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之后,他心中松了口气,举步离去之际,又回首望了一眼高塔,随后摇了一叹,迈步缓缓而去。
“早时掐算天象,今日应是艳阳天才是啊……”
足下步伐不停,他抬眸远望天穹,只见灰濛濛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心中喃喃一语,却也并未多想,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而在他走后不久,清风渐急,灰雾弥漫,自高塔方圆万丈之内,尽受其影响。
只不过奇怪的是,自万丈之外向此间看来,却无有此等异象,一切沉寂,与外界没有什么两样……
“呼呼呼……”
听得外间狂风呼啸,赤溪道人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前方门窗齐齐敞开。
望着逐渐弥漫进来的灰雾,他心中莫名一跳,顿时警铃大作。
也就在这时,他左肩之处突然生起剧痛,似是体内有刀刃破体而出。
他慌忙看去,入眼竟是一道金光,显于龙雀之形!
“不好!”
他暗喝一声,一瞬之内想通了所有。
陈沐,压根儿就没打算将离火之事翻篇……
“陈道友!你我无仇无怨,所应皆是为了香火,你又何需如此大费周折?”
赤溪道人压下心中杂绪,一步跨出高塔,环望四周灰雾缓缓说道。
其声悠扬,在他的有意加持之下,顷刻传遍万丈之内,可要更近一步之时,却犹如碰上了莫名壁垒,就此消散而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传于万丈之外。
见状,他心中愈发一沉,浑身法力极速运转,做好了见势不妙,即刻遁逃的准备……
雾中突起如水波纹,一袭玄袍之影显露,不是陈沐又是何人?
他神情肃然,看不出心中喜悲,对赤溪道人的高喝无动于衷,反手再催手段。
下一刻,“天穹”显出原形,却是漆黑一片,仿若天幕般的幡面笼罩。
赤溪道人瞳孔皱缩,心悸之下连忙撑起灵机护身,旋即不死心的继续高喝道:“陈道友,你真要与我缥缈道观结成死敌,不止不休吗?!”
陈沐依旧不答,挥手将那道冲出赤溪体内的龙雀金光散去,令此间再无一丝龙雀之迹,似是在提前抹去他的气机。
见此情形,赤溪道人自知此番不会幸免,心中勃然震怒,冷哼道:“陈沐!你不过是北原出身的一介小修,哪来的勇气让你找上门来?莫非真以为吾不敌你不成?!”
陈沐垂眸看去,终于出声道:“昔日之怨,种今日之境,赤溪,你当真还认为是我要与你算账不成?”
赤溪道人自知陈沐意思,眸光流转之下,语气稍缓道:“陈道友,离火道友身陨非我所愿,斗法有所伤亡在所难免,道友不是也曾说过此言吗?”
他心中一顿,未将陈沐斩杀姜氏道子之事说出来,免得平生动乱。
陈沐闻言稍稍颔首,轻声道:“没错,斗法确实难以预料……”
赤溪道人心中一喜,正要出声应和之际,却听陈沐继续说道:“只不过,陈沐不惜路途遥远,找上此处,为的也是与你斗法一场……”
赤溪道人脸上一僵,他屡次伏低做小,看似是真心告罪后悔,其实内心深处杀机愈深,只不过感念黑白道宫势强,是以想要暂时的息事宁人。
可眼看陈沐步步相逼,他顿时恶向胆边生,暗忖道:“杀了他又何妨,是他主动找上门来,自己要送死,与我缥缈道观有何关系?”
念及此处,他怒喝一声:“陈沐,你狂妄至极,且看你有何手段对我!”
他反手一拍,腰间赤纹葫芦对准陈沐,顷刻喷出一道赤色溪流,迎上云天,宣泄而下,大有倾盆大雨之状。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沐不见动作,反而双手负于身后,似是眼前之境与他无关一般。
“故弄玄虚!”
赤溪道人冷哼一声,不变手段,赤溪天雨轰然砸下。
而就在这时,灰雾陡然浓郁百倍,此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且隐隐传出龙吟之声!
赤溪心中暗惊,并指在双眼前一抹,待仔细看去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失声惊呼道:“真……真龙?!”
只见天穹之下,一条仿若深渊玄色的千丈真龙盘踞眼前,滚滚龙息如烟云流水,荡开无尽黑暗。
而被他寄予厚望的赤溪天雨,还未真切落下,就被其一口吞入腹中,再无半点儿声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赤溪道人目眦欲裂,眼前一幕太过于匪夷所思,致使他一时间已经说不话来。
不过他虽是想不明白,但也知陈沐已不是他能匹敌,是以再不迟疑,当即祭出元婴,不惜透支元气,裹起肉身便破空而去!
……
第721章 思乡
其速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际,他就已冲至万丈壁垒前,且在他不要命的疯狂攻袭下,魂幡禁制逐渐瓦解。
看上去,只消数息功夫,他就可破开此方“囚笼”,肆意遁逃四方。
奈何他有动势,太玄又岂会令他这般如愿?
万丈距离对元婴修士来说,只在眨眼之间,而对于恢复了小半实力的太玄而言,更是一瞬即达。
赤溪道人能够感受到身后气机,但深知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令他不敢回头张望,或是再行奔逃。
毕竟此间范围就这般大,他就算再逃,又能逃到哪去?
只能寄希望于快些破开禁制,令陈沐心生顾忌,不敢在明面上斩杀自己。
只是最后终究事与愿违,一道黑影掠过长空,赤溪道人就如适才道法一般,直接消失于无踪,就连元婴都没能躲过,被太玄一吸之下,化作滚滚元气进了腹中……
“咻!”
赤溪的储物袋及赤纹葫芦被太玄抛给陈沐,朗笑道:“陈道友如何,本座可曾吹嘘?说是一击即杀,就绝不会给其撑过去的机会!”
陈沐轻手一挥,将东西收入囊中后笑了一笑,问道:“若我将魂幡配与你用,以你如今战力,可能匹敌化神真君?”
太玄认真思忖了片刻,旋即自信说道:“即使不敌,也能自保无虞!”
陈沐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伸手唤下魂幡,灰雾顿时将太玄及自己围拢起来。
清风吹过,灰雾悄然散去,天地之间复回平静,不多时,一缕阳光刺破云霄,洒落于高塔之上……
翌日,天云观道人前来请安,却见高塔内空无一人,不由暗忖道:“怎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不怪他生出此念而无怀疑,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元婴中期接近破境的修士,会被悄无声息的斩杀……
缥缈道观,命灯殿。
值守弟子照例前来换任,还未进殿便高呼道:“刘师弟,今日怎不见你在殿外等候?”
往日里换任之时,他口中的刘师弟恨不得十里相迎,就为早些卸下职责,好去寻友饮酒,可不知为何,今日却没有动静。
“铛啷!”
一声仿若重物落地之音响起,旋即顿了一顿,传出言语道:“可是吴师兄来了?”
吴姓道士暗皱眉头,推门而入,立时闻到一阵强烈酒气,投眸望去,却见刘师弟晃着脑袋,一副宿醉刚醒模样,不由大怒道:
“刘师弟,你既有任在身,怎可饮酒宿醉,若被此间执事得知,定会重罚与你!”
刘姓道士讪讪一笑,忙说道:“一时酒瘾难耐,没有忍住……师兄放心,师弟往后再不犯了!”
“你—”
吴姓道士欲言又止,深叹一声道:“这次我就为你掩下,再有下次,师兄绝不容你!”
刘姓道士连忙保证,躬身许诺不断。
见状吴姓道士摇头一笑,挥手道:“好了好了,快些回去收拾一番,满身酒臭,路上记得避开同门,免得惹人瞩目。”
刘姓道士深深一揖,笑道:“谢过师兄,师弟去了。”
吴姓道士点了点头,向殿中走去,视线习惯性的环视一周,可这不看还好,一看当场愣住,失声高呼:“刘师弟!”
刘姓道士前脚刚踏出殿门,闻言皱了皱眉,回首问道:“师兄还有何事?”
却见吴姓道士面色凝重,紧紧盯向供奉观中修士命灯的高架之上。
顺着其视线看去,当瞧见一盏已然熄灭不知多时的明灯之后,他的脸色也转瞬苍白,双唇抖颤,不敢置信道:“这……这……”
吴姓道士看向命灯之旁的篆体小字,心中又是一跳,暗呼道:“竟是赤溪师叔祖!”
他转身喝问:“刘师弟,这是何时之事?”
刘姓道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神情近乎快哭了出来。
“我昨天早间看着还没有生变,想必……应是在这十二个时辰之间……”
吴姓道士横眉怒喝:“十二个时辰?!你就一点也没察觉?”
刘姓道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师兄,师弟知错,你要救救师弟啊……”
一想到戒律堂的执事师叔们,他就忍不住心生惊惧。
吴姓道士把袖一甩,冷声道:“师弟现在知错,却是晚了些!”
说完他不再耽误,就此疾步而去,与此间主事师叔禀明了情况。
消息层层上报,最终递到了赤霄面前。
吞云道人神情肃然,沉声道:“师叔,赤溪师弟虽然性子张狂,但并无生死仇怨,此番身陨,极有可能应在那北原陈沐身上。”
赤霄真君脸上不见波动,低声道:“何以见得?”
吞云道人回道:“数日之前,陈沐大张旗鼓的起势回返北原,凡是留意之人,皆知此景,若其有心谋划,是可以借此‘脱壳’,前去寻仇赤溪师弟的。”
说完,他顿了一顿,然后补充道:“且陈沐有那仙人传承之宝在手,赤溪师弟……不是对手。”
赤霄真君神情依旧不动,问道:“可有证据?”
吞云道人心中一滞,不知为何生出几分苦涩。
他们缥缈道观身为中洲二十七脉之一,何时需要过证据……
“因事发突然,我等还没来得及去探明情况……”
他拱了拱手,硬着头皮回道。
赤霄真君同样默然片刻,方出声道:“那就等寻到了证据,再去找人讨要说法。”
一语落下,他挥了挥手,示意吞云退去。
吞云道人有心再说些什么,可思忖之下,也只是稽首一礼,称是退了出去。
待其走后,赤霄真君的神情方有着变化,眸中渐生寒光,喃喃道:“北原陈沐……”
……
云天之上,风华依旧。
一道水色遁光划掠长空,顷刻追上了前方灵舟。
一直提心吊胆的小七察觉到陈沐气机,不由松了口气,走到面前恭敬拜下:“主人。”
陈沐笑了笑,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可有什么变故?”
小七当即回道:“除了路过几家宗派范围时,其掌门亲来邀请主人赴宴,被我婉拒之外,再无其余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