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是静静坐在那，便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这片空间本身。
那股无形无质的道韵，让小不点心神为之一颤。
无需言语，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清晰浮现。
这，便是守藏吏李耳的意志化身。
老者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垂钓，那根鱼竿上的线，甚至没有鱼钩。
就那样直直垂入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小不点站在湖边，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想上前，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不点明白了，这是一场考验。
来自这位神秘守藏吏的心性考验。
老者依旧不言不语，只用手中的鱼竿，在平静的湖面上，轻轻一点。
哗啦！
整个湖面突然如碎镜般，化作亿万流光溢彩的光影碎片。
紧接着，碎片迅速重组，化作一幕幕真实无比的世间万象。
如走马灯般，在小不点眼前飞速上演。
他看到巍峨王朝拔地而起，雄主一统江山，万民敬仰。
转瞬间，又是烽烟四起。
末代君主荒淫无道，最终城破国亡。
那无上权力的宫殿，化为焦土.
第1787章 何为德！
恩爱伴侣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相濡以沫，含笑而逝。
下一个画面，却是兵荒马乱，流民易子而食。
饿殍遍野，所有温情都被残酷现实撕得粉碎。
天赋异禀的修士高歌猛进，渡雷劫，斩心魔，证得大罗道果，逍遥天地。
在更强者面前，在无情量劫中，即便是大罗金仙，也如蝼蚁般身死道消，万古修行化为流水.
兴衰、荣辱、悲欢、离合……
无数生灵的故事，无数文明的更迭，在小不点眼前展开。
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残酷，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小不点时而为盛世辉煌而赞叹，时而为乱世悲歌而落泪。
时而为生灵坚韧而感动，时而又为命运无常而叹息。
而那垂钓的老者，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静坐青牛之上，冷眼旁观。
他的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一股冰冷宏大的意念，随着画面流转，悄然侵入小不点的心神。
似乎在告诉他，在这无情大道下，一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小不点的心神，开始在这无尽画面和冰冷道念的冲击下变得恍惚。
他感觉自己的情感和意志，正在被一点点消磨同化。
这是考验的关键。
这位守藏吏，并非在考验他的实力，而是他的道心。
是在看他面对这无情世间，究竟会作何选择。
会变得与大道一般冷漠，还是会坚守本心。
更重要的，是在看他此行寻找盘古传承。
其最终目的，究竟是为了高高在上的私欲，还是为了守护这方天地、庇护芸芸众生的宏愿。
不知过了多久，小不点的心神即将彻底沉沦于那片无情大道海洋。
他那融入血脉的开天道心，以及那凝为实质的功德光轮，再次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开天辟地，其本意，并非高高在上的漠视。
而是为万物生灵，于混沌中开辟一方可以生存繁衍，拥有悲欢离合的家园。
功德护体，其真意，也并非让自己万法不侵，逍遥物外。
而是承担起守护这份秩序与生机的沉甸甸的责任。
一念至此，小不点迷茫的心神，再次清明。
他不再试图对抗那冰冷大道，也不再沉浸于无尽悲欢。
只是将自己的心，化作一面能映照万物，却不为万物所染的开天道心之镜。
他开始重新审视那卷竹简上，那两个看似简单的古老文字，道德。
何为道？
道，是王朝兴衰背后不变的规律。
是生灵悲欢中永恒的轮回，是修士起落间无情的因果。
它无处不在，却无形无质。
生育万物，却不自恃其功。
包容一切，却不偏不倚。
它，法于自然。
何为德？
德，是在兴盛时心怀敬畏，不骄不躁。
是在衰败时坚守本心，不堕沉沦。
是在悲欢中保有同理之心，却不为情所困.
第1788章 承载！
是在离合间懂得顺应天命，却不失抗争之勇。
这两个念头，在小不点心中彻底澄澈明了。
轰！
小不点眼前的整个精神空间，光怪陆离的世间万象。
都在这一刻，如琉璃般轰然破碎。
化作亿万道最纯粹的道韵符文，如乳燕投林，尽数涌入他的眉心识海.
小不点的意识，缓缓回归现实。
他依旧站在那座老旧的书库门前，手中依旧捧着古朴的竹简。
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
但那深深烙印在神魂中的感悟，却是如此真实。
小不点再次看向那卷竹简。
道德二字，在他的眼中，已然截然不同。
就在此时，那扇只开了一线缝隙的木门，终于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声，缓缓地向内打开。
门后，不再是黑暗。
一位青衣白发的老者，正静静站在那里，与小不点在精神空间所见一般无二。
他的身旁没有青牛，只有一座高耸入云，堆满无数典籍卷宗的古老书架。
老者看着小不点，那双仿佛看透了万古岁月的眼眸中，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赞赏与欣慰。
书库大门敞开，门后是另一片天地。
这里没有墙壁，没有穹顶，只有无边无际的书架。
这些书架并非凡木，倒像是用最古老的光与时间亲手编织而成，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没入苍穹深处。
每一卷竹简，每一册兽皮，每一块龟甲，都静静散发着洪荒岁月的气息。
它们并非死物，而是活生生的历史。
空气里没有半点尘埃，只有一股墨香竹韵与大道玄音混合的奇异芬芳。
小不点迈步而入。
在他踏入的瞬间，身后那扇斑驳的木门便悄然关闭。
将洛京的夜色，彻底隔绝。
这片空间的大道法则圆满自洽，独立于洪荒天地，自成一界。
小不点感到自己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都被斩断，此刻，他只能靠自己。
那位叫李耳的老者，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青衣。
他站在书海的起点，平静地看着孤身前来的小不点，赞赏之色毫不掩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老者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很慢。
却像天地初开的第一声大道之音，直接在小不点的元神深处炸响。
“万物皆有道，却非万物皆能守德。”
“你在万象幻境中，见证兴衰荣辱，历遍悲欢离合，最终没有选择无情大道，也未曾沉沦于众生苦厄。”
“你选了第三条路。”
老者看向小不点身后的功德光轮。
那光芒温润厚重，却又暗藏着开天辟地般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