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会修仙! 第40节

  在李道玄来时,便就卜算了一卦,为下坤上艮的山地剥卦,一阳在上,五阴在下,阴盛而阳孤,邪祟日益猖獗,大凶之象应了此时这张婆婆家的情形。此卦又为高山附于地,主小人得势,君子困顿之意,若是将此卦应在李道玄身上,则李道玄陷入如此因果过深,便是困顿之局,反而张婆婆家的事情不易解决,二者都是剥落。

  再看此卦之变卦,甚是怪异,六爻竟有四爻动,变为下巽上乾的天风姤卦,相聚欢而不长久,且主客颠倒,弱主遇强客,李道玄是客,张婆婆家那位是主,卦象看似不错,却看第四爻刚好代表了张婆婆家此事中的第四人,为阳爻落阴位,不当位,而李道玄恰恰就是这第四个人,若是李道玄强行干预张婆婆家中之事,反而适得其反,如此一来,变卦便合了主卦。

  屋外天色阴沉,李道玄与张婆婆收拾好这房中杂物。

  踱步出门,观院中左右。李道玄向张婆婆道:“婆婆家中的这件事,我若涉足过深,恐生异端,适得其反,所以此事我只能辅佐于婆婆,最终还需婆婆你自己了结了才好。”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三张黄符,将其递给张婆婆。

  “我观婆婆这儿媳,恐怕是死物附体活人。这面容每日腐烂,乃是因为造天谴不能留于世间,所以才需隔一段时间换张新脸。此等邪祟最难对付,令郎恐怕也被她迷惑了心智。婆婆还得当心令郎,不要被他所伤。”

  “且将这第一张黄符贴身带着,足以保证婆婆邪祟不侵。再将这第二张黄符融入酒水之中,叫那邪祟饮下,便能当场使它现出原型,逼出真身。到时候再以此第三张符着黑狗血贴于那邪祟脑袋上,必能解婆婆家中祸事。”

  “我再在这院中布一阵,届时只需令郎持火把,而婆婆持这桃木剑各站两处。待那邪祟于院中,便是将桃木剑插在它身上,然后以火点之,必能灭其真身。如此之后,家中可安矣。”

  李道玄认真说着,张婆婆控制住了自己害怕的情绪,她对这年轻人甚是信任,而身为母亲,为了自己的儿郎,再惧又能如何?此时反倒是多了几分勇气和决绝,便是在一旁认真听言。

  李道玄说罢,步入院子里,将院楼五行重布。然后以九宫八卦式,列下驱魔逐邪的阵法。

  又将自己的桃木剑赠于张婆婆,用来激活阵法。

  此剑随他这些日子多染丹气,便是寻常之人使用都能有神异。配合阵法诛杀邪祟,自然是轻而易举。

  做完这一切后,李道玄给张婆婆指明阵眼。只需张婆婆持桃木剑站在阵眼中,就算是张家郎君来不及归位,也能诛邪,无非时间久些罢了。

  离去时李道玄再三叮嘱张婆婆,切要分清这三道灵符,按其所说的步骤行事,只有先让这邪祟现出真容,才能防止他那已鬼迷心窍的二郎助纣为虐坏了事。

  可他有种直觉,或许张家这件事还会出意外。

  只是无论李道玄怎么卜算,那卦象却都是安稳。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为何我会感到不安?”李道玄心中有些疑惑。

  走出张家,李道玄戴上斗笠慢步离去。在张婆婆的目送之下,慢慢离开了视野。

  待李道玄离去,张婆婆把三张灵符依次放好,保命护身的灵符揣入上怀里子中,显化用的灵符则放于上袄的右兜,最后一张灵符则是放于上袄的左兜之内。

  等到张家夫妻回来,听张婆婆言那客人有事离去。张家郎君望着手中的酒楼佳肴,面露出欢喜的神色。

  “那正好,我们家吃了罢。”

  张婆婆自然是同意,她老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娘给你们拿些家中酒水来喝,这玉珍楼的酒水,就暂时存放着日后招待客人再用吧。”

  说罢就出了屋,来到灶房拿出一坛酒。掀开盖子后,便是拿出一张黄符来。

  将黄符塞进酒坛里,张婆婆用力的晃了晃。见那黄符入酒即化,她心里方才安定下来。

  端着酒坛来到堂厅,给儿子和儿媳妇各倒一杯。

  看着儿媳妇那张巧丽绝艳的脸蛋,张婆婆想起了那箱子里的人脸,手不由的颤抖。

  “这杯酒就敬给娘,娘一直为我们夫妻的事情忙碌,是儿子没有用。”张家郎君有些惭愧的说道,端着酒杯朝张婆婆行礼然后一口闷下。

  张婆婆面色难堪的笑了笑,余光撇向一旁的儿媳妇。

  见她也饮下这才笑说道:“娘也是愿意,只要您们安康,这就是娘最大的心愿。”

  这话刚说完,忽然就听到一旁的儿媳妇发出尖叫声。那声音好似鹅卵石互相摩擦难听至极。

  “相公,相公!好难受,我好难受!”张家儿媳突然叫唤着,整个身体冒起了白烟。

  她的面皮好似墙漆一般脱落,一块一块的掉在地上。

  没多久那张脸白皙水嫩的脸就掉的精光,一张漆黑腐臭的面容出现在张家母子面前。

  张家郎君被这变化吓到,整个人呆呆的站立在原地。

  张婆婆则是心里有准备,虽然也惊恐万分,却还是慌张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

  “急急如律令!”张婆婆大喊一声,就将黄符贴在儿媳的头上。随后拉着自家儿子就朝外面跑去。

  “快随娘去院子里站好!你这媳妇是个妖怪!”

第88章 缘起

  张家郎君不知所措,望着堂厅内那哀嚎的媳妇,这心都给吓了砰砰直跳。

  他从未想过亲密了半年的妻子,竟然会是这等模样。

  只是本能的被张婆婆拉着出去,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堂厅中的哭嚎声嘤嘤作响,张婆婆心绪不定的望着里面。

  她左右看看,心里勉强提起了一股劲。跑进灶房里,往灶膛内爨了两根柴火,灶膛内还未彻底熄灭的暗火迅速燃起,她见柴火被点燃,又迅速抽出一根,跑进院子,就将它塞进神魂未定的张家郎君手里。

  “我儿,快拿着。待会你那邪祟媳妇出来,便是用此物烧她!娘请了高人,特地为你除害保佑你平安!”张婆婆说着,又拿出藏在怀里的桃木剑。

  然后按照李道玄的指点,站在了乾位上。

  “娘,这是怎么回事……”张家郎君瘦黄的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眼中茫然且不舍,听着堂内的动静问道。

  张婆婆擦去脸上积攒的雨水,望着堂内说:“还能是怎么回事!我儿啊!伱娶的那个媳妇就是个邪祟妖怪啊!!你刚才没看到你媳妇的真实的样子吗?!她不是人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娘子可能是妖怪。我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娘,你是不是在骗我啊!”张家郎君无法相信张婆婆说的话,毕竟朝夕相处的亲密之人忽然间变成了妖魔鬼怪,这种事情任谁都无法释然。

  只是事实便是摆在眼前,任由张家郎君如何不信这件事。从堂内走出来的东西就已经吓坏了两人。

  张家郎君看到自家媳妇的面容大变,原本绝艳诱人的面容已成腐朽白骨。那眼眶里是一对圆溜溜的鹅卵石,浑身上下都无一处活人该有的东西。

  她穿着的还是张家郎君挑选的衣裳,青红交错颇显娇气。可如今套在这怪异的身躯上,就好似阎罗殿回来的恶鬼,向人寻仇纳恨。

  “相公,相公!”女子幽咽的唤道。

  “相公!你难道就忘了我们夫妻间的恩情了吗?相公,为何,为何要这么对妾身!”

  女子步履蹒跚,踉踉跄跄的朝着张家母子走来。

  她一步一声哭诉,那婉转的声音说的比谁都动人。

  纵使现在这般白骨恶相,张家郎君想起这段时间的夫妻恩爱,心中竟被说软了几分,他手中持着的木柴也向下落了几寸。

  张婆婆见状,知晓儿子心性软弱,被这邪祟给迷惑了心神。当即踏出乾位,将那桃木剑狠狠地刺入女子的身体里。

  “离我儿远些,你这鬼怪的东西!老妇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害死我儿!”

  只道是母为子强,张婆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眼中红红,恨不得将眼前的邪祟给撕碎。

  她心头只有一种想法,便是不让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

  那女子被桃木剑插入,就听见一阵水泼燃木的呲声传来。她叫声越发的凄惨,整个身体升腾起白色的烟雾。

  “啊啊啊——!你们好恶毒!好恶毒!你们掏了我的心!剥了我的皮!如今却是还想要我的命!你们人好恶毒!我好恨啊!”女子左右扑腾,声音尖锐无比。

  她整个人化为一具白骨,急身朝着张家母子扑杀而去!

  “我要你们也死无葬身之地!”

  其行动敏捷,好似狐犬捕食。

  白骨爪长出几分尖锐,就朝着张婆婆的脖子抓去。

  张婆婆被这行径惊吓到,这才想起那小少爷交代过的一些话。若想要除这邪祟,就需将它引入阵中,站于乾位用桃木剑刺穿身躯,如此方才能保证这邪祟能够受降。

  这邪祟鬼物乃是阴岁溺死之女,生辰八字又刚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属实是至阴之命,寻常法子对它是无用,所以那傩坛法师才会拿此邪祟没有办法。

  李道玄拿这女子八字一算,就知道她不是天生精怪。

  怕是死者还阳,又或魑魅魍魉附体而活。

  故而设阳阵,勘风火水土,先除阴,再诛邪,如此方才能不叫这邪祟逃出去,免得祸害他人。

  只可惜张婆婆救儿心切,动了乾位。

  这桃木剑不仅没能诛邪,反倒是叫此獠起了凶意,欲杀张家母子二人。

  那邪祟骨爪尖锐,正临近张婆婆眼前,就听到一声怒斥传来,便有蓑衣者从墙外跃进,双手持黄符朝邪祟怒喝:“闻呼即至,速发阳声,狼洛沮滨渎矧喵卢椿抑煞,摄!急急如律令!”

  却是见数道黄符飞出,呈现黄光闪烁。

  那符贴在女子身上,便是鸣彻闪电雷光。整个院落雷火交加,疼的那女子惊叫不已。

  “大胆邪祟!竟敢谋害人命!”蓑衣者落地,手中持有八卦罗盘,捏金刚指,攒黄符两张。

  此人脚一落地,片刻不停,便是几步踏罡。

  斗笠下眼神敏锐,身形稳如松岳。

  那女子被黄符劈的节节退去,待稳住身形看向来者,见其身形虽小,却是精气神皆满,口中声音洪亮,好似旭日罡阳。守势立于地上,便有雄赳赳气昂昂之英姿。

  当真是:

  一身英武谁伯仲,四尺儿郎当如阳。左手持八卦,右手怒金刚。风雷闪电诛邪魔,浩然正气胸中藏。

  罡步踏走,地面积水震颤。就见八卦九宫变,院内似是换了个片天地。

  “哪里来的法师!为何阻我!”那女子凄惨的叫唤着,她胸口正插一柄桃木剑,如炽热的铁棍般不断灼烧女子的身躯。穿着的新衣被雷电劈的焦糊,褴褛的挂在身上。

  一颗白骨头颅看向蓑衣者,说着不甘心的话。

  “你乃死者,岂能继续苟存于世间。这张氏母子何等无辜,与你何冤何仇,你这孽物却是要如此害他么?!”蓑衣者问,句句如雷音。

  那女子听罢,摇曳的站起身。望向一旁的母子,便是发出惊悚的惨笑声。

  “哈哈哈,无辜!你却说这二人无辜!那我呢?我又是何等无辜?!”女子虽只剩白骨,说话却是叫人感受到其中恨意。

  “你可知他们对我做过什么?!”

  蓑衣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好好好,好个法师。我便将这恩怨说与你听,看看这天地间还有没有公理!”

  女子说罢,便是瘫坐在地上。雨水淋湿衣裳,也洗刷她的白骨。

  “我非人,乃是金陵外一只黄狐……”

第89章 缘灭

  女子讲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于黄狐故事。

  她本是大报恩寺边长大的一只黄狐,每日都会偷跑进寺庙中,只为偷得一些贡果饱腹,时常为了偷到贡果,大殿之中有人时,便躲在角落不被人发觉处,久而久之,也听多了和尚们的念经诵佛,慢慢的也算是开了灵智。

  本以为是如此,谁知道一日就叫恶人看到。

  那恶人欲杀她,她便是慌不择路的冲出寺庙,钻入过往的一辆马车中躲避。

  而这马车正是张家的雇过去的马车,那时候张家郎君将院试,又逢家中老母亲心口疼痛,于是就到这大报恩寺中祈福。谁知就逮着了躲在车上的黄狐。

  本以为这张家郎君会被她吓着,但却见他竟笑容盈盈,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自是天意,自是天意!”

  原来这张家郎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偏方,说是取黄狐心肝熬汤,就能治愈心病。

  结果……

  “我便是被这恶毒人取了心肝,还将我的皮拔下,将我抛入那河中。我本已死,却是心中怨气不散,没多久便是等到了这女子溺水而亡。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怜惜我,叫我附于这女子身上重活过来。我每日采阳补阴,还需日换一面,这才能维持身体不腐。为了报这仇,我每日忍受换面之痛,为了就是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难道我这报仇还有错吗!难道我就该万死吗!”女子说着,摇晃站起身来。朝张家母子走去,一步一句道。

  “我平时未曾害人,为何遭此毒手。我只想复仇,你这法师为何要拦我?!难道你们口中的仁义道德便是如此?难道你们所说的恩仇必报就是这样袒护?我只恨自己死前未得道行,附于这具身子的时间又尚短,无力吃其血肉,剥其皮骨!我只能魅惑于他,便是要这老婆子看着自己儿子一点点衰亡,让她知道当初所做之恶!”

  女子恨意满怀,脚步踉跄。没走多远就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蓑衣者听到这话,只能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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