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给滚回思过崖去。”
宁中则的声音陡然转寒,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倘若再犯错,休怪师娘不讲情面,定当禀明掌门,按门规最严厉处置,废去武功,逐出华山,那时,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十两、五百两,也买不回你们在华山的身份!”
“弟子遵命!谢师娘开恩!”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应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令狐冲更是重重磕下,哽咽道。
“谢师娘弟子弟子定当痛改前非,不负师恩!”
宁中则看着他们,脸色依旧冷肃,但眼底深处那丝严厉终究是缓和了,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令狐冲一眼,那眼神包含着失望、心痛,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和柔软。
“记住你们今天的话,想清楚自己是谁,该做什么。”
她冷冷地说完,不再看他们,转身,裙裾轻摆,步履沉稳地走回了镜月斋内。
背影依旧挺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直到宁中则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跪在地上的众人才敢真正松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令狐冲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混合物,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有后怕,有羞愧,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
他知道,师娘这顿训斥,既是雷霆之怒,也是网开一面。
这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的惩戒,比任何责罚都更让他刻骨铭心。
他艰难地爬起来,对着其他同样狼狈不堪的师弟们低声道。
“走吧.回思过崖。”
台阶上,那摊混着血水的泪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镜月斋内,宁中则走到负手而立的岳不群身边,轻轻握住了他背在身后的手。
“这样行了吗?我的大掌门。”
“哼”
岳不群打了个鼻腔。
“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好啦。”
宁中则拉了拉岳不群的手。
“老夫老妻的,不嫌害臊。”
岳不群老脸一红。
“嘻嘻,相信这一次,冲儿应该会吸收教训吧,其实,你早就该狠狠的吓唬吓唬这孩子了,明明天赋如此之高,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一次,若不是有忠仁,恐怕你还是狠不下心呢。”
“希望他能汲取教训吧。”
岳不群深吸了一口气。
“冲儿若能知耻后勇,将自身天赋发挥出来,与忠仁联手,可保我华山百年无忧,对了,你之后找个时间,将那几套剑法都教给冲儿吧。”
“所有的?”
“师兄,你是认真的?”
“哎,我若没有突破,其实也看不开。”
岳不群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水。
“但是自从我的紫霞神功突破到了第五层之后,回头再看,这所谓的剑气之争,是如此的可笑。”
“都是我华山传人,剑法、内功、喜欢练哪个就练哪个,等另一面不足了,他自己就会去补足,这是天道,顺其自然,而不是强行的将我们认为的教给他们”
“师兄.”
忽的,宁中则一声哀叹,眼眸里满是泪水。
剑气之争这件事,发生在两人的少年时期,对于两人的刺激,是刻骨铭心的。
听到自己的师兄这样说。
泪水无声滑落,浸润了衣襟,那是积压了数十年,混杂着伤痛、遗憾与此刻听到丈夫顿悟后的百感交集。
岳不群放下茶盏,眼神复杂地看着妻子,伸手轻拍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就在这沉重的静默几乎凝固了空气时。
“哐当!”
书房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推开,一道清癯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于门外。
岳不群瞳孔骤然收缩,紫霞真气瞬间遍布全身,右手已按上腰间剑柄。
宁中则也惊得止住哭泣,下意识地挡在丈夫身前,警惕地看向来人。
能如此无声无息靠近而不被他们夫妻二人察觉,来人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待看清来人面容,两人更是心神剧震!
只见来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负双手,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激动?
正是剑宗硕果仅存的前辈高人——风清扬!
“风……风师叔?”
岳不群和宁中则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早已不问世事、近乎传说的人物,竟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风清扬并未踏入室内,只是站在门槛之外,目光复杂地扫过这对震惊的夫妻,最终落在岳不群身上。
他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感慨和……欣慰?
“老夫在后山,听得思过崖那边动静不小。”
风清扬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岁月的沙哑,仿佛山谷幽泉。
“原以为是你岳掌门终于狠下心来清理门户,要赶走那群不成器的小子,尤其是令狐冲那惫懒货。”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电,直视岳不群。
“方才,老夫就在这门外。”
岳不群和宁中则闻言,心头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风师叔竟然一直在门外,他们夫妻二人方才情动之下的话语,尤其是岳不群关于剑气之争、关于顺其自然的感悟,岂不是尽数被听了去。
风清扬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他缓缓抬起手,那只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稳定的手,此刻竟微微有些颤抖。
他指向岳不群,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片刻之后,开口道。
“岳不群,你方才所言,‘剑法、内功、喜欢练哪个就练哪个,等另一面不足了,他自己就会去补足,这是天道,顺其自然,而不是强行的将我们认为的教给他们……’”
风清扬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岳不群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在寂静的书房里。
“好一个‘顺其自然’!好一个‘天道’!”
风清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数十年的悲怆与释然。
“可笑!可叹!可悲啊!我剑气二宗,同出一源,本为手足!却为了这‘气’与‘剑’孰强孰弱、孰先孰后这等虚无缥缈、狗屁不通的道理,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多少英才陨落,多少同门情谊化为齑粉!”
第540章 剑气之争,永成绝响
风清扬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那是想起当年惨烈内斗,想起无数同门倒下的锥心之痛。
“老夫苟活至今,隐于后山,非是贪生怕死,实是无颜面对华山列祖列宗,更不知该如何弥合这深如鸿沟的裂痕!”
说到此,风清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盯着岳不群。
“今日,老夫亲耳听见你这位气宗掌门,说出这番话来……哈哈,天意!真是天意!”
他的笑声中带着苍凉,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岳不群!你既已看破这‘顺其自然’的天道,不再执着于门户之见、气剑之分……”
风清扬上前一步,气势陡然变得锐利无匹,仿佛一柄尘封多年的绝世神剑骤然出鞘,锋芒直指苍穹。
“那老夫今日,便以剑宗最后传人的身份,问你一句。”
“这延续了数十年,害死了无数华山弟子的‘剑气之争’,是否该到此为止了?”
风清扬的话语如同雷霆,在镜月斋内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了断的决心。
岳不群心神激荡,他感受到了风清扬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分量和期盼,他松开紧握的剑柄,整了整衣冠,对着风清扬深深一揖,而后面向华山祠堂方向,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诚恳。
“华山派先辈在上!弟子岳不群,今日于此立誓,过往剑气之争,皆因我等后辈弟子愚昧执念而起,害同门,损根基,实乃华山之殇!”
“自今日起,剑气之争,在我华山派,永成绝响!”
“凡我华山弟子,当以壮大华山为己任,练剑练气,各凭天赋,各取所需,互补长短,再无门户高下之分!
“若有违此誓,天地共诛!”
“好!”
风清扬大喝一声,眼中精光爆射,那积郁多年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声断喝中烟消云散。
“有你岳掌门此言,老夫心愿已了!这华山,终究还有希望!”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同样激动不已的宁中则,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长辈的慈和。
“宁丫头,你嫁了个好丈夫。”
宁中则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哽咽。
“风师叔……”
风清扬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岳不群,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意。
“令狐冲那小子,根骨清奇,于剑道一途,天赋之高,实乃老夫生平仅见,只是性子惫懒,被你们纵容惯了。”
岳不群闻言,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风清扬的用意。
果然,风清扬负手而立,恢复了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淡淡道。
“既然剑气之争已了,老夫这身行将就木的枯骨,留着那几招剑法也无甚用处,岳掌门既已看开,不如让令狐冲那小子,随老夫去后山住些时日?”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喜!
风师叔这是要亲自教导令狐冲!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剑宗最顶尖的传承,将毫无保留地注入令狐冲体内,更意味着剑宗与气宗在传承上的彻底融合!
“多谢风师叔成全!”
岳不群再次深深一揖,语气无比感激。
“能得师叔亲自指点,是冲儿天大的造化!弟子代冲儿,代华山派,谢过师叔大恩!”
宁中则也连忙行礼。