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烟雨 第330节

  许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目光灼灼道:“恳请陈公子释惑”

  “不必如此,大家探讨交流罢了”,陈宣笑着摆了摆手,接着又道:“我个人认为,这门剑法一味的追求迅捷反而落了下乘,虽剑势凌厉却缺少灵动多变,太过极端,须知风有微风疾风狂风飓风,微风无痕,疾风落叶,狂风飞沙,飓风走石,这门剑法虽为疾风,却在阐述风之形态,修炼之时,私以为不应该只追求某方面的极端,而是张弛有度动静结合,方为上道”

  听完陈宣这番话,众目睽睽下的许云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抓住,就差那么一点,不上不下分外难受。

  而玄阳等人则是暗自心惊,目光交汇心绪起伏,暗道不愧是陈宣啊,年纪轻轻的宗师强者,居然仅凭许云一本只能称之为精妙的剑谱,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上升到了阐述这门剑术剑道至理的程度!

  这哪里是在给许云斧正不足之处啊,根本就是将这门剑术在极短时间内推陈出新上升到了上乘武学的高度,直接就可以把他那番话当做这门剑法的核心心法使用了。

  若是许云能悟透陈宣那番话,通过这门剑术,甚至能领悟出自己的风之剑意来,那时或许修为不会提升,但实力绝对成本增长。

  须知整个太玄门上下,如今修炼出自身武意之人不足只手之数,放眼天下也是天才人物。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直接将这门只能算精妙的剑术升华到另一种高度,而且是以浅显的语言阐述如此深奥的道理!

  然而如此深奥的东西,作为关键人物的许云他听得懂吗?

  若是许云有所领悟,这简直就是一场造化了,令人羡慕之余,见他在那儿冥思苦想,很多人都替他着急。

  见许云似有所得,陈宣暗自点头,心说此人悟性还是有的,但从他之前演练剑法来看,就是有些钻牛角尖,想来是心理藏着事儿的,是以修炼之时有些极端,从而走错了路。

  想了想,陈宣再度开口道:“风过梧桐叶无声,大漠孤烟平湖浪,风本无形,但可旁观,何必执著于字面表象,远山摇曳的嫩草,院里飘落的花瓣,农家屋顶的炊烟,孩童追逐的纸鸢,还有那天上飘动的云彩,哪一处不是风在向世人招手?它其实就在身边,无处不在,只是平时被我们忽略了而已,别多想,应该多看,多听,我们一直在风中,它一直环抱着我们,它其实就在我们指尖”

  此言一处,大殿内鸦雀无声,有人是真有所获,有人则气氛因素不懂装懂随大流。

  明明陈宣说的只是浅显的话语,人人都听得懂,可听完后,他们仿佛感觉有风在耳边呢喃,那无迹可寻的风,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琢磨。

  这就是言语的力量吗?不愧是跟着状元郎长大的。

  原本处于冥思苦想的许云,在陈宣这番话入耳之后,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态一片清宁,只觉前路明朗,原本不得其法的疾风剑法,很多地方豁然开朗。

  他懂了,至于懂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无法用言语表达,懂了就是懂了。

  眉头舒展,他一脸平静看向陈宣,就要下跪行半师大礼道:“多谢陈师释惑,许云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所得,定不负今日之恩”

  “许兄言重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希望这些话对你有所帮助,大家交流探讨,互有所得,他日相逢,清酒言故,亦是一件趣事”,陈宣伸手虚抬笑道,阻止了他的跪拜大礼。

  有些话不必多说,许云点点头,前路已明的他看向玄阳躬身道:“弟子许云冒犯失礼在先,甘愿领罚”

  这小子,看样子冒险之举却是获益良多,过后定有一番作为,心头想着,玄阳却是严肃道:“你既知错,虽陈公子不与你计较,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惩罚亦是不会少的,就罚你去后山清风崖受风吹三个月思过吧”

  “弟子认罚,掌门,诸位师叔,陈公子,在下领罚告辞”,许云恭敬道,旋即行礼大步离开。

  玄阳对他的惩罚可谓极为严酷,听到让他去清风崖思过三月,在场太玄门很多弟子都无比畏惧害怕,清风崖名字虽然好听,但那里的环境极为恶劣,寒风如刀,常人根本活不过半天,哪怕许云内力深厚也要遭老罪,整整三个月啊,想想都可怕。

  这样安排,玄阳处罚许云是认真的,但也是在给他创造条件消化今天所得,待他三月后下山,武道方面绝对大进一步。

  与此同时,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打消门下弟子们热切的想法,有了许云在先,一些弟子跃跃欲试都想请教陈宣,人家是客,有过一次不计较的指点就偷着乐吧,哪儿能把人家的客气作理所当然顺杆子往上爬?

  这点分寸玄阳还是有的,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挨个请教那得什么时候去?

  在许云认错领罚离去后,想到严重的后果,在座的底子都行熄灭了火热的心思,不是谁都有许云那种冒险精神的,再则,这种事情有过一次陈宣可以不计较,再来那就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

  插曲过后,众人继续谈笑吃喝,待到微醺宾主尽欢,时间也来到了中午。

  命众人散去,玄阳起身道:“劳烦陈公子移步客院稍作休息,隐匿阵图很快奉上”

  “真人客气,有劳了”

  ……

第528章 老家来人

  隐匿阵图这样的珍贵传承底蕴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的,存取都得经历一系列手续,哪怕是掌门和长老他们共同商量的结果,流程也要走,毕竟它不是谁的私人物品,无规矩不成方圆,江湖势力它不是谁的一言堂,虽有上下之别,但更准确的说是一帮人在抱团取暖。

  除非特殊情况,比如到了门派生死存亡之际事急从权。

  太玄门给陈宣他们安排了一个清静的小院暂时休息,玄阳亲自送到门口,有弟子奉上茶水识趣退下。

  在玄阳他们去取隐匿阵图,众人散去,院子里只剩下陈宣他们三人。

  没有外人在,陈宣往椅子上一摊,混身跟散架似的懒散道:“真累”

  “老爷累了吗?我们啥也没干呀,我帮你按摩松快松快”,小丫头赶紧上前道,做好贴身丫鬟的本质工作。

  旋即来到陈宣身后,把他的脑袋轻轻放在初具规模的胸口,让陈宣享受了脑垫波服务,小手不轻不重的按摩他的肩膀,她以前在高家那段时间学过如何伺候人。

  “老爷,我帮你捏腿”,杜鹃有样学样道,搬了凳子坐陈宣边上,把他双脚放在丰盈柔软的大腿轻轻揉捏。

  相比起来杜鹃的按摩服务更加专业,杀手出身的她,影杀门对这方面的培训花样更多,很多时候都能变成暗杀手段,只是她一次都没用过,但也没生疏。

  在她们一大一小美女的服侍下,陈宣那叫一个舒坦,暗道这才是享受生活啊,无数人费尽心思忙忙碌碌图什么,不就是图享受么。

  不想动弹,他哼哼唧唧道:“不是躯体上的累,也不是精神上的疲惫,咋说呢,之前的场合你们也看到了,谈不上逢场作戏吧,该有的态度还是得端正的,老爷我真不习惯啊,还是整天嬉笑怒骂来的轻松”

  小丫头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回忆之前的场景道:“这样呀,我不太懂,谁都看老爷脸色呢,我看上去挺自然的呀,老爷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气氛蛮融洽的”

  “所以说你不懂啊,柔甲,那我问你,我和岳父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有那么无聊吗?”陈宣百无聊赖失笑道。

  他这么一说小丫头深以为然道:“对哦,区别可大了呢,老爷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很欢快,之前和太玄门的人交流,尽管气氛也融洽,现在想想,总感觉多了些严肃,无形中气氛还有点压抑”

  “这就对了,此次是有求而来,讲真的,没必要老爷我是真不想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假正经”,陈宣一副你总算是抓住重点的表情道。

  帮他捏腿的杜鹃犹豫了下道:“老爷,以后有这样的事情吩咐一声我们即可,你其实不必亲自跑一趟的,比如这次的事情,只要我们拿一封你的信,想来太玄门也不会拒绝”

  听到她的话,陈宣一想也对啊,说好了摆烂享受生活,咋还亲自奔波呢,莫非是气质这一块还没跟上?毕竟自己是底层出生,对于某些层次的生活并不熟悉。

  想想看,真正的大人物,有什么事情不是吩咐一声就有人办好吗,最多就是下面的人搞不定才会亲自出面。

  这次的事情,原本杜鹃代表自己走一趟即可的,完全没必要亲自跑来。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陈宣无所谓道:“就当出门散散心吧,整天在家躺着也挺无聊的,况且千里迢迢,让你们跑一趟那得什么时候去?路上还挺凶险”

  杜鹃不再多说什么,专心按摩,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开始熟悉自家老爷了,明显是在嘴硬,同时暗道自己学过那么多伺候人的手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老爷他暂时没那方面想法。

  “陈公子,太玄门第四十三代弟子桂瑶求见,不知是否有空”,此时门外传来太玄门弟子通报的声音。

  桂瑶?许云的师姐,之前在大殿内介绍过,天赋实力在年轻一辈都是拔尖的,她来作什么?

  脑海中闪过桂瑶的身影,陈宣想了想笑道:“请她进来吧”

  “是”

  说话间陈宣示意小丫头她们别按摩了,收起懒散姿态,当着外人还是要稍微注意点形象的,还是在家好啊,哪儿用在意那么多。

  很快一身白裙的桂瑶便登门而来,在门口便拱手行礼道:“见过陈公子,冒昧造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桂姑娘说哪里话,我才是客,你这样倒是显得我有些喧宾夺主了,快快请坐”,陈宣起身还礼道。

  在他们打招呼间,小丫头很自觉的倒茶。

  但桂瑶却没有坐下寒暄的意思,不待陈宣客套询问来意,她直接摇摇头道:“多谢陈公子,我就不过多打扰了,此来是因为之前师弟的冒失行为向你道歉,你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但我这当师姐的管教不严,却是不能没有表示,一句道歉肯定是不够的,但在下身无长物,只有一坛珍藏美酒勉强拿得出手,我知或许不能入陈公子的眼,但我也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一点心意聊表歉意,还望陈公子笑纳”

  说着她奉上一坛带来的酒水。

  “桂姑娘切莫如此,这所谓的赔礼我是万万不能收的,虽然我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练过武,之前大家探讨交流罢了,算是一桩雅事,何来赔礼道歉之说”,陈宣摇摇头道。

  许云请教的事情他是真没放在心上,可桂瑶这样的人不这样想,在陈宣看来没什么,可她们若没点表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见陈宣没收下的意图,她干脆改口道:“既然如此,那这坛酒就作为陈公子指点师弟的谢意吧,请你收下润润喉,切莫推迟”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也粗通拳脚,有机会大家一起交流交流”,陈宣不再拒绝,换了个说法,这坛酒他收得也心安理得。

  这位陈公子是不知道自己什么修为吗?还粗通拳脚,那我们这样的岂不是还在学爬?

  桂瑶心头莞尔,暗道这位陈公子和其他练武之人不一样呢,既然他已经收下,也算放下一桩心事,笑了笑,她把带来的酒坛递给杜鹃说:“不敢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告辞,希望以后还能有幸面见尊驾”

  倒是干脆,江湖儿女大概都这样吧,陈宣点点头道:“那桂姑娘慢走,柔甲送送她”

  没有挽留,毕竟孤男寡女的,杜鹃她们是自己人,哪怕在边上也是孤男寡女,若是挽留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宣别有用心呢。

  把她送到门口,返回的小丫头雀跃道:“老爷真厉害,居然有人登门求见送礼”

  “这算什么,不过是正常的人情世故罢了”,陈宣摇了摇头道。

  桂瑶离去后,他本想继续躺下享受她们的按摩服务,听到了玄阳等人到来的脚步声,只能作罢。

  隐匿阵虽然暂时对太玄门没用,但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珍贵底蕴,如今请出来给陈宣观摩,自然需要几个和掌门身份差距不大的人共同见证的,这是规矩问题,毕竟一个门派它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尤其是这种传承几百年的大派,别看在外一团和气,内部绝对是派系林立的。

  打了声招呼进入小院,玄阳手持阵图笑道:“陈公子,阵图原本在此,还请过目”

  随他而来的还有几个之前迎接过陈宣的长老,玄清也在其中,同时他们还带来了一口大箱子,看样子挺沉的,想来里面装的就是布阵材料了,难怪取个阵图去了小半个时辰,准备材料也是要花时间的。

  此来的目的就是这个,陈宣双手接过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以后还得仰仗陈公子帮忙布阵呢”,玄阳笑道,内心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阵图在他太玄门几百年都没人悟透,陈宣就一定能搞定吗?

  但想到他年纪轻轻一身修为,机会还是很大的,多少存了一份念想。

  拿到阵图,和他们稍微寒暄后陈宣便认真观摩起来。

  这是一本颇有分量的尺许金书,金页薄如纸,足有两百多页,封面上书隐匿阵三个字,同样是千年前那个鼎盛王朝文字。

  居然是以金书方式保存,想来一般的纸张数百年下来早就被虫蛀了。

  这隐匿阵和七星封杀阵的保存方式截然不同,内容也要少太多,毕竟不是一个级别的。

  翻开书页,内中蝇头小字铭刻其上,图文并茂,陈宣也不求一下子就能悟透,只需将它内容记在脑海即可,所以看得很快。

  一目百行走马观花,记住内容的同时,陈宣强大的思维反应能力也将具体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隐匿阵只有将一片区域隐藏起来就像不存在一样的功效,涉及的材料也只有十几种,比之七星封杀阵要简单太多了。

  所谓的简单也只是相对的,真要摆出来,其难度陈宣觉得比迷雾阵大十倍百倍,并不轻松,还是在有现成材料的前提下。

  自己就想搞个浮岛偶尔体验一下云端生活,咋就这么麻烦呢,接下来几年估计都有得事儿做了,属于是为了一碟醋包的饺子。

  心头好笑,隐匿阵的内容比七星封杀阵少太多,大概只有千分之一,陈宣很快看完记住,确定了一遍没有遗漏,这才归还金书道:“多谢了,内容我已知晓,待后续细细体悟,弄明白之后会支会贵派一声,然后我们商量个时间帮贵派摆阵完成交易”

  终究只是一场交易啊,仅此还不足以和陈公子建立良好的私交,心头多少有些遗憾,玄阳嘱咐道:“陈公子,隐匿阵内容颇多,且深奥复杂,稍有差池再怎么专研都没用,不多看两遍吗?最好是复刻一份”

  为此他们还带来了一大坨金子,都够太玄门所有杂役弟子一个月的月例了。

  摆摆手,陈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无妨,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倒是我多虑了”,玄阳点头道,心头却是感慨,这位陈公子绝对能做到过目不忘,宗师境界啊,有太多常人之所不能了。

  东西归还,此间事了,目的达到,不虚此行,陈宣看了看天色道:“真人你们拿回去收好,时间不早,多有叨扰,在下也是时候告辞了”

  “陈公子这就要走?”玄清在边上愕然道,他还想坐下来和陈宣喝喝酒聊聊当年的事情呢。

  玄阳则赶紧道:“陈公子不必急着走吧,难得来一趟,不如多留几天游览一下我太玄门,亦或者说是我太玄门有什么招待不周得罪之处?”

  同时其他人也在极力挽留,并非表面客气,而是真心实意,能有机会和一位宗师强者搞好关系,哪怕太玄门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对于他们的热情挽留,陈宣歉意道:“诸位不要误会,贵派山水优美,人杰地灵还好客,在下也流连忘返,只是还有事在身,不得不提出辞行了,你我双方有约,以后说不得多有打扰,届时还望莫要嫌烦”

  “陈公子说哪里话,你能来求之不得呢,只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不如吃顿便饭再走?”,玄阳也不再极力挽留,人家都说有事儿了,那能是小事儿吗?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陈宣是真不习惯大家正襟危坐相互客套,只能再度歉意道:“实在抱歉,还有人在等着我呢,若是去晚了多少有些失礼”

  虽是借口,却也是事实,算算时间,可以直接去小高哪儿蹭饭,哪怕没打过招呼,就说他盼不盼陈宣去吧。

  正好桂瑶送了一坛酒,等下哥俩好好喝一杯。

  他都这么说了,玄阳等人自然不好强留,只得道:“如此的话,那我们就不耽误陈公子正事儿了,送送你,对了,隐匿阵所需材料已经带来,陈公子且带好”

  “多谢,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一番交涉,陈宣不愿久留,于是太玄门将他沿途送至山门处,如同来时那样兴师动众。

  来太玄门一趟,时间并不久,没有发生意外情况,圆满达到目的,结果双方都满意。

  山门处,陈宣停下脚步行礼道:“劳烦诸位,且留步,陈宣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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