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看向芸汐老祖,见她点头过后,心中一松,颔首道:“既如此,贫道便放心了。”
言罢,轻轻一挥袖。
靳玉山了然一笑,与同门稽首一礼后,转瞬纵光而去。
玄诚等人也没有停留,又与陈沐道谢一番,而后紧随离去。
待只余下浮山长河门人后,庄严神情一整,问道:“接下来你可是要去往中洲?”
陈沐回道:“道宫的两位真君助我良多,何况我还任着上真一位,没理由袖手旁观。”
庄严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回答毫不意外。
毕竟换做是他,也大概率会如此选择。
只是想是如此想,他仍是叮嘱说道:“以你实力,世间应该少有不敌之人,可适逢魔劫,魔修难免有着诡谲手段,你此去中洲,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替弟子自私说道:“纵使道宫的那两位真君对你恩情再大,也比不过你自己的道途重要,如遇不可为之事,莫要逞强,可酌情处之……”
陈沐有些意外,不由看了师傅一眼。
庄严不苟言笑,沉声道:“你无需如此看我,也非是我对真君不敬,若有朝一日你遇上险境,连我也可以不顾……”
“你记下了吗?”
陈沐心中一动,没有耽误时间反驳,轻轻点了点头后,又与其余人示意一礼,一挥袍袖,倏尔冲天而起,化作水华流光,顷刻不见了踪影……
……
第836章 举阵聚势 真君亲传
黑白境域,石寒涧。
方圆千余里内,围绕魔洞所在之地,已是密密麻麻布有三十余座阵图,阵内魔息浊气勃勃升腾,接山连云,沛塞天地。
若只韩沧等人在此,却是没有那么多精力摆出这样的阵势来。
这些布阵之人多是魔天盟的一些金丹、筑基从众,甚至有些还是临阵倒戈,投在魔盟门下的散修杂数。
而韩沧等人也是来者不拒,压根儿就不管这些散修是不是真心出力,只要能凑到一处鼓弄声势便可以了。
正所谓,人必自欺,方能欺人。
他们此行的真实目的是要牵扯住黑白道宫的一众好手,不使尔等抽出手来,以好满中洲的支援镇压。
而若想达到此目的,就不能敷衍了事,如若不然,就会被对手洞悉想法,从而自己受限,反被对手着人给牵制住。
所以在与明辰子等人匆匆一战后,韩沧就火速转念,号令千余魔修到此举阵,做出一副要真切攻陷魔洞的姿态。
有了此等声势,黑白道宫中谁人还敢去赌魔修只是虚张声势?
如不全力应对,怕是下一刻就会面临着“洞失人亡道消”的境地……
魔修阵列中,一道烟气随光而起,就见一驾三十丈长的法舟自云天中飞来,舟下片片霞云,魔虹千丈。
此间暂时的主事之人见了,立刻抛下手中之事,急急纵光上前相迎。
只是到了舟旁,却也不敢主动出言,默默束手去到一边,一副随时静候传唤的恭谨模样。
隔了少顷功夫,舟上垂下一道悬梯,一名低阶魔修充当的随从探出头来,大声道:“何护法,韩首使命你上来说话。”
何姓护法闻言道了声谢,忙沿梯而上,到了舟上抬头一看,见韩沧端坐法坛正中,旁侧还落座着五名榜上上使。
至于其余的十余位元婴上使倒是不见踪影,想来是留在了另外两处魔洞之前,以防黑白道宫之人趁机镇压。
不过相较于他们,眼前这六人才是此行正主,他不敢多看,小心上得前处稽首一礼,道了声:“韩首使。”
韩沧神色不动,只沉声问道:“大阵布置的如何了?”
别看外间阵图虽多,可那不过是为了干扰黑白道宫之人镇压魔洞而设,他们真正为之倚仗的,还是围绕魔洞集众力布下的困阻大阵。
只要此阵一成,他们再划分好各处阵门各自守御,那此番目的基本上也就完成了大半。
只是经由一整日倾力布置,虽然也能勉强看上几眼,但要想凭此挡住黑白道宫之人的冲击,却还是差了些许。
何姓护法回道:“再给属下一日……不,半日,只要半日就可将阵法真切稳固下来。”
韩沧不言不语,转而望向前方魔洞,身旁之人皆是低着头,无人出声,何姓护法更是忐忑至极,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过了好一阵子,他眸光一定,这才开口道:“半日还是太长,在今日申时之前,务必要给我把大阵立住了。”
何姓护法张了张嘴,但仍是不敢忤逆这位盟宗首使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这时一个身着宽袖长衫的纶巾男子站了出来,笑呵呵的言道:“韩首使,又何需这般紧迫。”
“据我所想,黑白道宫之人与我等一战不久,想来此时还没有恢复完全,又岂会急着与我等决战?”
韩沧沉声回道:“刘上使莫非未曾瞧见此处浊息变动么?魔洞凝实,也就这一二日之事了,这般大的动静,明辰子不会不知,所以他们绝不会等到最后时刻再来驱逐我等!”
“况且派往洗剑池等大宗的严上使等人的实力远不及我等,若冼剑池一朝突围,难保不会前来支援。”
说到这,他眸光一闪,低声喃喃道:“更何况,还有一个北原陈沐不定何时赶来,到时候莫非靠山外的那些阵图抵挡吗?”
数个时辰前,他们收到了锦袍上使的传信,说是司马成弘不知所踪,陈沐力破北原魔洞的消息。
初时他们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司马成弘位列太玄榜第十位,怎么可能一点儿声响也没有的就被陈沐斩杀?
可事实证明此消息是正确的,北原魔息沉寂到极点,上下一片海晏河清,正是魔洞被成功镇压的象征。
这一下,韩沧可就有些着急了起来。
毕竟就算是他对上司马成弘,也不敢说一定就能在那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将其斩杀。
若有如此深不可测实力的陈沐赶来,他们还能压制住此间的黑白道宫之人么?
大概率是不行的。
所以韩沧才这般急切,要早早立住此间大阵,甚至还颇为远见的另有一些准备……
纶巾男子闻言收起了笑意,拱手一礼道:“首使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颜新觉这时叹了口气,说道:“韩首使原先设计着人缠住陈沐,本是一招妙棋,可不想那陈沐竟有如此进益,据我初步估量,至少要比我上次对他之时厉害了数倍不止!”
纶巾男子闻言有些意外,问道:“颜上使还与陈沐对阵过吗?”
颜新觉脸上一红,在蓬莱仙宫的那次太过久远暂且不提,而在东海的那次,他压根儿就没敢以真身上前,派出了个分身还被陈沐一击斩了,又如何称得上对阵?
不过既然问到了这,他自然不能如实回答,只含糊说道:“差不多吧……”
正说话间,却有一封飞书来至里间。
韩沧心中一动,忙伸手引下,打开书信一瞧,脸色顿时一喜。
颜新觉几人的注意了皆在其身上,见状不由问道:“可是有何喜事?”
韩沧点了点头,道:“是马上使他们传来的消息,说是还我宗、飘渺道观,以及重回二十七脉的槐安杨氏,这三家境内的魔洞皆已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了。”
颜新觉几人双目一瞪,继而大笑出声。
纶巾男子道:“我记得,他们三家境内可是有着两处真切魔洞的吧?”
“没错,他们那里两处,我盟宗附近也有两处,如此加起来便有了四处,至于剩下的三处魔洞,岂不是随手可得?”有人接话道。
颜新觉眸光一亮,道:“既然马上使他们已经得手,想来那三家当无什么战力了,不如让他们抽出几人前来支援我等,如此就算陈沐回返,我等也无那么多的压力了。”
此言一出,纶巾男子等人纷纷应和。
倒是韩沧面色不动,稍稍摇了摇头道:“不可。”
颜新觉一怔,看向韩沧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韩沧淡淡说道:“北原陈沐,无需他们前来,也不用我等出手,我已经给他寻了一个好对手……”
颜新觉心中有些不豫,连司马成弘都是不敌,盟宗如今还有何人能够抽出手来,且不弱于司马成弘的?
别是韩首使随便寻个人出来,责令其舍命阻拦。
“不知首使寻得何人?”
韩沧没有着急回答,起身看了看天色,方沉声道:“今天尤为关键,此处不容有失,需我亲自坐镇,另外两处则由尔等分配。”
他回眸望去:“何护法,稍候湛真君的亲传弟子罗道友会来此处,你多多替我留神,一旦他到了,速来报我。”
闻得此言,颜新觉几人心中陡然一凛,却是知晓了来人身份。
而相较于后者,他们更关注于前者。
这位湛真君名为湛河,于四十余年前加入盟宗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行来往事也俱都交给了交好的后辈韩沧。
至于他的那个亲传弟子罗道人,他们更是不曾面见,只是听说过此人名号。
“湛真君的弟子……”
颜新觉不由问道:“韩首使,你与湛真君来往较多,不知可与这位罗道友有过照面?听说他不曾修习盟中秘术,其实力又是如何?”
韩沧微微一笑,道:“不弱于我。”
颜新觉几人双目一瞪,就要再问上几句。
奈何韩沧已无谈意,又交代几句话后,便把法舟降下,挥手止住了颜新觉几人,自己则是在法坛之上打坐修持。
眼见他无意多说,颜新觉几人也只好作罢,互相看了两眼后,便分作两部,朝着另外两处魔洞而去……
天至午后,未时时分。
一名低阶魔修凑至法坛之前,禀报道:“首使,何护法命在下前来传话,说罗前辈方才已入得阵界之中,距此已是不足百里地了。”
韩沧点头道:“我当亲自去迎。”
他两袖一抖,当即起身,踏流光出得飞舟,升至半空。
未出多时,就见远远来得一人,身着一袭月白色暗纹长袍,头束高冠,细目长髯,气质沉静,身环白色霞光,正是湛真君的亲传弟子罗凌。
韩沧上前施礼,彼此寒暄一阵后,便将罗凌请至舟上。
坐定下来后,他不忘感谢说道:“此番多谢罗道友前来助阵啊。”
罗凌神情温和,微笑道:“韩道兄言重了,你与恩师关系要好,此番求援急切,我又怎能视若不见?理当前来相助。”
说完,他以神念感应了前方魔洞,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对上明辰子,我却不敢保证能够取胜。”
韩沧摆了摆手,道:“罗道友多虑了,此行请你前来,不是为了明辰子。”
罗凌有些意外:“哦?难道黑白道宫还有道兄忌惮之人?”
韩沧叹了一声,自袖中取出一封飞书,递了过去,涩声道:“昨日北原之间,司马成弘不及抽身遁逃,已为陈沐所斩。”
罗凌心中一惊,忙把飞书接过,匆匆看了下来后,却是久久不言。
司马成弘之名他也听说过,当初更是与之暗暗比斗过一回。
虽然最后是他胜出,但仍给他留下了不少印象。
就算不提其道行秘术手段,单论法力,就足以碾压此界大多数修士了,却不想最后竟是亡在了陈沐一人手中。
半响,他长长一叹,感慨道:“好生了得的人物……”
放下书信后,他心中渐动,沉声道:“韩道兄,此事万不可让其余同道知晓,以免动摇人心。”
韩沧颔首道:“事关大局,韩某绝不会疏忽,只是陈沐镇压了北原魔洞之后,想来正往此处赶来,罗道友,此人还需你来帮忙解决呀……”
罗凌面色凝重,思量了片刻后,回道:“我当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