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下，远天当即传来波动。
一缕淡淡白烟划掠苍穹，落至近旁之后，洋洋漫开，自里走出一高一矮、一老一青两道身影，不是白晋与花眉眉又是何人？
“白道友……”
高天之上传来问礼之声，白晋也懒得废话耽误时间，足下一点飞跃而去，随意与几人回了个礼后，便出声问道：“到了哪一步了？可需老头子出手相助？”
龙母笑靥如花：“正缺老前辈出手呢！”
二人同为妖族，若按辈份而论，白晋还真是她的老前辈。
白晋老眉稍稍一蹙，似是有些不喜龙母，可还是点头道：“你能前来施以援手，可见近些年的修身养性做的不错。”
他不知其中有着敖懿的原因，还以为是龙母主动前来。
龙母也无意说穿，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若抛却身份地位不言，还真如因得到长者夸赞而高兴不已的少女一般……
下方的东海群修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颅以示尊敬，可花眉眉却没那么多顾忌，见状心里不由嘟囔道：“这老妖婆都多大年纪了，真不害臊！”
他伴白晋修行多年，从其口中听到不少早年秘闻，其中之一便是关于当代龙母的。
说是其少时狠戾异常，非是良善之辈，偏偏又美艳迷人，善于伪装，这才坐上了龙宫主母的位子。
他暗地里吐槽几句，却闻敖云呼道：“花兄，不妨到这一叙？”
他眨了眨眼，自忖刚刚骂过对方的母后，还是别过去了，免得露出马脚，于是笑着婉拒出声，转而朝着魏明德几人走去。
斗剑盛会之时，他们几个也相交不错……
高天之上，四人重新分配了起阵步骤，各自施为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见远天遥遥出现一团如山仿佛的灰芒，声势极盛的飞渡而来。
白晋怔了一怔，不由笑道：“这又是哪一位同道来了？”
龙母也浅笑道：“陈小友竟能引来如此多的同道，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啊。”
说完，四人探出神念察看而去，可在察觉到灰芒内的来人身份后，本是笑意盎然的脸上却悄然一冷……
“哈哈哈哈…诸位道友，别来无恙啊？”
灰芒退去，姜氏老祖大笑出声，与虚云三人各自拱了拱手，唯有面对龙母之时，有着些许不自然之感。
“姜道友怎么来了？”
虚云神情淡漠，率先问道。
自从黑白道宫让陈沐入主上真后，两脉关系便急剧恶化，此时遇上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姜氏老祖却仿若不察，摇着头深深一叹：“陈沐与我姜氏牵扯极深，如今发生了这等事，老夫又怎能缺席呢？”
听上去情感真挚，换做不知其中详情的人，怕是还以为陈沐与姜氏关系莫逆。
白晋丝毫不客气道：“在我等面前，你就别故作姿态了。”
“看来白道友对老夫偏见颇深啊。”
姜氏老祖淡淡一笑：“陈沐乃我玄门底蕴，更是身负中洲气运，老夫就是再有怨气，也不会连这都分不清。”
“不瞒诸位，老夫此行只为出上一把力，也算是弥补一番姜氏与陈小友之间的间隙。”
平阳冷笑一声：“道友若是参与进来，在下还真不敢贸然遁出元神了。”
“哦？”
姜氏老祖闻言一怔，继而看向周围隐见雏形的阵纹，喃喃出声：“原来是‘六极破妄须弥大阵’，我说怎么就连锦道友都来了……”
他略微一顿，笑道：“说起来我姜氏正初还是龙宫佳婿，平阳道友既然不惧锦道友，又何需质疑老夫的一片诚心呢？”
龙母神色自若，见其提及自己，清声回道：“姜道友自然与本宫有所不同。”
平阳笑了笑：“道友也听见了，我等意见为一，你还是就此回返吧。”
姜氏老祖面色一沉，暗忖片刻后，仍在争取道：“据我所知，此上古奇阵至少需要五人合力方能全部施展，平阳道友既救人心切，实在不该如此拒绝。”
他一而再再而三，一反常态的想要参与其中，虚云不由生疑，冷声道：“姜道友如此坚持，到底意欲何为？”
这时白晋几人也察觉到些许微妙，心中顿时提起警惕。
或许是被四人气势所迫，姜氏老祖面容一滞，眸中忽明忽暗，片刻过后方冷声一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尔等如此执拗，老夫正好看看，还会有谁来相助，只你四人又是如何起阵！”
此言落下，他一甩袍袖，祭出一艘硕大行舟落于海面，而后纵身跃下，怡然自得的在其中饮起茶来。
白晋四人皆是蹙起眉梢，彼此对视一眼后，传音道：“有变故在此，你我都小心一些吧。”
平阳真君不由暗叹一声，正如姜氏老祖所说，此奇阵本就需要至少五人合力方能真正施展，如今又多上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早知如此，该让吴师兄也前来的……”
他自语一声，可也知道吴师兄是轻易不会离开北原的，更何况值此魔劫之前。
“唉，难道真是天命使然？”
他摇了摇头，刚提起精神准备施为之时，就闻耳边传来一阵空灵至极的呢喃之音。
“什么声音？”虚云也有着察觉。
白晋细细感探之下，与龙母一同看向了极西之地。
就见浮云跃金，佛光普照，一声佛号滚滚传来。
“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一步……”
……
第787章 元神遁去虚无天
意静不随流水转，心闲还笑白云飞。
正所谓静夜霜钟，澄潭秋月，缈缈佛音传遍此间，场中人各不相同的心境竟然皆或多或少的归为平静。
“这又是哪来的高僧真佛？”
“看着不像是空空寺的那位前辈，难道是自西漠而来？”
“西漠一向不掺合天下之事，上次遇上也是几十年前的斗剑盛会了……”
“没听说过陈沐还与西漠有着牵扯呀？”
……
众人心生疑惑，不由猜测纷纷。
龙母身为东道主，足下轻移率先迎了上去：“这位大师佛刹何处？”
她近些年一直闭关，且不怎么留意西漠之境，所以一时间未能认出来人。
相较于她，虚云三人则是对其有所耳闻，不过此次也是第一次面见，深深看了一眼后，赞叹道：“闻名不如相见，神秀大师果然是佛骨深藏，造诣高深啊。”
说完，虚云与龙母介绍道：“神秀大师，西漠近些年新晋的同道，身承南无宝光佛，于西漠渡化阴魂何止万千，可谓是功德无量，底蕴极深呐……”
“原来是神秀大师……”
龙母对佛道传承不感兴趣，倒是有些好奇神秀为何而来，是以行了一礼后，就立时问道：“西漠至此路途遥远，神秀大师怎会至此？”
若按时间推算，神秀至少在三天前就已动身，要知道，那时就连虚云二人也只是堪堪起身而已。
神秀面带微笑，一股圣洁之感扑面而来。
“不瞒诸位道友，贫僧此行只为陈沐而来。”
“当年陈小友助我成道，为此贫僧许下一诺，谁知百余年过去，竟一直未得机会报答于陈小友。”
“恰逢数日前打坐冥想，算出小友命中应劫，贫僧这才前来相助，也算是履行当年诺言……”
闻得此言，下方群修皆是一愣，此劫……竟然能够被算到吗？佛法无边，竟有如此之用？
就连龙母也是眸光浅动，暗忖道：“佛道能够偏安一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平阳甩袖大笑出声：“原来大师与陈沐还有着如此渊源，如今等来大师相助，何愁大阵不成？”
接着他便将“六极破妄须弥大阵”讲与了对方听，一番分配过后，五人各自落定方位，竟是片刻也不耽误的施为起来。
阵纹渐亮，波动渐起，照此速度下去，只需数个时辰便可一举功成。
下方行舟之上，姜氏老祖面色难看，望着那抹僧袍身影久久不语。
正如他于平阳等人是个变故一般，神秀的出现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变故，不禁让他的一些谋划打算皆乱了套……
……
转眼数个时辰过去，天色本就阴沉，再加上月色朦胧，海面上越发昏暗不清，风也吹个不停，浪花腾跃将舟楫上打得啪啪作响。
而相较于此间的莫名沉寂，高天之上就要“喧闹”得多。
无数阵纹密密麻麻的交缠在虚空中，各种灵机则似泉眼喷涌，鼓动沉云，洒下大片星光，清辉溟溟，生出远空之感。
虚云五人面现凝重之色，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最为关键之时，丝毫不敢怠慢大意，如山似海般的法力轰然冲出，源源不断的流向阵纹之上。
又过了片刻时间，白晋四人身躯齐齐一震，心中顿时了然，连忙出声提醒道：“平阳道友，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平阳自是准备已久，眉宇一凝之下，体内元神一步跨出。
而随着他这个动作，漫天清辉瞬时倾注其身，刹那间，远空之感扑面而来，他的本命元神，似是在无限拉长。
这时，平阳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虚无之音，一个不慎，他那元神或许就会迷失在其中。
好在平阳不管不顾，只一味拿定心神，而且神秀尚有余力，双唇翁动念起佛经，令其心神愈发沉稳宁静。
如此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月升中天，清辉再度洒下，却已然洒不到适才的那尊元神身上了……
平阳“真身”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另外四人却终是松了口气。
如今送去元神，他们只需维持住阵法即可。
白晋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老腰，投目向下方姜氏老祖，哼笑道：“他倒是没起什么幺蛾子……”
适才关要之时，为了防备此人暴起搅乱，他们可都是留了些心神。
神秀及龙母微微一笑，虚云却是稍稍皱眉，总觉得姜氏老祖有些奇怪……
……
虚无天中，一片光影迷乱交织，除却几缕四处飘荡的无色烟气外，便再无他物。
此处时间流速异常无端，仿若过去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道格格不入的气机突然显现，荡开缕缕烟气，平阳元神一步跨来。
他四望而去，入眼只有难以揣摩的光影，又哪里有着陈沐身影？
只是他对此已早有预料，是以没有失望，挥手之下，于身前撑起了一道屏障。
“当务之急，是要先酌定仙宫方位，如此才能根据其中遗留气机探寻陈沐去处……”
他在心中默默思忖一番，而后拿出一枚仙宫令牌伸手点去，就见其悄然闪起微光，且随着轻重缓急隐晦的指引方向。
平阳没有停顿，当即照着指引纵光而去。
只是虚无天中并非没有危险，那无色烟气蕴含世间诸般万象，如是连续碰上，轻则会耽误时间，重则迷失其中，是以他也只能缓速而行，以免耗时更长……
……
浣月宫行舟。
望着高天之上，小七也松了口气，眼下迈出第一步，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