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略略点头,道出此事,门中传承愈发强盛,但到底底蕴还是浅薄了些,积淀不足,单单是字辈这一件事就迟迟未敲定下来。
“【恒光焕火书】中有言,我门昔日所用的字辈,乃是【赤绛丙光,奉修阳仪】,只是几经兴衰,前人或是不用,或是遗忘,还是温光记得此事。”
刘霄闻略略一顿,继续说道:
“按理来说,这八个字用尽,也该续修,不如自师尊这一个【辟】来续,倒也有重新开辟的意思,极为合适。”
“辟”
许玄心中一动,心中略动,倒是没有个什么主意,便问起天陀来,让对方帮着想想。
“字辈.你不如翻翻道藏,看看有无合适的,让我骤然来想,恐怕也不美。”
天陀语气悠悠,继续说道:
“况且你是中兴之人,理应由你来做,就是定的差些了也无妨,反正没人敢说你。”
听闻此言,许玄倒是思索起来,悄然翻动起来了几卷道藏,包括奉玄剑典中的【逍遥游】。
这一卷剑经的全称便是如此,乃是以炁意作性命,叩问剑道的法门,故而在开宗门义的篇章中有不少妙语。
他寻了几息,倒是见到一极为合适的。
【辟度判合,太玄明摛】
这一卷逍遥游乃是他当初自越绝传承中得来的,自有说法,倒也不担心为人察觉出什么异样。
“门中留下的剑经倒是有言,为【辟度判合,太玄明摛】,算的上是奉玄大道的妙论,只是其中这太玄二字.倒是有些冒犯了。”
许玄略略有思索,这一个【玄】字恐怕没有什么道统敢轻易去用,实在太大,唯恐承不住。
古代明昼道统下的第一代修士,太阳主的亲传便是【玄】,如玄叶,玄昊,玄阳等等。
甚至那一个太字也极为重要,不好去用,单单是古代的【太苍】,乃至于【太幽】,都是仙兽之属。
“就用【泰上】去替。”
天陀此时出言,倒也未让许玄去直接用,而是改了一字,毕竟这一个玄他自己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去用。
“那便更几字,作【辟度判合,泰上明摛】。”
许玄语气幽幽,心中却略感古怪。
他本名就有一玄字,也不知是何人给起的,恐怕不少修士在初次听闻这名字时心中都暗暗发笑,只道是无知者无畏。
“倒是极好的寓意,若从我这一辈起,当用【度】,如此一来,也能称一个【度霄】真人了。”
刘霄闻面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号也并非仅能有一个,多的是用来表示不同身份的,只要自家愿意,就是起上十来个也没事,但唯有列在字辈之中才能表示师门传承。
“待到行芳突破,你师兄弟三人都成神通,便可去祖师堂中将这事情定下了。”
许玄略作沉吟,准备待到行芳那边有了结果再定此事,届时三名弟子皆成神通,正是门中鼎盛之时。
他正欲再同刘霄闻商议几句,却见天中有了几分异样。
金色雷霆流散,香火之气缥缈,一线太虚骤开,诸多神人力士走出,神道气机弥散,自最中心缓缓降下一道离火熊熊的金旨。
许玄接过,略略一看,面色稍变。
一旁的刘霄闻也猜出了这金旨的内容,眉头皱起,只道:
“敢问师尊,可是征辽之事?”
“不错.”
许玄语气沉凝,收起此旨,一步踏出,便行至那神部之中,无数银色雷霆在其周身流散涌动,呼应神明。
“我需去南都一行,以备攻入亵丘之事,门中诸事,你需小心。”
他一语言尽,便驾起银雷,随着这神部天兵离去,实在是那一封金旨催的太急,没有什么拖延的机会。
刘霄闻送别师尊,看向远天,心中却稍有几分波动。
“边疆多险,若不是师尊一人挡下,恐怕.如今我,温师姑,乃至法言,都要去战场上走一遭.”
他略略思索,目光却望向了在西边的重华郡,遥遥能望见那一座神永山,也就是紫金观的所在。
那位碧晖真人辛元昌也不知有什么手段,倒是未曾被征调过,已经闭关多年,不见外人。
‘宋氏.看来有意加快征辽之事,为何如此急切,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他默默思索,却难有什么所得,不过心中仅有一猜测,只觉和如今离火的性质脱不了关系。
——
荒京,亵丘。
丘陵连绵,白塔林立,便见那一座天狼殿中有重重血光生发,如龙蛇盘踞,日月横空,极为恐怖的神通之力在喷薄爆发,却又被天中那一道薄薄的化光所遮掩。
山石震颤,汤泉滚沸,重重血气如火焰燃烧,又似星辰坠落,将这亵丘的大半地界悉数笼罩。
殿中。
墨色沉积翻滚,见君王登极,虎狼夺位,龙蛇起陆诸景,似乎是一切古史的发源,环绕在周边的白光又有如大地厚土,铭记一切,纪形作书。
风延立身殿下,眼神炽烈,看向上方的种种异象,他体内的神通似乎有些按耐不住,喷薄欲发。
自那白光和墨色之中渐渐显出一尊人形,身着官服,捧书执笔,面容古拙,一身气机显得虚幻至极,悠悠坐在了那宝座之上。
此人就这么凭空显化在此,越过了魔土的重重防护,穿过了天狼殿的阵法,浑然不将此地的布置放在眼中。
“陶右史好闲情,怎么来这处了?凡俗之事,也能让你出来。”
风延语气冷漠,似乎对眼前之人不太待见,而座上那位被称作陶右使的人物则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在意对方的冒犯。
“今日来此,乃是天大的好事要给道友说。”
这位陶右史缓缓起身,柔白光辉在其身旁流散,一股摄人心魄的压力缓缓降下,可在外的所有修士皆未察觉。
“福地之中商议多年,终有了决断,愿意助你一次。”
下方的风延面上却未有什么喜色,仍然冷淡,只道:
“谢过诸位大人好意,只是我欲自求,不假外力。”
“先莫拒绝。”
那位陶右史淡然开口,身旁的诸多事物已经坠入了那茫茫的白色之中,不见其影,虚幻缥缈,让这天狼殿似乎也要消失一般。
“这是炎宫的大人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难道不承这位的意思?”
他缓缓抬手,便见一枚血色石块升起,遍布黑纹,多有棱角,黯淡无光,毫无气机。
就是这么一道东西,宛如深渊,拖拽牵引着风延的心神,让他体内压制已久的神通开始活跃起来,不断攀升。
“福地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求金即可。”
陶右史语气幽幽,恍似鬼神,但听其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心中桀骜,但这位置你是坐不上的,不过一死。我道所需,乃是你死后之事,但你若能成,也不会阻拦。”
他随手一推,便将那一道血石送入风延手中。
“唯有一个要求,就是越早越好,这一道东西可不能久存。”
风延接过那一道血石,便见上方覆盖了一层极淡的墨色,稍稍催动神通,就能抹去。
“血炁.”
他语气沉凝,再度抬首,却见那一片虚幻的白光和墨色已然不见,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
随着他的心神延入这一道血石,刹那间则有种种异象生发,见先民祭祀,火灼鼎炉,血流成河,子代繁衍种种奇景。
此物表层的墨色死死抑制住了异象继续变化,防止其继续感应天地,也给了风延等待的时间。
“竟然,连这等东西都能拿出.”
他已经明白手中这一道东西为何物了,可对方却仍然不看好他证血炁,看来是知道什么秘辛。
第737章 许氏
离州,太虚。
如破镜般的太虚缓缓张合,无数黑色咒文在其间编织交错,成一细线,隐约能见滚滚香火金气自远处涌入其中。
天毒秘境。
这一处秘境正落于离州的太虚之中,极为隐蔽,外人不见,也仅有神道的高修,乃至于帝家真人才能拜见。
越过这一道咒文编织的细线,则见内里有种种奇异景象,毒虫集结,巫鬼奔走,皆都在围绕着一座高巍的青色山岳。
此山如一虫卵,又像一祭坛,自远处传来的香火之气皆都浇在上方,被这山岳缓缓吸收,又有一位位巫人在这山岳下恭敬祝祷。
自外界遁入一身着漆黑巫袍,戴青铜鬼面的男子,肌肤苍白,血肉枯萎,一身祸祝神通极为玄妙,身旁不断有修士叩拜,连称大人。
正是元虿,天毒山的第二位神通,祸祝一道的紫府中期。
他径直往着这一座天毒山的顶上而去,便见一座青铜祭坛立在此间,上置巨鼎,其中升腾血光,又见鬼啸。
“还是差了太多.”
这位巫人的语气中隐有些担忧,一路前行,来到了那青铜祭坛之后的大殿,步入门户,便见一片黑暗。
在这黑暗之中似有什么庞大无比的事物在挪动,随着灯火亮起,渐渐显形。
是一首级。
这首级面上也戴着青铜鬼面,大如一室,空悬在此,滴滴血水自脖颈之处流淌而下,极为恐怖的咒言在其上不断编织重组,感应鬼神,祝祷祭祀。
隐隐能见到无数毒虫的尸体遗蜕沉积在地,五毒皆死,隐有玄青之气和太阴光辉在上翻滚涌动。
“大人,血气恐怕还不够数,大礼如今也反了我等,只能从战场上取了,需要等待。”
元虿的语气渐沉,他面前的正是天毒山主人,也是祸祝一道的紫府巅峰,那位元厄大巫,道号化殃。
“大礼更易新主,早早拜到了金丹之下,就连离宋都少有理会,哪里会听我天毒的话?”
那首级缓缓开口,声如幽鬼,使得周边的咒言在不断变化,显出种种凶厉之景来。
“血祭一事,不必勉强,都是添头,真正重要的还不是血炁?”
这位大巫语气渐冷,沉声说道:
“只要那风延去求位,受了道杀,血炁一升,才是祸祝可求之时。此人拖不了多久了,连年征战,他体内的神通难抑魔性,必要早证。”
下方的元虿若有所悟,却继续问道:
“那下一次征辽.可要出手?逼一逼那风延。”
“不必如此。”
巨大的首级轻轻晃动,无数咒言随之涌动,鬼神之声不断传来,听其幽幽说道:
“自有人去逼他,血炁之事,多的是人想谋划。他要以古血炁去证,必然陨落,若是用魔道去求,即便成了,也是一死。巫血相亲,风延到底是尊人物,不必逼得过紧,只等着天下血炁显出异象的时刻即可。”
“真正要防备的,唯有灵萨,我若求金,祂.必然会来,谁也拦不住。”
——
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