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老道缓缓点头，陷入沉思之中。
见此情形，灰袍道人自知浮山长河付出颇多，于是略一思忖，出声许诺道：“若道友同意此事，我玄天府可赠贵宗一门道术。”
一旁的老道士瞪大双眼，急呼道：“道兄，怎可如此？”
天行也是颇觉意外，问道：“你当真舍得？”
道术不比其他，已然可以当作一宗传承之术，灰袍道人有此决心，可见确实属意陈沐。
“事关北原气运，区区一门道术，我有何舍不得的？”
灰袍道人微微一笑，眼中却是认真至极。
天行为之一顿，默然不语，直至片刻后方点头道：“孙老哥心怀大义，在下佩服。至于我那晚辈……待我回去与他分说之后，再与你回复。”
灰袍道人自无不可，洒然笑道：“理当如此。”
由此也能看出，元婴之境在一宗之中的地位，饶是辈份高了两代，天行也不会擅自为陈沐应下此事。
“此间事了，那我也就告辞了。”
天行再度动身，这一次却没有了叫停之人……
……
翌日，南溟山。
陈沐端坐殿宇之中，眸光之中稍显疲惫。
却是芸汐昨日分说，对外庆典可免，自家宴会需办，是以大摆宴席，与阖山上下同祝陈沐结婴之喜。
他推脱不过，只能落座其中，与师门共乐。
期间不乏门人弟子近前参见，只为与他攀上些许交情。
不熟之人纷纷交给余成端应付，但其中的大多数先前旧识，则无法推却，只能亲自上阵，推杯换盏。
你来我往之间，饶是已经突破至元婴之境，他还是不禁感觉到些许心累。
只不过，累却不说累，反而乐在其中。
陈沐摇头一笑，终得几分清净，开始盘算起了神秘水莲一事。
“若那心魔劫所化不假，此物极大可能是那先天壬水……”
“不过，先天壬水又是何物？”
“还有，那位广成仙尊最后明明说是魂归故界，可此物又怎出现了此处？莫非……”
他心中一颤，暗忖道：“广成仙尊曾是太一玄灵界之修？”
“那个名为青松的仙人却是说过，十万年仙途一词，若广成仙尊真是此界之人，也当是十万年前的事情了……”
“可若果真如此，别说十万年前，就是三万年前的魂祖传承，我都还没有弄明白，又如何分辨广成仙尊的真假？”
“还有……仙界，仙界果然存在，可见魂祖传承中记载的魂祖渡劫飞仙，应该确有其事。”
“但为何数万年来，没有一位得道仙人回返此界？难不成，仙人不能回返下界？”
陈沐愈想愈是心乱，百思不得其解。
若他没有经历此番心魔劫也就罢了，可越是知道个一星半点儿，他的好奇也就越发强烈。
奈何所知就那么一点儿，以他如今的见地，任他想破脑袋，也推演不清楚其中的真实情况。
就在他双眉紧蹙之际，他心中忽然一动，却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父亲曾与他说起的，发现此物的地点。
“金虹郡，问缘湖……”
他喃喃一语，念头轻起。
按理说，他本早该前去此处探寻一二了，奈何入道以后，一事赶一事，始终未能寻得机会前去。
“看来，还真得抽空回去一趟……”
陈沐双眼稍稍眯起，思忖片刻后，也只能将此暂且搁置起来。
等到之后前去一探，另有见地之后，说不定便能恍然大悟……
“主人，天行老祖来了！”
突然间，小七在外高呼道，同时还夹杂着天行老道的吩咐声。
“行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便是，你别跟着了。”
陈沐心中一动，当即站起相迎。
可还不等他出得门去，火急火燎的天行老道便已然走了进来，方一进门，便高声说道：
“陈沐，好小子，老祖这里有桩好买卖，你接是不接？”
……
第630章 敬香之争
陈沐先是一怔，见天行老道眸光闪烁，似有重要之事，是以没有轻易应答。
只微笑道：“老祖且先落座，有事慢慢言来。”
天行老道闻言啧啧两声，赞言道：“没想到你结成元婴后，养气功夫竟这般好了，也罢，那就慢慢与你说来。”
他大袖一挥，落座一旁。
陈沐见状挥手屏退小七，拿出得自妖庭中的雾里青毫灵茶招待起来。
片刻过后，天行老道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眸光顿时一亮，呼道：“好茶！入口虽微涩，回甘却悠长，你从哪得来的这等好茶？”
陈沐笑了笑，回道：“自南疆寻得灵茶异种，现下已移植南溟山上，若合老祖的口味，稍后可带些回山。”
反正只是些百年茶叶，对他这等境界的修士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且量多的是。
天行老道闻言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感叹道：“陈沐，自你随庄严去我天行山时，我便觉出你的不俗，但没想到不过四十余载，你便已踏入元婴之境，果然是不负我望啊！”
陈沐稍稍躬身，也是感叹道：“若无老祖照拂，弟子也定不会如此顺利……”
这话不假，若不是得天行指点，去往西漠求取《燃灯古佛心咒》，他又如何消弭杀符隐患？
而隐患不除，他又怎能一心修行，进益如此之快？
是以天行老道看似不着调，实则对他帮助颇多。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尊敬天行的原因之一……
见他如此，天行老道眸中闪过一丝欣慰，笑道：“你若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指派与你了。”
陈沐坦然笑道：“老祖但说无妨。”
天行老道点了点头，后斟酌片刻，方缓缓说道：“你可知，离火老祖因何身陨？”
陈沐把眉一皱，没能想到他如此发问的用意，只能如实说道：“离火老祖因伤而陨，听许景阳说，好似是在中洲留下的伤势……”
“没错！”
天行沉声道：“离火老哥远赴中洲，最终不敌飘渺道观的赤溪道人，落得个重伤而回的下场。
“飘渺道观？赤溪道人？”
陈沐双眉紧蹙，问道：“敢问离火老祖……因何去往中洲？”
天行语气稍顿，旋即把神色一整，缓缓说道：“离火老哥，是为南疆……去上一柱香。”
“上香？”
陈沐心中一动，越发有些不解，道：“这上香，可是有什么深意？”
天行老道目光投向远处，叹道：“天下正统在中洲，若想得此界气运，护佑宗门安危，则需去中洲道始山敬香。”
“可是中洲不愿让我等敬香？”陈沐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没错。”天行说道：“中洲各宗将此界气运视为己物，又岂会轻易让我等掺合其中。”
“那离火老祖前去……”
或是听出了陈沐的疑惑，天行老道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争罢了。”
他顿了一顿，旋即继续说道：“上古年间，我人族道起中洲，那时的太一玄灵界，除却中洲以外，皆是蛮荒之地，遍地妖魔。
而历经数万年岁月变迁，方有五洲皆有人族道统的盛世局面。
说起来，像我等北原三宗的立派祖师，皆是中洲修士，且不止我等，西漠、南疆、乃至东海，论起祖辈人来，都与中洲脱不了干系。
是以若论起资格来，我等皆有去道始山敬香的权利。
奈何实力不比人家，他们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等分去此界气运？”
陈沐思忖片刻，随即求证出声：“所以他们便设下某种考验，借此阻拦我等敬香？”
天行老道冷然一笑，点头道：“是极，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他们将香火分作二十七支，放言天下共争之！
可他们占据此界气运已久，代代出尽绝代风华之人，我等北原、西漠等宗，又如何与之相争？”
“二十七支……我等却争不得一支么。”
陈沐心中一颤，对中洲与北原的差距越发明了。
或是能够看出他心中所想，天行老道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现今的中土神洲，要以一十九宗以及八大世家为首，相加起来，正正好好二十七数！
说起来，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我等前去敬香……”
陈沐稍稍颔首，忽然出口问道：“那打伤离火老祖的赤溪道人，其背后的飘渺道观，可是其中之一？”
天行老道闻言点了点头，只不过神色愈发沉重：“你所猜不错，飘渺道观确实是一十九宗之一，且……排在末尾之列……”
陈沐双眼一眯，心中感概之余，也多多少少猜出了天行此行来意。
“老祖，可是属意弟子前去一争？”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天行老道却摇了摇头，说道：“是，也不是……”
他没有故弄玄虚，直言相告道：“真正属意你前去的，是玄天府的孙至言，孙老怪！”
“孙至言……是何许人也？”陈沐心中一动。
“孙至言乃是与我同代之人，天资比我还要强上许多，现如今已是元婴后期之境，除却两名化神真君，北原便属他的境界最高。”
天行老道咂舌不已，神情中颇有敬佩。
说完，他又继续补充道：“其实若放到以往时候，我等也不愿费这等苦功，远赴中洲上香。
这不是咱们北原的化神真君有着感应，说是魔劫将至，若我等再不作为，待到劫临之际，北原定是生灵涂炭。
所以是在真君们的示意之下，我等才起了去往中洲敬香的念头。”
闻得“魔劫”一词，陈沐心有感触。
早在数年之前，他便已从太玄那里得知了此事，如今看来，太玄所言不虚啊……
天行老道叹了口气，沉声道：“若我等能够在道始山上一柱香，分得一丝此界气运，当能在魔劫来临之前，再增数位元婴修士！
甚至，还会有人借此成就真君之位也说不定。”
至此，陈沐已然明了此中事宜，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北原争些气运，以此抵御降临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