庐中出现，这一次，他没有再对令狐神逸恶语相向，而是径直带着封嬷离开。
回到家中，情杀便开始苦练刀法，只要不败于皮鼓师，那是否，梦中一切便不会发生。
然而……
“长郎！”
“女神啊！”
刀法大成，斩杀此生最恨的一对男女，然而最终的结局，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此生挚爱，在自己面前，为了另一个人，殉情而去。
“施主，品茶吗？”
……
“怎会！怎会如此！”
“阿弥陀佛。”
……
“难道，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吗？不，怎么可能！”
“唉。”
……
一次，两次，三次……
一年，两年，三年……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或是自己，或是母亲，或是……
难道，从一开始，二人的相遇，便错了吗？
若是一开始便是错，那么……
“阿弥陀佛。”
衡山草庐，孤坟一座，点灯荧荧。
木鱼声回荡于小屋之间，诵经声飘响于小院上空。
却不知，是在为亡者，为给自己，亦或是，那段沉埋于记忆中的，那段情？
“阿弥陀佛。”
“大师，你来了。”
情杀睁开双眼，放下手中木槌，下床榻，迈步来到屋外。
眼前，又见那位超然不凡的佛者。
“十世轮回，你，可悟了？”
“吾……”
情杀无言，蓦然回首，尽是萧瑟处。
那一日，不曾走出草庐，那一日，常伴养母身畔。
那一日，青灯古佛，诵经不断。
一次次的生死别离如犹在眼前，若一切真是宿命，那或许唯有放下，才是真正能得解脱。
“悟了！”
一声悟，是执念放下，是内心解脱，双手合十，是为曾经的自己，作最后的告别。
“善哉，三千情思断，十世轮转，百世偿还，便赐你法号。”
“刀僧，还情。”
“多谢大师，多谢大智慧。”
情杀，或者说……刀僧还情缓缓一礼。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第72章 来自东瀛的变数
“胖嘟啊，这样的方式，是不是有点……”
“阿弥陀佛，既然刀僧还情的结局已经注定，何妨挽救一条无辜性命，阻止悲剧发生呢？”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随意操弄他人的命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不正是施主所想见到的结果？”
“啧啧，我不管你是缺舟一帆渡，还是地门大智慧，敢揣测白某的心思，胆儿肥了啊。”
“是缺舟冒失了。”
“呵。”
……
钜锋里草屋之中，看着双手合十，放下心中情思杂念的刀僧还情，封嬷一时间有些难能反应，为何之前还好好地少爷，怎么就出家了。
“大师，少爷他这是……”
缺舟一帆渡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母亲，我们回衡山草庐吧。”
“有劳大师了。”
“好，好。”
听到情杀开口，封嬷连忙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情杀握住了封嬷的手，母子二人朝着屋外，一步一步走去。
“当他放下了琴绝弦，却不知，那还是不是他呢。”
令狐神逸看着母子二人离开的背影，于旁感叹道，他知道情杀对于琴绝弦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如今放下了，那这个人，还是情杀吗？
“选择本无对错，不过是走向了人生的不同道路，不过是世人以自己的主观判断，方才有了对错之别。”
“情杀施主经历十世生死，十世轮回，十世抉择，方才成为如今的他。”
“谁又能说，他不是他？”
令狐神逸闻言，看向缺舟一帆渡，缓缓一礼，“无论如何说，大师愿出手保全情杀性命，是令狐神逸该向大师道谢。”
与皮鼓师的接触，令狐神逸太清楚皮鼓师的本性。
而以情杀的执着，一直与琴绝弦纠缠不清，迟早会引动皮鼓师的杀机。
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
想到那一席红衣，令狐神逸的气机便有了微微的变化。
“看来宗主亦有故事。”缺舟一帆渡笑道。
“叫大师见笑了，年轻时，吾也曾做过一些荒唐事。”
“如今看来，大抵是令狐一族之中，命中皆该有此情劫吧。”
缺舟一帆渡点了点头，如今令狐神逸既然能如此平淡的说出，便意味着他已经从那一段过往中走出。
“此间事既了，那且容缺舟告辞。”
“大师不多盘亘几日吗？”令狐神逸闻言问道：“妖邪扰村之事，还赖大师出手。”
“起因，却是为缺舟铸剑不是吗？”缺舟一帆渡看着令狐神逸说道，“因缺舟而起之劫，自该由文殊而定，请。”
言罢一礼，缺舟一帆渡转身迈步走出钜锋里，佛者脚步，向来随心而行，随意而动，却是在荒野之间，同见一双僧履布鞋，于林间缓步而行，方向却是与缺舟一帆渡，恰好相反。
“千年共修，缺舟一帆。无边沉沦，法海渡航。”
“失笑拈花手，无人野渡舟。个中须具眼，著语待公酬。”
红裳慈眉的佛者，手中捏着一串念珠缓缓拨动，擦身而过的瞬间，骤闻天际，一声惊雷炸响轰鸣。
“阿弥陀佛。”
“幸会佛友。”
“逆天改命，佛友所为，只怕天意难容。”
“天意既可逆，又谈何天意，何况救人一命，纵是天意，也该闭眼阖目。”
“为救一二人，而害万千人，慈悲否？”
“不以一人性命为轻，不以苍生性命为重，无以多寡，一视同仁，无分别心，方为慈悲。”
“阿弥陀佛，终是佛友境界，更胜一筹。”
“上师赞缪。”缺舟一帆渡回以一礼，“舍己生而救苍生，亦是大慈悲。”
老僧闻言，重重叹息一声：“只恐伏魔不效，未来阵破印解，又是苍生之劫难。”
“降魔伏邪，未必非是那一条路不可，醍醐灌顶，一人救万人，于那一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缺舟一帆渡搀扶起红色袈裟的僧者，说道：“世间能人众多，宇外邪魔，在苦境，何能翻天？”
“缺舟必尽力而为，不使邪魔攘祸，危害苍生。”
“好，好。”老僧闻言，连连点头，“如此老衲，也可安心去了，多谢佛友。”
“一啄一饮，自有缘法，佛友自且宽心。”缺舟一帆渡温和说道：“只是，佛友的一段缘，尚且未尽。”
“阿弥陀佛，老衲明白。”
……
当真是有趣的缘法……
平安客栈之中，白玉衡缓缓睁开眼。
他当然看得出，老僧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太晚，陷得太深，除非是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