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充斥广场的那些嘲讽、奚落、质疑之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烈震撼，以及一种三观被彻底颠覆后所产生的巨大茫然！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一个被测灵石判定为“五行废灵根”、一个在考核之初就身受重伤、几乎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少年，究竟凭什么能够走到这一步？！
凭什么能够与那三位背景深厚、天赋异禀的天骄并驾齐驱，甚至……此刻竟隐隐散发出一种，后来居上、欲要独占鳌头的恐怖压迫感？！
“他……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有人目光呆滞，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道心！是无比坚定的道心！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一位修为精深、见识广博的老弟子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叹服。
“以公认的废灵根之躯，行此逆天之举，硬撼大道威压而不崩……此子今日若不死，他日之成就，必将震惊天下，不可限量！” 一位地位不低的内门执事忍不住抚掌慨叹，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高台之上，一直稳坐如山的火云宗宗主，不知何时已然长身而起！
他负手立于台前，身姿挺拔如松，一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之中，爆射出如同实质般的精光，紧紧地、一寸不离地锁定着水镜中楚云的身影，尤其是……那双正燃烧着混沌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奇异眼瞳！
他周身那浩瀚如海的气息，竟也出现了细微的、难以抑制的波动，显示出其内心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混沌……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那种体质……” 一个近乎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的词汇，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这位执掌一宗、见惯了风浪的巨头，心境也忍不住泛起了惊天动地般的波澜！
他身旁的白须长老与其他几位实权长老，此刻也早已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威严与镇定，一个个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彼此交换着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探究。
楚云今日的表现，已经彻彻底底，颠覆了他们千百年来对于修行资质与潜力的固有认知！
“此子，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必须保住！” 火云宗宗主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清晰地传入每一位长老的耳中。
登云梯上，这最终阶段的冲刺，已然进入了最惨烈、最白热化的阶段！
三千一百级！三千二百级！三千三百级！
夜幽王子凭借着“幽冥鬼遁”秘术残余的诡异力量，以及内心深处对楚云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浓烈杀意支撑，一度冲在了最前方，但他本源受损实在太重，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速度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慢，每上一级，脸上都浮现出极致的痛苦之色。
赤岩王子则完全是在依靠燃烧自身那珍贵的蛮荒血脉来强行支撑，如同回光返照，他紧咬着几乎要碎裂的钢牙，双目赤红如血，拼命向上冲击，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每一步踏出，都在消耗着自身的生命本源，已是强弩之末。
而墨清河，终究是凭借着其傲视同辈的天品水灵根，对天地能量无与伦比的精妙掌控力，以及那经过千锤百炼、远比旁人更加稳固的向道之心，开始后来居上！
他的步伐，依旧保持着一种独特的、不因外物而变的节奏，看似不快，却稳定得让人感到绝望，一步步地，坚定地超越了前方状态急剧下滑的夜幽与赤岩！
最令人瞩目的，却并非是这三位天骄！
他就像是一块诞生于混沌、历经了万古风霜的古老礁石，任凭你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如何疯狂拍打冲击，我自岿然不动，坚定不移地逆流而上！
他的意识，其实早已模糊不清，全凭着那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灭意志，以及混沌道瞳近乎本能的、疯狂的运转在强行支撑！
他超越了因为本源受损而速度锐减的夜幽，又超越了因为血脉燃烧殆尽而步履维艰、摇摇欲坠的赤岩！
在踏上那象征着第三千五百级台阶的瞬间！
他与前方那同样拼尽了最后力气、嘴角已然溢出鲜血的墨清河，两人的身影，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竟然——并驾齐驱！
墨清河猛地侧过头，看向身边这个近在咫尺、浑身浴血、仿佛刚从地狱爬出，唯独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承载了整片星空的少年。
他那双平静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发自内心的敬佩，更有一丝，面对同等层次对手时，才会产生的凛然战意！
“楚云……” 墨清河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郑重，“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代表着这位心高气傲的天骄，第一次，真正地将楚云放在了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楚云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他甚至无法转动一下眼球。
他只是凭借着那最后一口气，那最后一分执念，用尽这具破败身躯里最后的一丝力量，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
三千六百级！
三千七百级！
三千八百级！
那座象征着无上荣耀、象征着宗主亲传弟子资格、沐浴在无尽金色霞光之中、仿佛连接着天界的登云梯之巅平台，已经清晰地映入眼帘！
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啊——！”
墨清河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不再有任何保留，将气海深处那最后压箱底的一丝灵力也彻底压榨出来，周身那湛蓝色的光华再次变得璀璨夺目，推动着他的身体，向着那最后的距离，发起了决然的冲击！
楚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的怪异声响，混沌道瞳超负荷的运转，已然让他的双眼流下了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但他……依旧没有停下！
他拖着那具几乎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的残破躯壳，以一种近乎爬行、近乎蠕动般的、惨烈到极致的姿态，顽强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
在那光滑的白玉台阶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蜿蜒的、由鲜血与汗水混合而成的刺目痕迹！
三千九百级！
在无数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的目光注视下，这两道代表着坚持与奇迹的身影，几乎是同一时刻，重重地踏上了这第三千九百级台阶！
最后……只剩下九十九级！
这短短九十九级台阶，此刻却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两人与最终的荣耀之间！
所有人的心，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墨清河猛地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神锐利如鹰，深吸一口气，调动起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再次发力，向上踏去！
而楚云……他的身体，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都真正意义上到达了彻底崩溃的最终边缘！
他的意识海中一片混沌与黑暗，唯有一个念头，如同在无尽暴风雨中唯一不灭的灯塔光芒，依旧在顽强地指引着他——向上！向上！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决定最终胜负的刹那——
异变，陡生！
楚云丹田最深处，那丝维系着他最后生机的混沌气息，仿佛被这极致的压力与执念彻底引燃、激发！
与他眼中那疯狂运转的混沌道瞳，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超越理解的强烈共鸣！
他眼中那原本就炽盛的混沌之光，在这一瞬间，猛地暴涨！如同两轮微缩的混沌大日，骤然亮起！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并非看向近在咫尺的终点，而是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本能地、“看”向了脚下登云梯的某处——一个极其隐秘、寻常人绝无法察觉的结构节点！
在混沌道瞳那窥见本源法则的视野之中，那里……并非完美无瑕！
而是存在着一处极其细微、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留下的、大道韵律在流转过程中所形成的、转瞬即逝的——“间隙”！
或者说，是求生与求胜的本能，驱使着他！
楚云用尽了这具身体里，那压榨出的、最后的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力气，没有像常人那样直接向上攀登，而是向着身侧下方，那处玄奥的“间隙”，猛地……踏出了一步！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又仿佛源于大道本源的嗡鸣之声，骤然响起，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他这一步，仿佛并非踏在坚实的台阶上，而是恰好……踩在了整个登云梯那庞大而复杂的大道韵律运转的，某个至关重要的“奇点”之上！
一股并非源自他自身，而是源自于登云梯本身积累万古的磅礴道韵，所产生的、微乎其微却真实不虚的——反推力，悄然诞生！
借着这股凭空出现的、恰到好处的力量，楚云那本已油尽灯枯、连站立都难以维持的身躯，竟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弓猛地射出，化作了一道凄厉决绝的血色残影，以一种超越了所有人理解范畴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超越了身旁那正准备发力、志在必得的墨清河！
如同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闪电，向着那最后的九十九级台阶，发起了他生命中，最绚烂、最石破天惊的——最终冲击！
“什么？！”
“这不可能！！”
墨清河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无法控制地露出了近乎失态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血色身影从自己身边超越，大脑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台下，所有通过水镜术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甚至连同高台之上的火云宗宗主在内，全都在这一刹那，骇然失色，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他怎么做到的？！”
“这是什么身法？！什么秘术？！”
“登云梯的韵律……被他利用了？！”
在无数道震撼到极致、呆滞到麻木的目光聚焦之下，那道一往无前、仿佛燃烧着生命与灵魂的血色身影，以一种近乎疯狂、践踏着所有常理的速度，一步！两步！三步！……如同癫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契合天地的韵律，疯狂地跨越着那最后的台阶！
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十！九！八！……三！二！一！
“轰！！！！！！”
当楚云那只早已被鲜血浸透、布满了无数细密伤口与裂纹的脚掌，带着他全部的重量、全部的不甘、全部的执着与骄傲，重重地、结结实实地……踏在登云梯之巅，那霞光万丈、瑞气千条、象征着无上荣耀的最终平台之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空间，仿佛在这一刻为之凝固！
整个天地之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声脚步落下的轰鸣，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不断地回荡、回荡……
他站在那里。
独自一人，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站在了这传承了万载岁月、见证了无数天才起落的火云宗，登云梯的——绝巅！
下一刻，那强行支撑着他的最后一口气，骤然消散。
他眼前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瞬间沉沦，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模糊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天际有无尽祥瑞的霞光如同瀑布般垂落，笼罩了他的身体……
耳畔，似乎也从极其遥远的下方，传来了那如同山呼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广场的、充满了无法置信与极致震撼的惊天哗然……
登云梯之巅，云霞为他加冕。
魁首——楚云！
第21章 灵台初苏醒，暗子秘闻惊心神
火云宗，主峰之巅。
此地云雾缭绕，灵气氤氲如实质般的乳白色雾气，呼吸之间，都觉神清气爽，远非外门那稀薄灵气，乃至普通内门区域可比。
在一间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与不凡的静室之内，楚云静静地躺在一张温润如玉的床榻之上，已然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长达半月之久。
当日强行登顶登云梯，他的意志与肉身皆已透支到了超越极限的境地，全凭胸中那一口不灭的信念与执念死死支撑。
一旦成功，心神松懈，那积压已久的沉重伤势、过度消耗几乎枯竭的生命本源，以及灵魂层面的疲惫，便如同积蓄了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开来，将他彻底拖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沉眠。
在此期间，火云宗宗主火云子曾亲自前来探视过数次，每一次，都会留下几粒流光溢彩、散发着沁人心脾异香的珍贵丹药。
这些丹药，无一不是滋养肉身宝筏、温养受损神魂的稀世珍品，药力温和却又磅礴浩瀚，如同春日里最细腻的雨丝，又似山涧最纯净的灵泉，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布满裂痕的经脉，愈合着他那几乎彻底开裂的腿骨，并小心翼翼地滋养、补充着他那近乎枯竭见底的精神力海洋。
半月光阴，弹指而过。
这一日，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静室那雕琢着玄奥符文的木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洒下一片片斑驳跳跃的金色光斑。
玉榻之上，楚云那紧闭了半月之久的眼睫，忽然极为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在那漫长而沉寂的黑暗尽头，一点微光如同种子破土般，顽强地钻出。
他的意识，如同迷航的舟船，终于缓缓驶出了迷雾，重新回归了躯壳。
意识苏醒的刹那，他首先感受到的，并非预料之中的虚弱与剧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通透与轻盈！
体内，那得自神秘石片的《混沌一气功》，仿佛已经化为了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即便在他深度昏迷的这半月之中，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节奏，自行缓缓运转着。
而且，其运转的路线似乎变得更加圆融自如，少了几分最初的生涩与滞碍。丹田气海之内，灵力的总量并未出现暴涨，但其质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变得更加精纯、凝练，隐隐散发着一丝混沌初开、包容万物的古老意蕴。而最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丹田最深处，那道被他以莫大毅力强行冲开一丝缝隙的先天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