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虽然能让人效仿古代仙修,交感天地,可借此以紫金之道成就神通,但对于「社雷」有几分用尚可未知。
更为麻烦的是届时该如何自龙身之上取得此物?算计来算计去,若想明悟社雷,最好还是去求一卷经文。
他心绪稍沉,看向殿外,只道:
“梁护法,进来罢。”
自大殿门户之外走来一疤脸汉子,身着黑袍,腰佩金环兽首大刀,眉眼之间有一股粗莽和率真气机,入了大殿,当即便拜。
“见过真人,见过掌门!”
许玄轻轻抬手,便用法力将对方托举起来,笑道:
“今日让梁护法归山,可是有件好事。”
梁雍不解其意,面有疑惑。
‘好事.难道是我哪个相好的有了,找上门来了,不对!老子在海外待了这么多年,肯定是别人的野种。’
他正斟酌着如何开口之时,却见前方有一卷宝光莹莹的经文降下。
【大天修罗怒观法】
“这是.至火紫府功法!”
梁雍神色一变,呼吸都急促了些,可转而又黯淡下来,粗大的双手捧着这经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许玄察觉到了对方神色变化,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是我俘虏一辽人所得,如何?梁护法为门中征战多年,若有意突破,至火灵物我这处也有,大可取用。”
“谢过真人恩赐。”
梁雍深呼一气,抬首说道:
“只是.梁某此生已无缘紫府,不必浪费灵物了。”
“这是为何?梁护法不必操心灵物之事,实在担忧生死之事,行将寿尽之时再突破也可——”
刘霄闻欲劝一劝这位,他自然乐见梁雍能更进一步,这位护法是真正在门中微末之时一路陪着走来的,可谓是忠心至极。
“梁某本居边疆,乃一奴隶,先后沦落于离辽之手。”
梁雍神色愈沉,肃声说道:
“当初北辽进军,有尊金刚掳了我去,给我至火法统修行,乃是专为转释的功法,待我筑基便送入净土,化作金刚。
他的面色略有几分狰狞,似乎不愿回忆,只道:
“梁某,为释所控,做了很多错事。后来这净土被太真仙修打碎,我侥幸逃出,一路南下,便至赤云。”
“我修的功法唤作【大怒金刚宝经】,先仙后释,早些年真人不是问过我为何不寻一传人?这法门是断路,只能投释”
许玄目光稍凝,神通一动,便看见了梁雍仙基内里的点点宝彩,被浸染极深,已经没办法剔除,除非自毁重修。
“不管如何,这一卷功法你先拿去参悟,若能有所得也是极好的,至于道途.我再想些办法就是。”
“真人不必劳心了,梁雍愧受之。”
这汉子起身,再度拜谢,而后便领了这功法退下。
“难怪梁护法天天骂秃驴.原来还有这旧事,只是可惜,他也算顶尖的筑基了,若有功法,未尝不可搏一搏紫府。”
刘霄闻稍稍摇头,他和梁雍自有些交情在,眼下有了功法灵物,却不能尝试突破,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天大的遗憾。
“铁遂手中这一份落苍道藏极为珍贵,五法圆满,秘要皆具,大可作为一道立足之法,你可拿去参详,也能派人修习。”
许玄目光稍凝,翻手将那一道记载传承的石板取了出来,交予一旁的刘霄闻。
“此事便由你来安排,择人修行,如今天州四郡,赤云、巫南、天水、江阳俱都在我门治下,千万百姓所在,大可寻几名道才。”
“是。”
刘霄闻恭声领了,如今海外身毒那边大致稳定,妖魔大军和释修的人马陷入僵持,倒是未曾波及到西海。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些身毒彻底沦为妖国之后,这些妖物恐怕就会将手伸向西海了。
许玄安排妥当,略略沉思,抬首说道:
“如今法言也快出关,将成紫府.届时让他主海外之事,你就可回门中了。”
刘霄闻点头,他对此自然没什么异议,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事。
“师尊,行芳师弟何时谋划神通之事?时间恐不好继续耽搁了。”
“我亦明白,如今只待他自【天寒关】剿除释魔归来,我问问雷部.看看能否将其送入那一处司劫旧地去闭关。”
许玄并不准备让柳行芳在山中闭关,他看重的是昔日修行神通待着的那一处司劫旧地。
此间虽有些枯竭,可供一位筑基突破紫府也足够了。
‘这事情恐怕需要天黐,威华同意才可,倒是需要早早去问。还有青华那边,也需书信一封问问盘林的事,以显礼节。’
他将这事情交由了刘霄闻去办,而便入了洞府之中闭关,眼下需将身上残留的伤势一一修复,臻至圆满,以修下一道神通。
——
东海之外,多宝洞天。
秋黄色的宝光莹莹跃动,漫散长空,天地沆砀,在这浓重的白气之中显出如林般的宝宫玄殿,金楼玉阁。
铁马跃空,石燕翻飞,各种各样的奇异精怪在其中行走,也有不少身着华锦法袍的修士,乘云驾风,往来谈笑。
越过重重天门,可见一处碧翠玄台,高有九丈,其下则坐满了金石精怪,混成一片,统共百来位,皆在听玄。
那碧翠高台之上则坐着一宝金神人,通体明灿,熠熠生光,足有三人之高,身上则披了一件琉璃漆金法衣。
这神人的双目极为独特,如若宝珠,皆为异色。
左眼为煌煌明金之色,瞳点深黄,右眼则是深邃黑灰之色,瞳点晶赤。
“庚不属阳,辛不就阴。”
伴随着他那黄金铸就的双唇开合,玄台周边顿时有种种异象生发,秋菊绽放,肃风鼓荡,冷霜爬地,秋露滴落。
“庚者,更也,阴气庚万物,出令以变更其旧,乃有【煞申更】。辛者,新也,胎阳得辛生,熟落而纳用其种,乃有【彙延新】。”
“此乃庚辛,秋之用也,在于更新。”
下方的诸多金石精怪听得如痴如醉。
“藏金如娄,内则中空,所以能收,为【白藏库】。兑金如奎,螫杀万物,所以入冬,为【秋郊哭】。”
“此乃藏兑,秋之体也,在于娄奎。”
他的声音骤然消散,似乎已经讲完玄妙,下方的一只只金石精怪则皆有所悟,一个个都跪地拜谢,恭送台上这位大人。
这神人驾起秋光,升入天穹,落在云端。
他本欲回自己宫去,可前方却有一老翁跳出,只到他小腿,此时拖住了他的脚踝。
此人生的慈眉善目,一身金锦法袍,腰间挎着一青布袋子,除了是那宝秋还能是谁?在多宝洞天之中此人也是出了名的事情多,让这神人微微皱眉。
“姜宿秋,你这是做什么?”
他那张如同黄金宝石铸就的脸庞微微一低,遮蔽秋光,两对颜色各异的眼睛看了下来,似有雷火在空中微微震颤。
这老翁神色一讪,当即自对方的金铁脚踝之上跳下,抬首看向这神人。
“师叔不厚道,讲玄只说一半,怎不将神通之正名一一解了,也好免得这些徒子徒孙们心有疑惑。”
“乃是旧名,而非正名。”
那神人微微开口,淡然说道:
“昆仑剑鸣,长决受杀,多宝得秋,于是【西颢奎】作【秋郊哭】,【宝收娄】化【白藏库】,可兑本好缺,位格更上一筹,我藏金愿辅之,非有谋逆之心。”
“此事不比当初天晦吞鼋,祂当年.为凑一对日月,壬夺坎冬,乃至于如今壬坎癸三水互相侵夺,解无可解,所谓【水多相陵,金多相保】,便是如此。”
宝秋躬身行礼,先是为刚才的冒犯致歉,而后抬首,看向那张高在上方的神容。
“正是此理,藏兑相近,北辽有希元大道,长决传人出世,我多宝道统岂能无作为?”
那宝金神人微微一怔,却未曾想到这宝秋将话头给引到了这处,便摇头笑道:
“两国交战,稍有不慎,就是大人看着也难保住,你又想如何?”
“我欲接他入洞天,免其折锋于战场之上。”
宝秋再度行礼,心中忐忑,他的师尊陨落的早,如今洞天之中主管入世的就是这位师叔了,对方存世已经远远超过千年。
“只恐你一片好心,人家不领。”
宝金神人语气稍沉,似在告诫,只道:
“可莫要忘了行革道统的事情,【太平行革】和【司白西兑】.这两家乃是死仇,是道争,不是你能调和的。”
“行革一脉本为司白下宗,窃了当初希元大道的道承,因而成兑。
“自此以下夺上,以奇夺正,一举将【参夷申酉】、【希元决剑】二道收走,又大改其法,使【再言悦】变【浸润谮】,驱【参夷诛】为【不复还】。”
宝秋闻言,神色稍沉,只继续说道:
“太平山虽衰,可庆家手段厉害,而那乘兑又极直极凶,两两遇之,只怕耗尽了兑金复位的机会,不利金德。”
“自有大人去考虑此事。”
宝金神人踏上秋光,准备离去。
“虽然兑金位格未落,但行革到底是窃了人家的道果,又没那个本事演化圆满,这更是仇上加仇。”
“兑金还是叫作【司白兑金西悦性】,而离火却是更名,不叫【司朱离火南丽性】,那位离火真君的手段远胜执革,大显离火,你看【司朱南离】大道内部可有嫡系不满,不都服气?”
他已经御风远去,行入玄宫,最后看了宝秋一眼,只道:
“不必多想了,你若得闲,先催一催上霄那边,你那【宝梓】师兄可等着青元传人来!”
宝秋叹了一气,只道这位师叔也非为难他,恐怕更多的是真君之意。
“还是先书信一封,送到上霄去.这青元也是个不靠谱的,趁此机会,赤云那边的也一同问问,刚好这两家有些关系.”
第706章 姜许
元京,南部。
银灰色的原野一望无垠,冷风呼啸,方广万里,遍地冻土,偶尔能见到如大片大片白云般飘动的牛羊。
【苍原】位在元京之南,继续往东北之地行上极远,越过枯石大河,便算是进入了往生法道的控制范围,有不少人去拜那一座【白莲山】上的宝寺。
而此原往西南行上十万多里,越过广金山脉,则就算入了荒京,可至魔土。
一座高巍银山立在原野正中,绵延数百里,通体泛着冷冷的金属光辉,又有大大小小的窟窿落在其上,内里似有邪祟窜动,恶兽潜伏。
各式各样的庙宇、祭坛遍布在此山之上,隐隐能见到一位位身着铁灰袍服的修士在山间御风往来,皆都为筑基,多修巫术、金德。
无数穿着苦寒的凡人在下,或宰牛杀羊,或搬木运石,响声动天,使得旁边树立的青铜巨灯烛火摇动,影子纷乱。
太虚破开,彩光映出。
一身云锦彩绸长裙的女子踏出,俏丽的面上略有几分触动,她看向下方无数血肉模糊,衣着破烂的男女老少,统共百万,皆在服役。
这都是自各部征调而来的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