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僧人有些不同,穿着打扮与大雷音寺的僧人虽然接近,但颜色却是白金之色,身旁还立着一根天龙禅杖,看上去甚是不凡。
且其妙语连珠,往往一语落罢,便引得下首听法的众人感叹连连。
陈沐凝眸看去,发现此人讲法之际,身周竟然真有佛光微凝,道道莲花虚影升起破灭,颇有佛法无边之感。
“他是何人?”
见此奇景,陈沐来了兴趣,低声问向前方带路的知客僧人。
僧人合十一礼,回道:“讲法的这位前辈,是天龙寺罗汉堂住持敬云前辈,佛法高深,几乎所有的天龙弟子都曾受过他的教诲。”
“天龙寺?”陈沐一怔,出声问道:“尔等山门怎会由着天龙僧人在此讲法?”
别家传承在自家山门讲法,别说在有着佛本之争的西漠佛门了,就是北原诸宗轻易也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僧人闻言一笑道:“施主有所不知,我等西漠佛门虽有派别之分,但追溯本源皆是佛门子弟,所以每隔一旬年月便会择一处交流佛法,此次正好轮到了我们大雷音寺招待同道……”
“原来如此。”陈沐稍稍颔首,西漠还真是与北原大不相同,长见识了……
二人不再停留,片刻后,陈沐挥手屏退带路僧人后,便进得精舍端坐下来,随手扔出了几道阵旗以作示警。
“目前来看,能够有些驱逐杀意侵蚀的方法,只有大师口中的《燃灯古佛心咒》,却是不能轻易放弃……”
他心中悄动,已然做好了在此久留一段时间的准备。
沉吟片刻后,他收回心中杂绪,反手掐诀闭目,参悟起了已然入门的遁法神通,青天绝云。
随着境界逐渐提升,他越发认识到掌握一门上好遁术的重要性。
不说之前,单以此时来说,堪堪掌握青天绝云的他便信心大增,若让他再遇上那个金丹后期的大头修士,即使不敌也可轻易脱身而去。
当然,前提是大头修士没有掌握神通遁法……
……
灵山偏殿,空劫微闭双目,手执周天之数的佛珠念念有词,久久没有动身。
直到外界传来脚步声响,他才睁开双眼停下了动作。
“慧真见过空劫师叔。”
一语落下,在他的眼前已然站定了一位大耳僧人,态度很是尊崇,甚至隐隐有些惧怕之感。
空劫神情看不出喜悲,微微点头道:“《燃灯古佛心咒》修炼的如何了?”
慧真一怔,有些猜不透自家师叔为何突然问这么一遭,连忙回道:“师侄惭愧,只堪堪修习到了‘普光’之境……”
“普光之境……倒也足够了。”空劫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我有一事需你去做……”
他长话短说,将陈沐一事指派给了慧真。
慧真双眉微蹙,心中虽不愿却也无法拒绝,只能垂首应下。
“你且记住,不需为其驱逐过甚,堪堪维持在丝缕之间即可……
还有,论法之会持续良久,你若有着时间,可多带他参与一番。”
慧真愣了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问道:“敢问师叔为何如此要求?”
空劫不动声色,挥了挥手示意慧真退下。
“照办即可……”
……
次日一早,精舍之中。
望着眼前的大耳僧人,陈沐拱手一礼:“陈某之事,麻烦慧真道友了……”
慧真扬起笑意回道:“陈道友无需客气,空劫师叔已然吩咐过我了……我们何时开始?”
陈沐自无不可,应下之后,便任由慧真施展燃灯心咒。
虽然听空劫大师说起,由金丹初期的慧真施法驱逐的速度极慢,但他未做尝试,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期待。
随着慧真凝神掐诀,天光骤然暗淡,陈沐因为已有经验,所以此次心神未失,灵台清明,清晰看到了自慧真额间,缓缓浮现一盏昏暗灯光。
灯火摇晃不定,普照此间黑暗。
昏暗之中,他的脸庞之上重新爬满了漆黑纹路,迎着灯火升起缕缕轻烟。
他忍着痛楚心神沉入识海,在此间中,原本豆粒大小的微末灯火却燃起漫天烈火,灼烧着如海杀意,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沐双眉逐渐紧蹙起来,深深叹了口气。
据他观望,慧真施展的燃灯心咒虽有其形,但泯灭杀意的速度确实远远比不上空劫大师施为。
三十年时间,或许还是空劫大师少说了一些……
“难道真要苦等到佛本之争之后?”
“可佛本之争尚未开始,也没个具体时间可以参考……”
“《燃灯古佛心咒》,可以从别处得来吗?”
天色黑暗,他陷入沉吟之中,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方法……
第467章 平谷辩法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三月时间流逝。
昏暗精舍之中,陈沐缓缓睁开双眼,霎时间水声滔滔,寒光乍现,闪过一抹迫人精芒。
片刻后,他徐徐吐出一缕精气,收起了紧握在手中的龙祖之鳞。
这三个月来,除了驱逐杀意较为不顺之外,他的功法神通皆进益不少。
特别是借助了敖懿所赠的龙祖之鳞后,水法更是一日堪比三日功!
这还仅仅是将其当作灵物使用,若是真切炼入金丹之中,那他的水法天赋将会更加恐怖。
只不过他没有太过急切,如今进展已然相当顺利了,再行提速,怕会造成根基不稳。
更何况龙祖之鳞珍贵,且留上一留,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着旁的用处……
陈沐心中一定,思忖之间却又想起了杀符之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慧真每月皆会为他施法一次,可进展却是一星半点儿,几近于无。
如若不是感念前来一趟不易,他早就远走另寻他法了……
感慨良久之后,陈沐神色一整,站起身来跨步推门而出。
精舍之外是一处断崖平谷,绿荫掩映下,一道碎石阶蜿蜒而去,曲曲折折弯入其中。
平谷间倒是没有太多植被,只有零散几株苍翠松柏,其下香花舞蝶,清溪淙淙,一直顺着断崖坠入谷底,意境颇为雅致。
他脚下不停,顺着石阶缓缓踱步其中,来往僧侣修士颇多,可皆与他不熟,只稍稍颔首示意过后便擦肩而过。
三月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静修之地,只因慧真百般邀请,说是今日乃是西漠论法的高潮时刻,届时百寺齐聚,高僧禅师层出不穷,不可错过……
见其说的那般壮观,陈沐也不再拒绝,权当看看热闹,涨涨见识。
思忖之间,他来到了平谷之中,平谷范围极大,可此时却乌泱泱已经聚起了数堆僧侣修士,其中大多皆是些筑基之境的佛门弟子,正满脸通红的看向上首讲法的得道高僧。
而金丹之境的修士也有不少,只不过他们皆有属于自己的蒲团落座,所以一眼望去,还要比人数远超他们的筑基弟子显眼。
陈沐没有去到前面,只负手立于末尾之处,饶有兴致的观望起前方热闹。
“菩提无花,莲台亦无芽……尔擅自更改经义,蒙骗本心,岂不是顾盼生花,作茧自缚?”
“禅意深邃,智慧无边,贫僧静待花开,虚妄自散,你又何必枯守经义!”
“荒唐,荒唐……”
巨石之上,两名僧袍不同的僧人吵得不可开交。
其中之一身披白金袈裟,手执天龙禅杖,正是三月前陈沐遇上的敬云真人,此时面色涨红,白眉几乎竖起,观其意恨不得当场仗杀了眼前之人。
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个穿着洁白僧袍的年轻僧人,好似名不见经传,是一小寺小观之修,可面对敬云以及围观之人的义愤填膺时却不卑不亢,始终坚持着自身理念。
陈沐心中一笑,此等场景可不多见,两人皆是金丹有成的高僧,如今却如凡俗僧侣一般争吵的面红耳赤,放在北原定是无法想象。
“他是哪家佛门传人?”
骤然闻得此言,正瞧的热闹的小沙弥心生不悦,没好气的回首看去,却发现询问之人境界高深莫测,态度顿时一变,连忙回道:
“小僧所知不全,只听说他是明月观的真意方丈,也不知哪来的底气与敬云前辈辩法……”
陈沐缓缓点了点头,随后不再多言,陷入沉吟之中。
而此时巨石上的敬云已然压制不住心中愤怒,原本颇为自得的养气功夫,也在面对此等擅改佛学经义的同道破了功。
“执迷不悟,且让贫僧点醒于你!”
一语落下,手中的天龙禅杖兀自飞起,破入长空之际,陡然化作一道白金天龙之影,狰狞冲向对面之人!
“八部天龙!”
“不对,具体些应是八部天龙其二,龙众护法……”
骤然起了变化,围观群修顿时兴致高涨,除了皱眉琢磨佛法的苦行僧,其余人皆乐于瞧见此等场面。
干巴巴的辩论佛法,哪有伏魔手段好看?
“敬云前辈,好好教训一番明月观的真意邪僧,离经叛道,实为不该啊……”
更有甚者,已经有着化形妖修唯恐场面不热闹,百般渲染起了气氛。
“吼!”
天龙之影腾云驾雾,眨眼间便已逼近真意之旁,狰狞大口如魔渊临世,一个照面便要将他吞下。
“哼,倚老卖老之辈!”真意却也不惯着敬云,见状第一时间便抛出了手中佛珠。
天龙院的佛法高深,远不是明月观能够比拟的,所以要想破局,他还需要借助佛宝相助。
佛珠盈盈旋转,以天作幕,激起道道涟漪,升起一轮碎月。
天龙之影一往无前,眼看就要功成之时,却被碎月以莫名之力定在了原地,一双大如灯笼的眼睛颇有灵性的来回翻转,好似有些不解为何动弹不得了……
陈沐见状若有所思,发现西漠佛宗的神通确实有值得可取之处,甚至某些地方还要比北原术法高深一些。
石上轰鸣,群修喧闹,一时间两人竟谁也奈何不了谁,僵持不下。
陈沐摇了摇头,自觉没了兴致,转身欲走之际,却猛然察觉到有一道身影朝他走来。
他心中一定,转首看去,只见是一个身材肥胖,笑意盈盈的袒胸和尚,且浑身妖气十足,显然是一化形妖修,作这和尚打扮,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位道友这般眼生,敢问出自何方啊?”
思忖间,袒胸和尚已经走至近前,胡乱合十一礼后,便笑着问道。
陈沐神情不动,轻声道:“在下道号灵源。”
“贫僧法号痴空,见过灵源道友……”
和尚笑容更盛,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陈沐直视着他,问道:“痴空道友有事寻我?”
“没有没有!”和尚连忙挥了挥手,继续笑道:“只是想和道友交个朋友,出来之时,家师特地嘱咐我多多结交朋友,特别是像道友这般出色的,他洲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